這應該是離開。

張暮云的心里，忽然冒出這個想法，并且迅疾的跟上去。

天色灰白。

濃重的云層將蒼穹遮掩住，中間點綴著黑色。如若放眼整座天空，似乎能瞧得見白與黑互相交融。

這般描摹天空，也是極為雅致的，像是被水墨浸染。古人眼里的素雅高潔，豐神俊逸大抵上是這般情形，否則，青綠山水也不會在時光的變遷中，略顯式微。

不過水墨畫，趙露白不甚在意，盡管會有這番思量，可是已經不學畫作多年。

這是少女時代的夢，那時覺得，周末的清晨和夜晚，拿著畫架，往返于美術學院和家之間，是極為幸福的。

那時的年紀好單純，平凡到與世無爭的生活，中間夾雜著幾分憂郁。

尤當天氣不甚晴朗的日子里，就像此刻。

略微的揚起面容，瞧一眼鋪天蓋地的云層，然后回眸，張暮云依然跟在身后。

這家伙有點執著。

不想理他。

趙露白下定決心，并不等待，而是加快速度，走向公交站臺。

往前，往前，再往前。

仿若感覺不到時間和空間。

馬路兩旁的街景，似乎一直在重復，至少落入眼眸的，是這般感覺。可是當臉頰轉動少許，瞧一眼斜后方，那些喬木和建筑，分明不同。

幸好公交站臺越來越近，它的位置，是固定的。

可是為什么覺得，接近它的時間，比起預想中的，長了一些。

應該不足百米，站在醫院門前，就能看見擋雨的亭子和廣告牌。那是公交站臺的標志性建筑。

它應該算是城市的標志吧，鄉野難以尋覓。不過也不會有人特意與它親近。

那么它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呢？

點綴一抹城市的嬌顏，在森然的水泥建筑和鋼鐵之間，平添幾分人的氣息，是否可以算得上不被拆毀的憑據。

城市最大的魅力，就是人。嬌嫩的，純情的，魅惑的，干練的，高雅的，秀麗的，華貴的，清淡的，各色款式都會在不經意間，出現在身旁。雖然這些女人和男人，來自于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地方，可是一旦進入城市，就會迅速的找到合適的身份標志，并且將它呈現出來。

夾在這座廣告牌里面的，就是其中之一。

是位女人，多么的美麗。她是城市的顏面，是城市光鮮靚麗的代言人。

踏上這座站臺之后，忽然想站在她身旁。

曾經和她不分伯仲，不過痛是真的痛，那是用默默忍受換來的。探出身軀，側臉凝望一眼張暮云，不屑的目光，毫無保留的贈予他。

張暮云的唇，微微上翹，清淺的笑顏，十分美麗。

他沒有生氣，盡管那道目光，像是施以關愛之后，被回敬以厭惡，可是雷霆之怒，卻是沒有的，雙腳站在公交站臺下面，與她保持一段距離，然后安詳的等待著。

這一等，就是三十分鐘。趙露白卻覺得，似乎過去了兩個小時，她有點煩躁，手掌按在廣告牌上，一個暴力的想法，忽然出現，并且愈發的強烈。

想撕掉里面的海報，手指更是用上力氣，猛烈的戳著那層透明的塑料。

是玻璃還是塑料？

忽然冒出這個想法，并且有些疑惑。

如若和汽車玻璃相比較，它或許有可能也是一種玻璃，可是觸感像極了塑料。

這件工業品真奇怪，再次按照類比的思維，是否也可以將它稱作四不像。

比起普通塑料，它的透明度更甚，可是卻達不到玻璃那般程度，只有堅硬程度更勝一籌。記得有一種建材，叫做塑鋼，是否就是它。

不太清楚，總是覺得科技在進步，每隔幾年，建材種類就會翻新，可是居住的房間，卻越發的脆弱。

不知道是因為開發商費盡心思，省著成本，還是科技的進步，本身就是脆弱的。

記得曾經和王雪榆談論過汽車，她有一個觀點，日系汽車和德系汽車的區別在于，日系汽車喜歡使用成熟的技術，而德系汽車更喜歡使用新技術。可是如今，網絡上的新聞里，都在傳播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中式汽車的出口量，已經超越了日系。

可是依然擔憂。

中式技術能否經受得住長久的考驗，并不確信。

總是擔心緣由是那句風口的言論，至少依然存在著中式電動汽車的凈利潤，比不上特斯拉的事實。而且未曾離職之前，從事的就是技術崗位，那三年的工作經驗，并不能安撫質疑的心。

又是商業上的事情，也是長久的困惑。

因為確實能感覺到，似乎差了某些東西。可是到底差的是什么，卻怎么也想不明白。

額頭忽然像是僵硬了一般，眼皮眨了一下，異常痛苦，可是手指按在眉毛上方，卻并未有異常的感覺。耳畔傳來尖銳的聲音，眼前零星幾位等候坐車的人，忽然變成了黃頭發，并且似將面孔長在了后腦。

他們在笑，開懷大笑，或者鄙視嘲笑，總是不一而足。

趙露白趕緊閉上眼睛，雙手拇指按在太陽穴上，用力擠壓。

這次感覺到了痛楚，卻并不難受。

睜開眸子，再次環顧四周，這些怪異的人，已經踏上了公交車。

他們的頭發重新變成了黑色，后腦也是正常的，面孔在前方，看不見是喜是悲。

怎么感覺他們的心是痛苦的。

是錯覺嗎？

分辨不清，只是當同樣踏上公交車之后，一位抱著孩子的女人，面色冷峻。

已經沒有空位了，只能站著，可是似乎有些不對，仔細的想了一會，終于發現，并不清楚這趟公交，是否會在華庭佳苑附近停靠。

這是更重要的事情，怎么忘記了，想要走下公交車，瞧一眼站牌，卻為時已晚。

依稀記得這是二十八路公交，它會在省體育場停靠，從那里，可以走回去。

趙露白不由自主的默記兩遍“省體育場”這四個字，然后瞧向窗外。

張暮云的面容和身形，清楚的映入眼眸。他的模樣，已經不再陌生，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么，總是能讓女人念念不忘，可是卻未曾想到，身材也是極好的。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條兒順”，非常的絲滑。

和顧明月有得比，各有千秋，他健美一些，顧明月稍顯瘦弱。可是容顏真的很美好，顧明月就是一張雷公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