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露白的唇，不由自主的張開，支支吾吾的聲音，從喉管里發出。

這句言辭，她說的不是很利索。

“是嗎？——哦！”

護士兀自不信，趙露白急忙解釋。

“我不認識他，不過應該是他將我送到醫院的。”

“誰說不是呢？從昨天上午到現在，他一直未曾休息過。”

“昨天上午嗎？”

忽然聽到這句言辭，趙露白心中的疑惑，算是被告知。可是為什么不清楚這件事情，是否因為，期望中的，是時光凝滯。

這是不可能的，永遠也不會發生，除非人類可以生活在更高的維度。不過曾經看到過一篇文章，里面提到如果二維世界里存在生命，它出現在三維世界，就會湮滅。照此看來，人類也只能認命。

天之道是不可能被打破的。

但是需要殘存一絲希望，或許未來某一天，有人可以找到突破的方法。

獎金就算了，那兩個月的工資一定要討回來。

趙露白定了定神，堅毅的心重新占據上風，眼前的護士，落入眼中，變的更加柔美。

不過已經幾乎無感。

顧不得這么多了，彩色人生需要這筆錢。

走到護士站對面，稍微停頓片刻，眼角閃出一抹藍色。緊接著，越來越多，直到變成一團之后，張暮云的身影，就此出現。

臉頰想轉動半圈，瞧上一眼他的面容，可是卻將這份心思，隱藏起來，面容更是一片冰冷。

此刻，落入旁人眼中，應該是涼薄的吧。

趙露白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并且抑制不住的暢想著，旁人與她照面，會退避三舍。

最好心生恐懼，這樣就不必客套。

她不喜歡虛與委蛇，在她心里，那些禮節性的東西，是招人煩的。

瞬間心悸，恐怖的琵琶聲再度響起，胸口變的沉悶，呼吸也不太順暢，雙手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細長的腿，慢慢的彎曲下來，最終蹲在了走廊內。

可惡！男人就是討厭。

趙露白恨恨的思量了一下，耳畔卻聽到了溫潤的男聲。

“依然不舒服嗎？”

張暮云想伸出手，扶她起來，可是又擔心弄巧成拙，最終只是擔憂的詢問了一句。趙露白瞥了她一眼，然后雙腳摩挲了幾下，背對著他，并不回應。

“趙女士。”

知曉名字了嗎？討厭，怎么會在意這種事情。

趙露白的胸口，更加沉悶，卻掙扎的站了起來。

奇怪就此出現，之前萬分難受，此刻卻逐漸緩解。右手迅疾的伸出，按在張暮云的肩膀上，用力的推了一下。

“聽不懂人話！”

“我是不會就此離開的，至少要送你回家。”

“那你隨便。”

趙露白的牙齒，緊緊的咬住唇。這一刻，神情異常倔強。可是心底里，卻感覺到綿軟，雖然并不強烈。

“護士，她似乎還有點不舒服，要不再檢查一下。”

“我去找大夫，你等一下。”

護士應了一聲，張暮云和氣的笑了笑，然后瞧著趙露白。

臉色正常了一些，能感覺到，精氣神恢復了很多，昨天初見時，面部肌膚是暗黃色的，那時應該極為虛弱。

唇角不由之主的上翹，是純真的笑容，天質自然的模樣，浮現在面容上。因為救助了一位女人而心生歡喜，這件事情，樂意踐行一生。人生值得留戀的事情不多，它算是舉足輕重者，未曾戀愛過，卻有幸體驗到，確實難得。

“你笑什么？”

“沒什么。”

“丑。”

“嗯。”

“離我遠點，說你丑，你就認，沒有一點男人的氣魄。”

“趙女士慧眼如炬。”

“無聊。”

胸悶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趙露白再度轉過身體，不愿意瞧見張暮云。大夫從病房里走了出來，腳步有些急，似乎想快點見到趙露白。

對待病人，他是用心的，不僅僅是職責，更是仿若已經習慣。站在趙露白身前，詢問了幾句，然后看向張暮云。

“并無大礙，扶她在病房的床上休息一下。”

“好。”

張暮云應了一聲，趙露白卻已經走進了病房，并且隨手將門關上。

大夫怔怔的瞧了一眼木門，然后拍了拍張暮云的肩膀。

“你自己想辦法。”

“嗯。”

張暮云的面容略微低沉，唇也僅僅的抿在一起，無奈的神情，彰明較著。護士更是回到崗位上，并不多言。

靜默無聲。

幽暗深邃。

走廊內是昏暗的，光線少的可憐。張暮云的眼眸抬起，另外一端是盡頭，那處地方，更加黑暗。隱約間，仿若有人竊竊私語，女生或者男聲，并不能分辨的清楚，不是護士在閑談，否則將會異常清晰。

那么會是誰呢？

不知道，只能聽得見中間夾雜著門板撞擊門框的聲音。

會有人在傾訴嗎？這種地方，或許稱得上傷心地。某些病，某些傷，藏著何種不能言說的隱憂，只敢默默飲泣，旁人是不會知曉的。

甚至會有死亡吧。

擔憂的心，越發的強烈。甚至覺得，趙露白周圍，也圍繞著濃重的黑霧。

看不見，可是卻能感覺到，不知道是錯覺還是臆想。

希望是后者，雙腳邁向病房，手臂輕推房門，瞧見的，又是一團純白。

又用被褥將身軀完全遮掩，忽然喜歡上了這般，尤其是眼眸完全被蒙上，看見的幾乎是黑色之后，安詳的感覺，能將心安撫。

是躁動的，不知道為什么推了一下張暮云，在此之前，心中想到的，是瞪他一眼。

僅此而已，可是卻不受控制。

從昨天到今天，甚至陷入到了狂亂之中。哦，不，或許工作出現變故之后，就已經亂了。

此刻依舊。

有點希望張暮云再次揭開被褥，又恨恨的想著他早點離開。也會想到他是救命恩人，柔軟的心會剎那出現，可是憤怒的情緒，卻無法消失。

耳畔聽到了腳步聲，并且能感覺到，是張暮云在靠近，甚至相隔多遠都是清晰的。

三米，兩米，一米。

雙手迅疾的撐開被子，然后大聲的怒吼。

“你有神經病嗎？走！走！走！”

頭發散亂的披著，眼角更是滲出淚水，面容異常倔強，一雙眼眸死死的瞪著那張美絕人寰的男人臉。

極度憤恨，仿若吃人。

張暮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樣。趙露白的神情，幾乎癲狂，可是片刻之后，她的雙臂，環抱住小腿，額頭更是貼在膝蓋上。

哭泣，像無助的失意人。

落入眼眸，楚楚可憐。

張暮云落座在身旁，默默的陪伴著。

這場哭泣，持續了一個小時，正午十分，病房內變得更加亮堂之后，趙露白抬起面容，走下床榻，穿好鞋子，一聲不吭的拉開病房的木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