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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帳冊(中) -下段

時間回到兩個時辰前裴家六娘子興致勃勃拉著林清下了馬車要去市集轉悠,幾人剛到了西市沒多久,林清與裴家娘子便被前面人群的吆喝聲吸引,剛靠近人群外圈便被沖散了,剛還冒頭的裴家娘子一溜煙就不見人影了。

好在剛人群涌動時云慧緊緊拉著林清,沒讓她一人落單。

林清喊了兩聲回頭看過來的人倒是不少,只是無人應,皆不是裴家六娘子。她站在原地等了許久都未見人影,不免有些擔心。便想著回到馬車旁讓裴家仆從來尋。

沒走幾步,林清遠遠便望見路旁轉角處蹲坐著衣著單薄的行乞之人。冬日寒風刺骨,蹲坐在那犄角旮旯的一年紀約莫和林伯差不多的老者和一少年。

云慧打量了周圍似乎并未有人上前,她拉住林清搖了搖頭。

林清并未意會,看著那老伯和少年便想到林家那些流放在外族人如今......心頭一酸,她緊緊握了握云慧的手,云慧便沒在勸阻。林清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從荷囊掏出了十錢給了兩人。?她如今身在柳家本已是負擔,更沒有再伸手索要錢財的道理。故身上也未有多余的。

那老者和少年感激地拜了拜林清,語無倫次地哽咽道謝。

林清十分不好意思,趕忙抬手攔住。

林清見天色漸陰便不作拖拉,和云慧加快步伐尋到落車場,誰知裴家六娘子馬車卻不在其中,也不知是不是去尋裴六娘了。兩人四處張望尋找依舊一無所獲。

林清云慧望向林清等她拿主意。

林清抬眼看向突然陰云密布宛若夜色降臨的天空,怕是大雨降至。心里不禁有些害怕擔心。拉起云慧的衣袖緩緩道:“云慧,我們還是先回家中去,再讓人去告裴娘子。”

云慧比劃道,讓林清在落車場這等候,待她去柳家尋了人再來接。可惜不知是林清沒看明白還是不放心云慧一人,兩人終還是一道往外去了。

隨著電閃雷鳴不等她們跑遠便下起了雨夾著雪點了。兩人有些害怕緊挽著對方手腕,想著往前尋位置先避雨。不知身后有兩道黑影正跟著。

天色迅速暗了下來,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越來越少,兩人顧不上太多一路小跑著,在街巷尾轉角看到斜角有一大門敞開的破敗鋪子,敲了敲見沒人應便先匆忙地跑進去避雨。遠處一路跟至兩人的來此的高個子那人嘴角噙著一絲笑,原還以沒機會下手,誰知兩人竟自己跑到這偏僻巷子中。

林清朝著屋里小聲道了幾聲。“失禮了,多有叨擾,多有叨擾。”

云慧警惕地在屋里四處打量,發覺這店中滿是灰塵蛛網空無一人,只剩下一片荒涼之態。

兩人見沒人在便放松了些。

剛淋了雨這會更覺濕冷,林清忍不住抱緊雙臂直打哆嗦。

忽然,屋外刮來了一陣寒風呼哧呼哧地吹著,窗戶被吹的發出刺耳地聲響。在這破舊小鋪子中更顯陰森凄涼。

兩人不敢往屋內去,只能站在屋門口處。

林清對云慧感到抱歉,心情低落哭喪著臉對云慧說道:“都是我之過,應聽你的。倒不如在那落車場待著。定勝于此地。”

云慧握著林清的手搖了搖頭笑笑,詭譎怪誕那些都是話本里的。可她一只手不太好比劃,只能左手指了指屋外,表示一會雨小了兩人便離開。

雷聲轟鳴,一抹電光突然閃過,嚇得兩人一哆嗦緊閉上眼。林清低頭垂眸,隨著閃電的照亮,忽然注意到地上有兩個一高一矮黑色人影。那一瞬,心似被無形之手猛然攥緊,驚懼涌上心頭,緩緩抬起頭看過去。

兩人竟是剛才行乞的老者和少年,只是此刻來看這老者并不似剛才蹲坐街角邊那般孱弱年邁,身量高大只是臉頰干癟消瘦。就連那灰頭土臉少年個頭比林清還要高上一點。

林清剛被黑影嚇得驚魂未定,這時看清兩人后,頓時松了口氣。“老伯也是來此避雨的嗎?”

“倒真是巧,老朽避雨竟再遇上兩位娘子。”

那老者雖語氣充滿感激看似友善,可目光陰森冷漠,眼神中透露處一種殘忍和狠毒的光芒。那老者身旁的少年則露出可怖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云慧警惕地看著不壞好意地兩人,偏過身將林清擋在身后。林清見兩人面露古怪神色感到疑惑,這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那老者和少年堵在門口,云慧拉著林清想繞過兩人沖出去。

只見那少年一個箭步上前,張開雙臂直接攔住兩人面前。云慧林清兩人被嚇得止住腳步,連連后退。見少年逼近,慌亂之中云慧快速拾起墻角散架的木窗橫梁擋在前面揮舞。

“啊!!!啊啊!!!”云慧怒目圓瞪,用力揮舞著木棍,大聲呵斥想要嚇退這兩人。林清這時在云慧身后已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了,身體僵硬感覺無法移動。

少年沒反應過來被云慧亂揮的木棍擊打到,往后退了兩步。絲毫沒被嚇到,摸了摸凍紅的鼻頭,抬手隨意的將鼻涕擦在潮濕發臭的衣袖上。轉過頭指著云慧對老者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原來是個啞巴呀!”

“你——”林清看著逐漸面露丑惡的兩人。她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心情,積聚恐懼憤怒失望......明明不久前還對她們面露善意,現卻變得尖嘴猴腮面目可憎。她心里無比的難過,嗓子像是被什么東西塞住了。低下頭咬著下唇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聲音幾乎小到聽不到道了句。

“怎可這般恩將仇報...”

那老乞也跟著大笑,掃視著兩人。從破敗不堪的衣襟里拿出林清前面給的那十錢在掌心掂了掂,隨后咳了兩聲往地上“啐”吐了口痰。“瞧著兩位娘子心善之人,只才十錢...夠做何用?現寒冬十錢不夠兩斗米,既不夠飽肚又不夠穿暖。”

老乞見林清正往窗戶方向瞄。出言恐嚇道:“這地方偏,若想靠大喊大叫引人來,在喊來人前定先讓你們嘗嘗生不如死滋味。”

他言辭激烈,語氣中充滿了威脅,讓人不禁膽怯。

老乞見兩人果不其然的不敢再輕舉妄動,轉了轉眼睛轉而又緩和道:“老朽也不為難你們,把值錢的物件留下便放你兩人走。”

林清云慧兩人對視了眼只得按老乞的話乖乖地將荷囊拿出,剛拿出還沒打開兩荷囊便被那少年一把奪過遞給老乞。

老乞掂量了下,將荷囊里的錢全倒于掌心上便將荷囊隨手棄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才二兩錢?!”

見其眉目瞬間變得陰沉。云慧心中咯噔直冒冷汗緊握著木棍。林清顫顫巍巍地說道:“已乃我們所有之錢。”

少年嘖了聲,對此次收獲頗少極為不滿。視線轉溜到林清頭髻和手腕上。

林清趕忙摘下手腕上的玉鐲,發髻上的銀釵...在觸到發簪的時候手慢慢停了下來,瞥見老乞正惡狠狠地盯著,猶豫了下還是摘了下來。

少年哼了聲,上前從兩人手中接過。轉身回到老乞身邊一邊遞給他看一邊說道:“全在這了。”

那兩人目光正聚在手中錢財,林清和云慧見狀幾乎是貼著墻邊挪動快步往門邊。

“啊——”

就在她們屏住呼吸繞過那兩人時,誰知那老乞丐這時突然側身從后一把扯住林清發髻將其拽回屋內。云慧驚愕拿著木棍沖上前,可惜力氣不夠還沒揮下便被那老乞打飛掉。

那老乞使勁拉扯著林清頭發,面目兇惡猙獰。“咳!咳咳!!!唬鬼呢?!莫不是將值錢物藏于衣中?!!”

少年也是一愣,不解地望著老乞。“?九叔?這是?她,她兩人應沒藏物了...”

云慧急著眼淚不受控制涌出,爬起抬腳用全力重踢那老乞膝蓋。老乞吃痛往后退松開了抓住林清頭發。

只見云慧趁著這空當快速抱著嚇懵地林清往門口沖。

老乞朝著少年嘶吼道:“還不快抓住!”

少年趕忙聽從吩咐快一步堵在門口,沒想云慧林清竟不管不顧直直撞過來,撞得他眼冒金星。

只是云慧和林清還沒來得及跨出去,那個老乞丐就從后掐住了云慧的后脖,另一只手拽住了林清衣領。

慌亂中林清直接從披襖里掙脫金蟬脫殼了出來,老乞丐反應過來丟掉手中披襖欲去抓林清長發。云慧抓住時機扭頭一口咬在那老乞丐手上。

“喝!!”

不管怎么甩手云慧都死死咬住不松口,那人氣急敗壞用手肘不斷重擊云慧腦袋。

另一條小道中林清正沒命得往前狂奔。

少年緊追著林清身后。他心中不安,右眼一直狂跳不止。剛便是因分神以至快抓住林清的時候竟被碎石絆倒重摔了一跤,這才一不小心讓那娘子從門口溜了,現只得再后面追趕。

其實往日他最多也就是偷點東西。早前只是聽聞這九叔行事毒辣,專挑落單小娘子搶劫財物,義父與其一道雖只分得一成錢財便可半載不愁了。畢竟挑的多是富貴人家娘子劫財為名聲多數定不會去報官,躲個幾日便也無事了。本來這好事落不到他頭上,只是恰逢義父半月前病重不治身亡,這才輪到了他。誰知這九叔竟如此貪心,剛不如放這娘子走了算了。這下事情搞大了,若讓這娘子跑了不僅吃不了兜著走,這九叔定要殺了他泄憤。

一定不能讓她逃了,他想著又加快了步伐。

少年與林清的距離逐漸拉近。

“咻——”又一塊碎石砸中林清小腿,林清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感覺身后那人逼近,林清艱難往前爬起,掙扎間膝蓋鮮血不斷涌出。她顧不上其他,爬起用身體撞擊一把揮倒路邊靠著的竹竿阻攔,同時趕緊往巷口跑去。

瘋了似的不管不顧邊跑邊大聲呼喊:“救命——救命——”

誰能來救救我!

一路狂奔穿過街巷拐角,身后的腳步聲似乎慢慢停止了。那少年應是沒有再追來,可她根本不敢回頭確認也不敢停下。她心中無限恐懼自責害怕。萬一云慧有個好歹,她根本不敢想下去......

若是阿兄在就好了……

另一邊謝鳴謝羨兩人見雨勢漸小,時候也不早了便準備歸家。

“七郎,你可有聽見何聲音嗎?”謝鳴摸了摸耳廓,側頭問謝羨。

謝羨搖頭。“阿寶聽見何聲?”

謝鳴耳朵動了動。他扶著下巴,眉頭微微皺起:“像風聲...又似......”

謝羨挑眉不語,嘴角淺笑。

謝鳴:“......女,女鬼發出的嗚咽聲響......雖我阿耶有時過于墨守成規我無法認同,但世無鬼魅也這點我倒與他一樣。”

謝羨語氣平淡道:“這世間鬼不可懼,比鬼可怖的是人。”

“亦不知誰兒時講百鬼異辭嚇人!”謝鳴瞥了謝羨一眼。

兒時謝羨常將聽到的鬼怪異事分享給他。他雖害怕可謝羨講的繪聲繪色,他又架不住好奇。白日還不以為然,可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獨自在屋中便被嚇得尿床。事后他都道再不聽,可到了下次便忘了上次的教訓又纏著謝羨講。尿床這事次數多了便也隱瞞不住了,因此給固執己見的成王留下了無法磨滅印象,縱使他如今已成長到可以馳騁沙場。那人卻還固執認為他同兒時一般軟弱無能之人。

謝鳴沒好氣笑道:“七郎,你不知兒時因我對世有鬼魅深信不疑受了我阿耶多少次毒打,后來我阿耶為令我克服便將我丟到亂葬崗整整三日呢。后來我便信了他這世上無鬼魅。”

“救命——救命——”

“阿寶,非你幻聽。”謝羨聞聲與謝對視一眼。兩人尋聲而去。

忽街巷口不知從哪竄出一小娘子披頭散發,身著單薄衣裙滿身泥濘。見有人竟快步沖到馬前,嚇得謝鳴謝羨兩人趕緊懸崖勒馬。

那小娘子似乎也被嚇到頓時剎住腳步,跌跪在地上。她歇了口氣說不出話,大喘氣的仰頭望向兩人,滿臉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

謝羨謝鳴兩人趕緊從馬上下來,現更直觀到林清狼狽不堪,只著單薄裙衫衣服帔帛濕透滿身泥水污漬。兩人移開目光,謝鳴本想將披襖襖脫下給她,可實在太過濕漉漉又不大好。轉頭看向謝羨及其仆從也是一般濕答只好作罷。

“林小娘子?”謝羨眉頭微蹙,目光微移。將身上披襖脫下徑直搭在林清肩上。隨后隔著披襖將她扶起。

謝鳴看了眼謝羨,感到有些意外又不意外。竟能這般迅速反應出這小娘子是裴兄所尋那位小娘子,可又覺得哪里不對。

“救命——”

林清倒是沒辨出面前兩人身份,她此刻心急如焚腦海里都是云慧,沒法冷靜下來思量旁的。她指向小巷方向,抓住謝羨手臂有些語無倫次道:“求,求您幫我報案,幫我救救云慧,里頭小巷,小巷里有歹人搶劫行兇。”

見林清這幅模樣兩人也并未多問。

謝鳴神色也嚴肅起來飛身上馬,提出他一人先去救人,讓謝羨送林清去尋金吾衛。

“不可。”謝羨正色道。“先救人,報案之事事后再議。”

謝鳴見謝羨眼神示意立刻明白其意。那柳家向來注重聲譽,聽風就是雨的。現裴六在尋這林清,若柳家知曉了沒事也得整出事情。

林清本想讓謝鳴帶她一道,話還沒來得及說,謝鳴已上馬沖了出去。

謝鳴按林清所說位置快馬先行。

謝羨正吩咐仆從先去準備馬車和干凈衣物。忽感衣袖被輕扯住,低頭見林清眼圈通紅,滿臉淚水語氣顫抖急切地說道:“我一道去,我,我可否一道去,萬一沒尋到,耽擱,耽擱救云慧。”

謝羨懷疑地問道:“林小娘子善騎?”

見林清垂下眼眸輕搖了搖頭,謝羨并未應聲有些躊躇。

“唐突林娘子了。”

忽林清身體一輕被穩穩抱上馬。她驚訝地轉頭看去。搖搖頭又小聲地連道了數聲多謝。

謝羨聞言抬頭掃了一眼林清,隨即扶住馬鞍一躍而上。林清則乖乖側身端坐著,雙手握著面前的一小塊韁繩,除了指路外未再提及旁得。

半道,謝羨察覺到身前人一直輕微顫抖,低頭看去,見林清正緊咬下唇無聲抽泣。大概是嚇壞了。

“不怕。”

林清聽到頭頂傳來一道聲音,重重的點了點頭。

謝羨也未再言語只是又加快了速度。

那少年原緊追著林清,見她往大道邊跑邊喊叫怕引來官差被抓個正著故不敢湊近,遠遠看到那娘子似尋了幫手。觀其穿戴便知地位不凡者,感到害怕便又抄近道折返了回來通風報信好溜之大吉。

少年快步折返回來,幾乎一步跨門而入,進了鋪子就焦急喊道:“九叔,有人要來了,我們還是快撤……”

不料卻見到眼前這幕景象嚇得跌倒在地上,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賤人!這可是你自找的。”見九叔正壓著啞巴娘子身上雙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那娘子已被打得鼻青臉腫,臉色漸漸變紅,兩眼突出,嘴唇窒息,她掙扎著,卻無法掙脫。

少年爬起趕忙上前拉那老乞丐的手臂勸阻。“九叔,你…你會殺了她的,我們還是快逃吧!”

那老乞丐不為所動,一把甩開了他。雙眼通紅,死死勒住云慧頸脖。竟帶著笑說道:“敢咬我!哈哈哈!咬啊!死啞巴。”

云慧抓著脖子上的那手,可是如何也掰不開。她瞪著腿,眼前已出現陣陣重影。

恍惚間不知怎么想起少時,她無意發現了一樁秘事,將此事如實告知了林伯。卻沒成想家主知曉了此事反倒令人將她勒死滅口,就跟此時這般她根本掙脫不開,就在她萬念俱灰的那刻,忽然有人闖入院中將勒住她脖子的仆從撞開,等她嗆咳數聲緩緩睜開眼時,那渾身濕漉漉的小小背影出現在她身前。語氣微微顫抖卻又如此堅定。

“別怕,我在。”

自那時起她便再也不能言了,嘴里只殘留了些許苦味。可也自那日起她清晨打開屋門,地上都會見到一顆被放的方方正正包裹好的飴糖。她一開始并不知是誰放于此,可好奇心驅使她某日提前偷躲在樹后。接著她看見在皰屋干事的與她關系要好的小雨經過了她的屋前停留了會,輕喊了兩聲沒得到回應便未做停留離開了。接下來陸續經過的幾人,也僅只是經過屋前。她耐心等了許久,然而直到林伯喊她做事,都未能看到那人是誰,門前地上也空蕩蕩的。她有些失望泄氣的跟在林伯身后,走到轉角之時余光瞥見了一個小小的人影,她轉過頭看去。

回到此刻她余光瞥見了一個人影,一小一大兩個人影好像慢慢走進重疊成了一個。

忽然面前的那老乞丐飛了出去,她還沒有回過神,這是得救了嗎?她捂住脖子大口吸著氣。

謝鳴從后一把抓起那老乞丐的衣領怒摔在地上。看這三角眼就知定不是好人。謝鳴最見不得這種欺負婦孺幼童的惡徒,毫不客氣的對其重拳出擊。

謝羨也緊隨其后來到此處。沒等謝羨扶她下來,林清就已從馬上跳下飛跑到云慧身邊緊緊將其抱住。

一旁的少年見情況不妙轉頭想溜,轉頭便撞上了謝羨。

謝羨將其反手扭住按在地上。那少年痛得嗷嗷大叫,一個勁的求饒。“不關我事,我只拿了錢,旁得沒碰。”

話音隨著一陣拳打腳踢落下……

雖將兩人痛打了一頓卻依舊不覺得消氣。謝鳴從老乞丐衣擺上撕下布條將兩人綁住。

他拍了拍掌心,站起身對謝羨說道:“七郎這兩腌臢要如何處置?若將其送縣衙恐…”

謝羨:“那豬狗隨意埋了便是,只是,這…現下我倒還未想好折中之法。”

“?”

謝鳴眉頭微蹙,順著謝羨目光看去。當真棘手。

云慧滿臉腫脹血痕,還不知衣裙下有沒有被遮擋住的傷口。謝羨上前觀她脖上已留下瘀斑和勒痕,從胸前衣襟里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瓷瓶。

他將瓷瓶遞給林清說道:“這藥粉有散瘀止血消腫定痛之效。給云娘子勒痕處涂上可緩。忌勿過量。”

林清感激地點點頭雙手接過。云慧也勉強起身對謝鳴謝羨比劃著多謝。她雖收到極大驚嚇卻并未流露出過多情緒,只是有些無力的依靠著林清。散落下發絲隨風搖曳。

現冬日天寒地凍,他一個男子都覺得涼,兩人穿著冰涼濕冷的衣物又遇歹人。謝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關切地詢問:“現下可需送娘子回家中?”

謝羨輕輕瞇起眼睛,面色平靜,不言不語的只是立在那里抱著手臂在思索著什么。

若將此事如實告知,柳家極重名譽定會發難。那柳家唯一的正常之人柳慕寧現又遠隔千里。遠水救不了近火。故此事定然不能聲張,裴家現已去柳家尋林清,林清又未歸柳家,兩人現下這般送回柳府難免惹人猜想非議。

家?現在的家中只能是指柳家了……

林清愣神地點了點頭。她擔心云慧傷勢便想回柳家請柳夫人找郎中來看下。

林甫清理包扎好傷口換了身干凈袍服與林石從城外歸家。此次不僅沒能保住白嬌和田商,賬冊還被千目道奪走。兩人心情如同此刻天氣烏云般陰郁,充滿了深深的憂郁。

大門外,林甫忽然停下了腳步,瞥了眼院墻外的車攆痕,轉而看向緊閉的院門。

林石瞬間提高警惕,低聲道:“郎君。”

林甫抬手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便是正坐在屋門口生火的謝羨和舉起斧頭劈材的謝鳴以及低頭綁樹枝兩人。這兩人是姬七和姬九。

林甫皺起眉頭:“?”

云慧直到林清幫她上完藥還有點不真切的感覺,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及后怕,重壓下有些暈沉沉地,忽眼前出現一人,面前的人面容不甚清晰顯得并不真切。

看著眼前人,她有幾分恍惚,仿佛今日只是一場夢,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頓時清晰了起來。

林甫越過破舊的屏風徑直大步至云慧面前,緊握著的拳慢慢松開,輕輕撫摸著云慧腦袋,語氣溫柔安撫道:“別怕,我在。”

在林甫出現這一刻,云慧緊繃的神經才緩緩放下,眼淚蜿蜒而下,她雙手握抓著林甫的衣袖又松開手,轉而坐起身緊抱著林甫腰身,將頭輕靠在他懷中放開聲委屈痛哭起來。

屏風外謝鳴幾人自覺不合適先往屋外去了,謝羨殿后默默關上門,獨留林甫云慧兩人在屋中。門外姬七手上繼續不歇著捆綁枝條,余光卻在偷偷打量自家公子神色。畢竟公子這點小心事南軒一早便傳的人盡皆知了。

屋內,云慧忽然聞見血腥味,緊皺眉頭松開手湊近林甫袍服嗅了嗅,瞬間有一股濃重血腥味涌入鼻腔。因剛剛她抱得緊,林甫腹部傷口扯動,血跡浸透里衣從袍服滲出。

云慧頓時止住哭泣擔心地看向他。好在黑紫色袍服也看不出什么。林甫擦了擦她眼角淚水,面不改色平靜地說:“別擔心,都是旁人的。”

見云慧一副懷疑地模樣看他,林甫神色認真點了點頭,內心深吸了口氣,做好心理建設后,只見他張開手叉著腰,挑高雙眉,模仿說書人那般,神色語氣故作夸張搞笑道:“郎君我武功蓋世,誰能傷的了我?”

說著趁云慧沒注意將糖從荷囊轉移到袖子里,然后像變戲法似的將拳頭放在云面前故作玄乎。隨即配著夸張的表情,緩緩打開手心。

一顆糖映入眼簾。云慧驚訝張大嘴,眼睛亮亮的看著那顆糖。

林甫嘴角微咧將糖放到云慧手里。

云慧接過緊緊握在手里低頭笑了笑,她揉了揉眼,大哭后消耗精力太多,這會見林甫在身旁不自覺困意來襲,眼皮逐漸合上。

林甫扶她躺下,將她臉頰上的散發輕撫到一旁。輕聲道:“先睡會吧,我在這,沒人可以傷害你。”

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

見林甫從屋里走出,林清趕忙上前問道:“阿兄,云慧可還好?”

她在屋外聽見云慧的哭聲忍不住也哭了,心中充滿難過又自責。

“剛睡下。”林甫掩上門。緊蹙的雙眉下,一雙清澈的淺瞳流露出難以名狀的復雜之色,又在瞬息之間消失不見。

林清用發紅腫脹的眼睛盯著他,眼眶蘊含著淚水順著眼角劃落,眼底泛著深深自責,聲音哽咽:

“阿兄,都是我,若非我要去那處避雨,定不會發生此事。”

林甫看向她,柔聲地問道:“阿清可有何處受傷?”

林清有意避開視線,目光投向地下直愣愣地輕搖搖頭。藏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攥著已折成兩節的發簪。

林甫垂眸望向林清上下打量了下,見她并無明顯外傷。輕捏了捏她的肩頭輕聲安慰道。

“無事便好。勿要自責,這本非是你過,這與去何處避雨無關,若有加害之心之人總是能尋到機會。就算你今未去此地而躲過一劫,不定也恐有她人受害。你只應記住日后凡事多留心,善并非不好,可這世間多得是以怨報德恩將仇報之事,惡人反而有理,而你的善和忍讓卻變成了他們傷害你的刀槍。”

可此時林清只是似懂非懂,直至日后才真正明白這個道理。

林甫讓她照看下云慧,隨即去院中對謝羨和謝鳴道謝。

“逸王可否讓在下見見那歹人?”

剛謝鳴見云慧林清兩人害怕,尋見皰房里竟有處地窖,便將那兩歹人先關了去。

謝羨輕車熟路的領著林甫一道往地窖下,他嘴角似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調侃道:“這地窖倒是適合藏人。”

林甫眸光清冷疏離應道:“那真讓逸王言中了,這地窖前幾日還藏過那田郎君。只是可惜了今日兩人都沒了。”

白嬌和田商竟都未保下……

謝羨久久未語,臉上難掩沮喪之色,內心充滿不甘和失落。自從回京后所行何時再像過自己了,像是被困在了無盡的黑暗中尋不到出路。

地窖里臺階黑漆漆一片,林甫并未留意到他的神色,只是見他未語隨口道了句。“倒也生死相依,可惜了逸王那千兩銀錢隨兩人一道埋了。若兩人地下能過得富足些,還能在閻王殿給你記上一筆。”

謝羨盯著他,唇角漸漸小幅度地彎了起來。氣笑道:“閻王殿?在你心中我是何很壞之人嗎?!”

“呸呸呸,在下一時口不擇言還望逸王莫怪,逸王高山景行日后定然功德無量登那極樂圣地歸仙,這閻王殿自是我這般人歸宿……”林甫頭也未回的敷衍地應了幾句。未看見他身后那正垂頭啞笑之人。

地窖里林甫冷冷掃了眼被堵嘴綁起已鼻青臉腫的那兩人。

林甫回頭時見謝羨正垂眸望他。“逸王,這兩人可容在下自行處理嗎?”

謝羨輕輕瞇起眼睛,面色平靜。“行止請便,可需我回避一二嗎?”

林甫道:“若逸王不嫌棄污了眼,在下自無妨。”

林甫垂眼俯視著地上被堵住嘴正匍匐的兩人,輕聲說道:“我朝律法規定:若犯強盜罪,未搶到財物服兩年徒刑;對搶到錢物依照傷人或殺人:未傷人、殺人者,按贓物價值大小分別處以徒刑、流刑和絞刑;傷到他人的,處以絞刑,有殺人情節處以死刑中更重一等斬刑。對持有兇器作案的強盜犯,處罰將會被加重一等。依你兩人所犯罪行應當處于絞刑,若將你兩人送至縣衙依法處置如何?”

姬七有些不解直直盯著林甫,不知他想做什么。

若送縣衙那娘子的聲譽也定會受損。

兩人發不出聲,只能唔!唔!一個勁地搖擺著頭。

“甚好,那便依你兩人之意。”

林甫說著這話雖是唇角帶笑,眼里卻是暗藏銳利。他目光投向被捆綁住正在跪地求饒的少年,蹲下身粗暴地將少年提起,抓住他的腦袋砸向地面。未等眾人反應過來林甫已將人拽起一手掐住那少年的脖子往右一擰。那少年被擰斷脖子頓時沒了動靜,瞪著眼被丟在了地上。

謝羨目光追隨著林甫,此舉既在他意料之中又非在意料之中。不知為何忽然想起謝霧說起那王家婢子家中已是火光沖天,死狀慘烈。那次林甫應也是這幅模樣。

悲喜自渡,他人難悟易誤。

那老乞嘴巴被木塞堵住,從他那驚恐的眼神不難看出他在求饒。

林甫一言不發的轉身從腰間撥出還未清理滿是血污的劍,將那老乞手臂上的繩子斬斷,隨即將劍丟在一旁。看著那人認真地說道。

“放心,你不會死的同他這般容易。”

“他”自是指那已沒了聲息的少年。

那人嚇到都未想到將木塞從嘴里拿出,顫顫巍巍的想爬起往后退,可他先前挨了謝鳴謝羨的毒打哪還有力氣。

林甫抬起腿,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只一下便跪倒在了地上。隨即蹲下身抓住那人手臂,反手控住其手腕按在地上,竟徒手徑直將那人手指一根一根折斷。

那人全身在掙扎顫抖著,臉上露出了驚恐萬狀的神色。這種酷刑倒還不如殺了他。顯然他已經無法承受這種折磨,每一寸肌膚都痛苦地呼喚著想解脫,偏嘴里被堵住發出聲。

在林甫折到左手食指時,那人徹底昏死過去。

林甫語氣冰冷道了聲:“孬種。”

房里林清已從林石那知曉謝羨和謝鳴身份,怪不得剛覺謝羨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原先前那次令她后怕不已的接風宴便是為謝羨歸京所辦。現冷靜下來回想剛竟對謝羨做出不少失禮之為。且她和云慧兩人在外這么久也未同柳夫人知會一聲,心中越發恐懼不安,見云慧已睡熟便想尋阿兄商量現下如何是好。

院中謝鳴見謝羨林甫兩人好一會未上來欲去地窖看看,見林清也在尋林甫便未多想讓她跟著一道去。

不遠處正在準備食材的林石猛然猜想到林甫此刻所為,他的臉上掠過一絲憂慮,眉頭緊鎖,擔心地看向林清出言阻攔。

奈何林石實在不知如何勸人,這種擔心的心情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一番無效言語后仍然勸阻無果。謝鳴已先一步掀開地窖門往里去了。

林清本有點猶豫,在林石一番十分不理解的解釋后,望了眼林石轉頭還是跟在謝鳴身后下去了。

目睹林甫這一行為的謝鳴一時瞠目結舌。雖往日甚少有交集,但林甫這人他是有耳聞目睹的。京中對其傳聞甚多,就連阿耶和姐婿也對其褒貶不一。數日前在寺里遇到倒覺其非流言蜚語中那般,是個謙和好禮之人。今日前倒完全未想到他竟有如此一面。

謝鳴皺眉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何。他觀那云慧娘子應與林甫關系不一般,如此惱怒倒也在情理之中,他瞥了眼略顯平靜的謝羨深感疑惑,一副對林甫所行意料之中的模樣。

林清自然也從窺見地窖里的景象,未想到會看見這幕林甫面無表情的折人手指,再看地上那已斃命的少年不用說也定是他所為。

林清從未見過這場面差點嘔吐,克制不住地顫抖喊道:“阿兄?!”

聞聲,林甫冷厲的神色舒緩下來,停下腳步轉身,眼底泛起驚濤駭浪,他克制著闔上雙眼,再睜開又是往日熟悉的淡漠。

他背對著她,未回過頭只說了聲。“出去。”

這冰冷模樣不由得讓她回憶起阿耶虐打阿兄那時。這是對她的懲罰嗎?

林石站在林清身后無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怎么也無法上前……

林清呆站在原地,身體僵硬,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喉嚨緊繃得如同拉緊的弓弦。又道了聲:“……阿兄?”

……

林甫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涌,一口血痰卡在了喉嚨,如同鐵銹般的味道在口中泛起。他捂著心口忍不住劇烈咳了數聲,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克制住要嘔血的沖動。隨即不著痕跡地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血跡。扭頭看向林清:“林清,出去。”

林清緩緩地搖了搖頭,雙唇微啟,似乎想要訴說些什么,卻又覺得言語已經無法表達她此刻的心情。最后只剩下帶著哭腔的這句:“阿兄怎會如此殘……”

她眼中滿是無助和失望,仿佛整個世界都崩塌在她面前。

他感受到她的顫抖,也感受到她內心的痛苦和失落。可他依舊無動于衷就同兒時那般。他垂下手緊緊握成拳頭,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林甫本不想在人前露出這面,可看到云慧頸部猙獰的傷口還有藏在衣袍下被遮掩的傷痕,就令他無法控制住自己戾氣。腦海中浮現出兒時他眼睜睜看著阿娘被活活打死,堂上那些狗彘露出一副勝券在握的笑容,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轉過身走近林清,低頭注視著眼前的人冷言道:“覺得我手段殘忍,若是你未遇上逸王與世子,你會如何云慧又會如何,還用我多說嗎?”

林清被他忽然逼近嚇得后退了一步。她小臉變得煞白,怔了怔說不出話來。手心那折成兩斷的發簪嚇得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咣當——咣當——

林甫視線停駐在那發簪,眼底的寒意緩緩消散。

林石目光從發簪移至林清,擔憂注視著她和她面前之人。

“唔——唔——”地上那老乞腳踝動彈了下,艱難側過身望向林清。看著他那充滿驚恐眼神似乎在求救。

救救我!救救我!

林清腦海回蕩著微弱的求救聲。她不知要如何做,一時慌亂無措,雙腳癱軟無力往后倒下。

好在林石反應迅速從后接住了林清,林甫默不作聲地收回了手,望了一眼林石。

兩人之間無需多言,僅憑一個眼神交匯,林石立即心領神會將林清拉走。

待林清身影不見后。

林甫并未收斂,視線落到那老乞身上,抬腿重重踩下。

此舉殘暴程度引得現場男子倒吸了口涼氣,不自覺一痛。

謝鳴皺著眉頭挪開視線,心中悶得慌,仿佛重石壓胸。他低頭不語。記憶中兒時的七郎是世間最善良正直的兒郎,絕無法看人受難。可如今他卻看不清七郎了。此人雖罪大惡極,可他做不到冷眼旁觀這等殘忍折磨他人行跡。

出乎眾人意料謝鳴突然上前抽出姬七腰間長刀,飛擲出一刀正中心口了結了此人。生命在剎那間流逝,不見血光卻更覺慘烈。可也得到了解脫。

林甫神色并未有任何意外之色,上前撥出長刀丟到姬七手中。拔刀那瞬間鮮血四濺,林甫只是低頭看了眼自己衣袍上被濺到的血跡。

謝鳴沒好氣地道:“林寺丞,我知你心中忿忿不平,可令妹和云娘子既已脫險......此人雖實為禍害,可到底是位老翁。若你氣不過大可直接了結此人,又何須如此手段凌辱折磨。”

林甫笑了笑然后微微皺起了眉頭,側頭看向謝鳴平靜道:“世子仁心,忍受不了此等兇殘場面。可我所行不正是此人意欲所為,老翁又如何?!若戰場之上世子也會在意敵人是稚子或是老翁嗎!借著他人善意施以惡欲,對毫無還手之力弱女子施暴。我不過反其道而行之便不可了嗎?我未將其剝皮抽筋,大卸八塊已然甚好了。說句失禮之話,若是今日受此難的是令堂令姊,世子會如何呢?”

謝鳴張了張嘴答不上話,沉默震耳欲聾。

待幾人從地窖上來后,時候也不早了。

林甫打了桶水蹲在地上清洗著手上的血污。腦海正飛速運轉要如何將柳家與裴家那邊糊弄過去。

謝羨就著他身旁半蹲下,靠近他耳邊說道:“不必憂心,剛送林娘子來你這時,已讓人給柳家和裴家捎了信,以滕家崔氏崔瑜娘子的名義邀林清到府上做客。京城內皆知崔娘子豪爽心性便是明日歸也無妨。云娘子也可留崔娘子處待傷好再歸。”

“云麾將軍?”林甫轉過頭稍抬眼瞼望去,意外地撞入一道視線之中。深邃,淡漠而又隱晦不明。

謝羨猝不及防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臉,眉頭微蹙,兩人目光相對,他就離得他這樣近,近得可以清晰地聽見彼此的心跳,讓人呼吸一窒,腦袋那根弦像是繃緊到了極致,然后叮地一聲又斷裂開,整個人從內而外的泛著熱。他急忙地把頭向后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謝羨微微后仰著頭直視著他的眼睛,睫毛不自覺地微微煽動,有些心猿意馬,面上還強裝著慵懶閑散的模樣。“嗯,我阿娘與崔娘子舊友。”

“不甚感謝。”

林甫眉目間帶著疏離,眉頭輕輕一挑不經意地錯開眼。隨即站起身甩了甩水漬順手在袍服上擦了兩下,便將臟水往地上一沖,隨手將木桶丟到一旁角落。

并未注意到身后愣在原地的謝羨耳朵倏地紅了,視線不自然地移向地面,略有幾分慌張地握緊拳頭,掩飾地打了個噴嚏。

不遠處一直注視著謝羨這邊的謝鳴不禁心生一種莫名感覺,剛他能感覺得到謝羨下意識地想俯身湊近又極力克制住了自己。雖聽阿耶說起謝羨同這林甫交好,可他總覺得哪不對可又說不出何處不對勁。

慌神間,林甫已走上前兩手抱拳作揖道:“今日之事還未多謝世子。”

見林甫竟仿若無事發生。不同于林甫的泰然自若,謝鳴心中卻并不平靜。他反思著自己,內心充滿了困惑,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緒。他無法認同林甫所作所為。可若今日受難之人是阿姐阿娘他是否會同林甫這般?這不確定性他無法應證,因此感到迷茫無法決斷。

謝鳴撇開臉,對林甫道:“此事我只當不知。”

謝鳴朝謝羨點頭,心情復雜上馬離去。

林甫轉身回屋中見云慧還迷迷糊糊未清醒,便直接將云慧抱起至馬車里。

林石見他跳下馬車時似拉扯到傷處無意地皺起眉頭。擔心小聲道:“郎君你的傷……”

林甫:“已無事,你也隨林清一道回柳家,她今日受了風又驚嚇過度,只怕夜里一人不安寧。煮些姜湯再尋些安神香,有何事再與我講。”

林清站在馬車旁看著小聲交談地兩人,雖林甫現已不似剛那般冰冷模樣,但林清依然不知怎么面對林甫。可又擔心云慧,別扭地上前拽了拽林甫還沾了血跡的衣袍。

林清:“我和云慧可明日再回嗎?”

林甫看向林清,有些無奈正想伸出手摸下她的頭安撫,想到剛剛又收回了手。對她說道:不可,滕家到底都是男子,且今日事雖知曉人不多,可裴家欲尋你是事實。若你明日歸定會引來猜忌非議。”

林清:“阿兄,那云慧比起林石與我更依賴阿兄,阿兄居所處雖簡,若一人一間也足矣……”

林甫:“居所如今只我一人多有不便,在滕家反倒更安全。”

林清皺眉:“阿兄———”

林清未說完便林甫嗆咳聲打斷。

他側身避開林清視線,抬手捂住口鼻留出的血,鮮血順著他手臂劃過,沿著衣袖滴落。一時分不清是誰的血。

林石默契地趕緊半拉半推將林清拉上了馬車。

馬車外林甫背過身一把擦干凈臉,將衣袖藏在身后。“我還有要事,阿清有何事下次再說。”

可林清掀側窗帷幔那瞬間正看見林甫藏在身后動作,這才看清衣服的血大多來自自身。她驚訝地捂著嘴迅速將帷幔放下。

林甫靜靜地注視著馬車遠去,回眸見謝羨正投來關切地目光。

“在下皮糙肉厚,這點小傷不礙事。今日還要多謝逸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林甫邊說從衣襟前掏出賬本遞給他。

謝羨輕挑眉目,淺笑吟吟:“帳冊未被千目道之人奪去?”

林甫:“逸王消息當真靈通,不過真賬本在到手那刻便被我調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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