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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開局(三)

大理寺監獄,林甫與安南風跟在獄丞后前往趙英所在牢房。冬至后及元正將近所有犯人行刑都要等到春日執行。

安南風沉默不語,神色嚴肅不同于平日嬉笑輕松。當年若非他一直游說探聽阿鳶生父,王家及阿鳶也不會在途中橫遭此難。安南風知曉趙英并未離魂便想來此見一見她,想知阿鳶被賣的下落以及知曉那人到底是誰。

林甫若有所思望向安南風背影,他曾聽林博初無意提到過當年提議將謝羨送離京城,反對意見最大的便是當時年僅二十二的郡王謝暻竹。倒未想到兩人回京后關系倒還如此親近,謝暻竹竟會幫安南風避人耳目來此見趙英一面。

監獄丞瞥了一眼林甫及那不認識的老翁,邊走邊掏出鑰匙:“一會可莫要待太久。”

三人轉過墻角,只見趙英所在那間牢門大開,牢房里及周圍牢房的人都倒在地上。安南風快步跑上前,蹲下身扶起倒在血泊中的趙英,只是她已沒了氣息。林甫與獄丞分開查探周圍倒地犯人皆已沒了氣息。

獄丞緊皺著眉頭,才走開一會竟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腳下作亂,實在無法無天。看血跡程度應行兇沒多久,可又是如何從監獄脫身的呢?!這下不止他,整個大理寺都難逃其咎了。安南風半跪在趙英身側收回手,起身打量了下牢房四周,仰頭使勁嗅了下空氣中的味道。神色凝重道:“牢房還殘留著曼佗羅花的香味,這是麻沸散主要成分,可以致幻使人神志不清。”

林甫聞言,蹲下身仔細檢查了下趙英傷口,不同于剛查看其余幾人毫無掙扎的被一刀斃命。目光駐足在趙英手指,她指甲有明顯的磨損抓痕,衣袍也有掙扎的皺褶,明顯死前并未陷入無意識狀態。按卷宗里所提及趙英是懂藥理的,應是察覺到香味有異并未吸入。林甫想了想隔著衣袖抬起她的下顎,并未見到留有被人用外力捂住嘴的痕跡,既如此為何不喊人呼救。按此推斷此人只可能是趙英想保護之人,二十二載前除趙英外,唯一可能存活下來的那孩子。另一參與略買的黃卜悄無聲息地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應也是此人所為。

安南風見林甫動作,自然也想到了,半垂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趙英。疑惑地喃喃自語道:“阿鳶?”

林甫聽到安南風喃喃自語,阿鳶?令他不禁聯想到那日賭場內千目道的袁鳶,那袁鳶音容舉止無不透著一股陰柔之態,不少送進宮中的內監兒時被閹割變得殘缺就會導致聲音變尖細,不知其中是否會有聯系...無憑無據也只能胡亂揣測了...

只一瞬,林甫迅速收斂了神色同安南風一道出了監獄。此刻安南風不便讓人看見出現在京城,只好在來人前先行一步離開。

現牢獄內正忙做一團,謝暻竹命人將尸體聚在一起準備驗尸,同時立刻在獄內調查兇徒蹤跡,又是從何入牢獄內行兇。此事性質惡劣,事態嚴重,若追究起來乃大理寺嚴重失職,連嚴宴都放下手中所有事立刻趕來了。

好在此時林甫已將安南風送出至大理寺外,他兩手抱拳揖禮對安南風說道:“安都護,恕在下不遠送了,趙娘子之事還望節哀。”

安南風看著林甫欲言又止,本還想提點下關于七郎之事,但現下實在沒甚心思。他輕頷首雙手置于胸前向下推出,對林甫回了禮便離去了。

而后林甫轉身回至獄中,見謝暻竹正與嚴宴交談,順著兩人的目光而去,見呂大壯正空洞的望著趙英的尸體面如死灰,并未嚎啕大哭,就那樣充滿無助的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機。

林甫聽見嚴宴輕嘆息哀憐感嘆。而謝暻竹聲音冷冷清清的,讓人聽不出是何語氣說道:“當年惠妃逝去,七郎就似呂大壯這般模樣,雙目空洞無神死死守在一旁,直至陛下將人強行拉走。再后來便被送至那偏遠之地了。”

忽謝暻竹冷不防地轉過身看向林甫。林甫迎著謝暻竹的目光輕點了點頭,安南風已安全離開。

這時獄長清點好死尸人數向嚴宴、謝暻竹稟告:“現下共十三名罪犯身亡,均是死于刀傷。具體楊仵作還在查驗。”

聽此,林甫與剛那名獄丞突然間想到了什么,皆是大驚失色,猛的一下子看向地上斑駁血跡,異口同聲道:“不對!”

獄丞神色凝重對嚴宴、謝暻竹、獄長說道:“嚴卿,少卿,我與林寺丞來此查看之時,地上分明有十四具尸體。”

林甫點頭,兩手抱拳道:“是,當時我兩人查探過這十四人,均已沒了氣息。”

謝暻竹道:“查驗傷口了嗎?”

獄丞咽了咽口水,看了眼謝暻竹,半垂眼眸低聲道:“回少卿,并未全數查驗,當時只注意到趙英傷口有異樣。”

嚴宴不禁按著眉心,忽然想到他剛進來之時與一穿著綠色袍服之人擦肩而過。當時只是匆匆一瞥,并未多做留意。看來真正的兇徒并非行兇后從牢獄逃匿,而是故作假死再趁亂光明正大離開。

揚州驛館門口,一小娘子身著單薄衣裙,焦急的滿頭大汗,額前絲絲碎發都被汗濕彎曲著卷在鬢角旁。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祈求,腳下來回渡著步。這時遠處兩道騎著馬的身影出現,小娘子眼里頓時浮現著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

謝淵、溫筿剛靠近驛館,忽見一小娘子沖到馬前伸開雙臂攔住,還好兩人及時勒緊韁繩停下。那小娘子緊閉眼,身體微微發抖,還沒等兩人說話便咚!的一聲跪下,將頭埋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著,嘴里邊說道:“懇求澤王,溫侍郎救救執玉先生?。”

謝淵與溫筿兩人對視了一眼,翻身下馬。將韁繩交到驛館小吏手中。

謝淵見那女郎約莫十六七歲,身著青色儒裙并未披襖?,本想將自己披襖搭解下給那女孩,考慮到還有披襖已有體溫也不合適,吩咐旁邊仆僮去取一件干凈披襖來。輕聲道:“小娘子,有何事先起來說吧。”

那小娘子跪在地上,抬起頭哀求地看著謝淵,額頭前已磕的腫紅破損,眼里噙滿淚水,哽咽道:“民女李意箏,懇求澤王、溫侍郎救救先生,民女愿一輩子當牛做馬報答。”

李,意箏?溫筿聽聞略帶防備著打量著她,俯身隔著衣袖用手背扶著李意箏手肘,將她扶起。

李意箏趕緊爬起身,著急的說道:“多謝澤王、溫侍郎,但事態緊急,我恐他撐不住了,求澤王先隨我一道去刺史別府。”

李道?!

就算是陷阱,人命關天。看這小娘子焦急神色不像謊話,謝淵與溫筿還是決定先隨著這小娘子去看下。溫筿看了眼李意箏,正想若是坐馬車又要耽擱時間,還沒等溫筿說,那小娘子先一步說道:“我會騎馬,請澤王再借一匹馬于我。”

路上,李意箏解釋了原由,她為李道獨女,那執玉先生嬴易之是她的老師,兩人在琴藝上志同道合,她也在學藝中逐漸對嬴易之芳心暗許。可在今年年中之時李道想將她許給安國公之孫宣德郎安墨,但她已心有所屬并不愿同從未謀面之人成婚。自那以后,李道似有所發覺,便辭了嬴易之,將她關在家中。她數次反抗無果,只能求貼身婢女幫忙暗中偷跑出去見嬴易之。誰料到此次相見被李道發現,李道惱怒命人亂棍責打嬴易之。她苦苦哀求李道,承諾李道讓她嫁誰便嫁誰,可李道視若無睹不依不饒,見嬴易之被打的吐血,她也不知道哪來那么大力氣掙開婢子束縛跑出,出府后一時慌了神,也不知找誰求救,忽然想到了前幾日府中婢女提到了三皇子。便一路跑來。

清官難斷家務事,在李道立場上看似也沒錯。謝淵不知作何評價沉默不語。溫筿眉頭舒展,眼角上揚,嘴角有一絲淡淡的笑意,怪不得早上李道稱有家事急沖沖走了。他看向李意箏問道:“你兩人不顧禮儀,企圖逃婚私奔,還私下相會。你年歲小可以糊涂,可那嬴易之長你十歲,身為師長,知禮不守禮。在我看來,令尊此舉并不為過。”

“非也!非若是也!”李意箏看著柔柔弱弱的,聲音倒不小。她緊握著韁繩,側頭看向溫筿,說道:“一切我之過也,皆是我一廂情愿所致。執玉先生時時刻刻都恪守禮儀從未逾越,是我曾表明心跡被先生拒之。先生他性子太溫柔,縱使我如此不顧禮教數次求他帶我私奔,他也并未惱怒,始終拒絕還苦口婆心地規勸我回家。可我不死心,一次一次去尋他,故害得他……”

“……”謝淵、溫筿都是獨身,并不能完全領會這般情感。終是局外人,也不知如何對李意箏這般死纏爛打行徑進行回應。兩人一時沉默無語。

剛到李道別府,李意箏便飛快下馬沖了進去。只見后院里,李道正命人將嬴易之從后門丟到其他地方去,嬴易之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被兩仆從架起拖著,李意箏飛撲到嬴易之身旁,一把推開兩仆從,一手死死抱著已昏迷過去的嬴易之一塊跌到地上。李意箏看著嬴易之滿身傷痕,頓時淚流滿面,輕撫著嬴易之臉上的傷。低聲哽咽起來:“先生,我錯了,我再也不纏著你了。”

李道眉頭緊鎖,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又被咽了下去。站在李道身后李錢瞥見李道神色,趕忙對欲要拉開李意箏的仆從呵斥道:“切莫傷到娘子了!”

謝淵、溫筿剛跟隨著來后院,便看見這一幕,兩人故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對李道行禮:“失禮了,冒昧前來,多有打擾,望使君見諒了。”

李道見狀立刻明白了剛剛李意箏跑出去做了何事,氣得連連咳嗽。吩咐婢子將李意箏關到房里去。轉頭又面露尷尬地對謝淵、溫筿笑道:“家事,小女不懂事叨擾了澤王與溫侍郎了,讓澤王、溫侍郎見笑了。”

一旁的婢子收到李錢眼色,剛上前想拉起李意箏,誰料她不顧婢子拉扯,索性不管不顧地整個人抱住嬴易之,抬眸滿眼淚水的瞪著李道大聲哭吼道:“阿耶!我說了你要我嫁誰我便嫁誰!你為何還要傷他至此!”

李道被氣得發抖,顧不上謝淵、溫筿還在這里,指著李意箏厲聲訓斥:“你當真以為我不知你這段時日多次偷跑出去,你背著家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同這無恥登徒子私會!你自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不是這人教唆引誘,你豈會做出如此不知羞恥,不守禮教,傷風敗俗之事!若非考慮你名節,我還要將此人惡行公之于眾受萬人唾棄。”

李意箏低頭深深地注視著嬴易之,泣不成聲地說道:“阿耶,是我追求他!不要名節的是我,自始自終都是我在引誘他,可他太守禮從未接受,對我也從未逾越,從未應允,還勸我回家,勸我不要與阿耶置氣。一直都是我一廂情愿追求他,如今因我一廂情愿卻害他身體受傷,名譽受損,被人誤解。這與殺了我有何區別!”

見李道被氣得直喘氣,現李道若被氣死了可沒什好處,溫筿收回目光,吩咐一旁李道家仆從去尋郎中來醫治這嬴易之,若這人死了只怕李道也活不下去了。

謝淵看向李意箏輕嘆了口氣說道:“李小娘子,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令尊令堂將娘子細心呵護養大,可不是為了有朝一日你為旁的男子來傷害自己,傷害他們。我想李使君也絕非故意為難他,即這嬴郎君與你并無私情,也無僭越之處,郎中一會便會來給嬴郎君醫治。只是醫治好后還望李小娘子莫要再執著了。”

李道見謝淵都這般說了,便不好再說何了。他看著李意箏直搖了搖頭,真是恨鐵不成鋼,她自小被他捧在手心長大,沒想她和記憶中的那個小娃娃已經不一樣了。竟會為了旁人忤逆他。

嬴易之微微睜開眼,見李意箏的淚水正滑過臉頰順著下巴低落在他的嘴角旁。他想起兩載前第一次見到她那時,也是在這里,他隨著李管事來府中給她教課,恰好風起,手中的紙被吹起,驀見面前一張芙蓉秀臉,他眼前斗然一亮,見那少女臉色晶瑩,膚光如雪,一身青衫,笑靨如花。

后來隨著兩人相熟識,也越來越意氣相得。他長她十歲又怎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那日,她借著解惑借口來問他“沅有茝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是何意?他明白,可他不能回答。很多事一開始便注定了,他高攀不起,也不會賭。故自離開李府,他便決定不再與她有任何交集。這段時日她一直尋他,甚至直白的求他一起離開。他知不可能,可他拿她沒辦法,甚至試過將她拒之門外,可又擔心她,只能明確拒絕勸她回家,讓她死心。

其實他并未暈過去只是沒力氣了,剛剛李道與她所有話,他都聽見了。嬴易之忽然發覺還躺在李意箏懷里,趕忙撐在地上想坐起,一時嗆住側頭猛的咳了兩下。李意箏見他醒來了,淚珠掛在臉上,趕忙將他扶住,輕拂他的背,咬著嘴唇道歉:“都是意箏之過,害先生受傷,意箏再也不糾纏先生了。”

嬴易之捂著嘴輕咳著,心痛的看著李意箏額頭上大片紅腫,柔聲說道:“非你之過,這是我應得的,咳咳,咳咳,我拒之因我沒自信你的心悅是否只是一時興起,且你我之間相隔太遠絕無可能。并非我心中未曾肖想過你。咳咳咳,我明知你心意,明知我應決絕一點,可我卻還是無法拒絕你的靠近。因我私心,私心還想要能再見到你。”

“……”謝淵、溫筿看著嬴易之這段真情流露的發言,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合著就是兩人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李道棒打鴛鴦。他們就是隔壁來湊熱鬧的大姨、二姨。

李意箏驚訝地瞪大眼又迅速垂下腦袋,淚水止不住似的,哭得稀里嘩啦,見嬴易之似乎想躲開,避免她觸碰,可因為傷勢太重還是未能起身,只得依靠在她懷里。他便沒在掙扎了隔空對謝淵、溫筿兩人道了聲多謝,轉頭神色認真地看向正怒火中燒的李道,緩慢地說道:“嬴某知李使君是因十分珍惜李小娘子,咳咳咳咳,擔心她受人傷害,可人生短十,毋貽之憾,想笑乃笑,欲哭則哭,其愛之而去愛,聊抑然自。我與李小娘子既是有緣無分,咳咳,咳,嬴某不會奢求什么,只求李使君不要責罰李小娘子,莫要再將李小娘子困在屋中。至于嬴某……會離開揚州,永遠不再出現李小娘子面前。”

李道并未應答嬴易之,只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謝淵望著李道背影輕嘆息了一下,轉頭讓府邸仆從將嬴易之扛到客房中。見李意箏欲要一起進去,溫筿伸手將她攔在門口,淡淡地說道:“李小娘子,愛而不藏,自取滅亡。我勸李小娘子若真想嬴郎君活命,便止步于此吧。”

李意箏怔了怔,愣在原地。任風隨意吹拂著額前碎發。

正好郎中此時趕到,溫筿便側身讓郎中進去了。

夜深了,海迪耶擦拭著刀,心情似乎甚好問起蘇葉近來可有發生何有趣之事。蘇葉雙手遞上方巾,低聲道:“陰使,近來質鋪收到有一黃姓郎君出金百兩委托,此人是戶部侍郎黃進。這黃進疑心外室私會旁人,說是真假不論,讓我們不必吱會他,直接讓那相好的消失。”

海迪耶挑了挑眉,示意蘇葉繼續說下去。

“我看那黃進八成誤以那外室私會之人是林家一郎君,可實則與黃進外室相好之人田郎已失蹤,據我們所查探到那田郎最后接觸之人是那大理寺林甫。不知是否需要將此事告知太子殿下嗎?”蘇葉打量著海迪耶神色。

海迪耶將刀收進刀鞘,對蘇葉擺了擺手,輕笑道:“不必,殿下將我們當成他養的犬,我們可不能真以自己是犬了。千目道可非為一人所行。”

“是,在下失言了。”蘇葉趕忙點頭。

海迪耶道:“如此倒是有趣,一方提前知曉那就沒意思了,我還等著看好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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