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滔天的因果,驚蟄那次不過是給顧青提了一嘴,身后的因果便如三丈火苗。
可和黃瑤他們比起來,那三丈火苗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驚蟄眼里的黃瑤他們身后,猩紅色的因果已經(jīng)濃郁的快凝聚成黑色,一眼望去看不到邊際,可比天高,可比地厚。
驚蟄光是看一眼那些因果,便感覺到窒息,可黃瑤他們卻仿佛什么都沒有感覺到一樣,依舊坐在大雄寶殿上與大荒圣域的上使推杯換盞,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驚蟄望著驚異,道:“師父,那郡主一家和大荒圣域開啟戰(zhàn)爭,確實害了不少人。”
“可是他們的因果是否太大了一些?我看那天地都快容不下那因果了。”
夏田點頭:“不錯,若是以蠻城死的人來算,他們的因果確實不應(yīng)該如此龐大。”
“但是驚蟄,若在時間長河的角度去看,那他們的此戰(zhàn),便是拉開了大幕的序曲。”
夏田拍著驚蟄的肩膀,帶著他往前垮了一步。
這一步垮過去,山河倒轉(zhuǎn),改天換日,整個世界仿佛后退一樣,流蘇般從驚蟄耳旁擦過。
當他再反應(yīng)過來時,他與夏田已經(jīng)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此地混沌未開,無上無下,無前無后。
一條光織的長河從遠處而來,又駛向遠方。
長河兩側(cè)是無盡的星海,星海中人影綽綽,有臥倒的老佛,有舉杯交盞的詩人,還有醉臥美人膝的皇帝...
這些人影仿佛在今天,又仿佛在昨天,驚蟄眼中的他們疊影重重,仿佛會分身一樣,有時候會出現(xiàn)好幾個,有時候又會只有一個。
但這些并非真的是影子。
當這些影子看到夏田進來時,臥倒的老佛站起了身子,舉杯的詩人放下了杯子,醉臥美人膝的皇帝連忙將左右美人驅(qū)散...
驚蟄此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地并不荒涼,甚至還很熱鬧。
那些人影們驚蟄看不懂的眼神望著夏田,直到夏田擺了擺手,他們才似松了口氣般,該做什么做什么。
長河又恢復了平靜。
驚蟄問著:“師父,他們是...”
“你以后就知道了。”
夏田不語,只帶著驚蟄來到長河邊,期初驚蟄以為這是一條發(fā)著光的河流,可直到靠近了才看清楚,那河里流淌的不是水。
而是一根根奇特的絲線,絲線和師父那水鏡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驚蟄看見絲線上偶爾會閃過一些畫面。
有老人中狀元時的喜不勝收,有名落孫山的讀書人郁郁不得志,還有入朝為相的首輔指點江山時的意氣風發(fā)。
驚蟄揉了揉眼睛,這才看到,原來剛才不管是中了狀元的老人,還是名落孫山的讀書人,亦或是那個首輔,原來都是同一人。
這長河里的每一根絲線,都貫穿著一個人的一生。
絲線并非獨立,當兩根絲線交匯時,那兩人的人生便有了交集。
而若是絲線分開,則是緣分到了盡頭。
這些絲線浩浩蕩蕩匯聚成一條長河,雖混雜在一起,卻不顯得凌亂,每一根絲線定有他自己的歸處。
驚蟄看的好奇,又抬頭望向夏田:“師父,這里是...”
“歸墟。”
夏田道了一聲,領(lǐng)著驚蟄到了河上,兩人凌空而立,毫不在乎河上吹來的獵獵狂風。
人影們見到夏田屹立在河上,紛紛不由自主的挑動著眼皮,但馬上又歸于平靜。
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仿若無事發(fā)生。
夏田在長河上,指著河下一處,道:“你看。”
驚蟄順著夏田指著的方向望去,一根絲線赫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驚蟄看了看絲線上的畫面,呼的一拍大腿。
“這是那個郡主?”
絲線上掛著的畫面人正是黃瑤,和夏田給他看的那一幕如出一轍。
都是黃瑤站在高臺之上,披著狐裘指點江山,一弱女子,臉上卻掛著上位者的氣質(zhì)。
她的身后,是數(shù)以十萬計的黑甲兵,而她面前高臺下,卻是累累白骨。
然而,黃瑤的一生本不該如此。
夏田挑起了屬于黃瑤的那一根線,在這根線的末尾,是被麻匪追殺,不得不逃竄異地的黃瑤,她沒了狐裘,沒了脂粉,穿著粗布麻衣,腫脹著臉與狗搶食。
最終,死在寒冷的冬夜。
無人問津。
驚蟄看的稱奇,道:“師父,我有些看不明白,如果這根絲線后面才是黃郡主的一生,那么現(xiàn)在的她是...”
“是被你師兄更改了。”
夏田沒在這話題上過多解釋,他把黃瑤的線放回長河中后,驚蟄看到黃瑤的那根線從中間斷開,后面的線消失不見,前面的線卻與他人的線結(jié)在了一起。
兩根本來沒有交匯的線產(chǎn)生交集,這便導致原本平靜流淌的絲線長河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結(jié)。
這個結(jié)阻礙了其他絲線的流淌,也和其他絲線有越來越多的交集。
最終匯聚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jié)。
驚蟄望向那死結(jié),看到上面有許許多多的畫面閃過。
有被黑甲兵殺死的戰(zhàn)士,有倒在黃瑤面前的富人,還有江湖的俠客,紅塵的女子...
這些人本該順利的一生被黃瑤阻攔,被迫停下腳步。
驚蟄看的不是滋味,此時他算是明白了師父先前的話。
因果若論時間,當下影響不過滄海一粟,可若是放在時間長河當中,那小小的一塊落石也能掀起滔天巨浪。
他道:“師父,這黃郡主可真該死啊。師兄怎么會救她呢,救她一個,害死了這么多人。”
夏田搖搖頭:“你師兄本意并非救她,但饒是如此,他也染了大因果。”
“黃家與大荒圣域狼狽為奸,一方想要勢力,一方想要地位,殊不知無形中影響了萬千生靈的運。”
“此等大因果,天饒不得,地也饒不得。不管是黃家,還是大荒圣域,都要以命來償。”
“好死!”
驚蟄握著拳頭,他父母皆是被黑甲兵逼死,不管是黃家還是大荒圣域,都被驚蟄所恨著。
奈何實力不足,無以為力。
然聽到師父這話,驚蟄頓時一喜:“那師父,您什么時候出手?”
夏田一愣:“我出什么手?”
驚蟄怔了怔,指著黃瑤:“不是您出手把那死結(jié)解開,順帶滅了黃家和大荒圣域嗎?”
夏田翹起了嘴角:“黃家與大荒圣域鬧得再厲害,與我何干?我又不是這天道,我出什么手?再者說,有執(zhí)刀人,何須我出手。”
“執(zhí)刀人?”
驚蟄問著:“師父,執(zhí)刀人就是去殺黃瑤和大荒圣域的人嗎?他是誰啊?”
“不能說。”
夏田意味深長的看了驚蟄一眼:“說了命就改了。”
“哦。”
驚蟄撓頭,不再多問,只是又把臉湊近了那一團死結(jié)上。
那死結(jié)上畫面飄出,最終漸漸定格在那一幕里。
——黃瑤的腦袋掉在灰泥地上,雙目圓睜,充滿不甘。
——大荒圣域毀與一根枝條之下,那一根枝條只是輕輕一甩,整個大荒圣域便人間蒸發(fā)。
“死得好啊!”
驚蟄看的解氣,手里的拳頭都握的更緊了。
這時,就在他要收回目光時,卻忽然瞥見一抹畫面從余光中閃過。
當即,驚蟄身子一僵,轉(zhuǎn)頭再望去時,那畫面已經(jīng)隱沒與絲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