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已經看到了黃家和大荒圣域的死相,便對此事不在上心。
與夏田再回到藥靈谷時,驚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但這種輕松中還帶著一抹沉重。
他回了谷便問著夏田:“師父,那長河中看到的東西,是否都是命中注定了的事情?”
夏田點頭,用一種非常堅定的語氣說著:“是的,你看到的,絕對會發生。”
“除非...你要插手他。”
于是驚蟄就陷入到了糾結當中,幾日都吃不下飯,就連看書時,也不知道心神放到了哪里去,魂游天外,如同失了神一般。
這日。
夏田將驚蟄叫到身邊,問道:“你的書看的怎么樣了?”
驚蟄撓頭:“師兄們的書晦澀難懂,我只能看個大概,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夏田淡笑著點頭,摸出了那本《群英俠女傳》遞給驚蟄:“你倒是不用刻意去明白那書中的道理,有時候書中不明白的地方,多出去走走就明白了。”
“我看你最近幾天也看的累了,不如換個口味。這本書是你秋收師兄最喜歡的書,你可以拿去看看。”
驚蟄一愣,翻開《群英俠女傳》后更加錯愕,想來從沒想過師父會看這種坊間雜記。
他心目中的師父,那必然是看的天理大道,品嘗的是人間百味,可這種坊間雜記,就如同大學士愛看少兒連環畫一般讓人不敢置信。
但師父推薦的,必然是有他的道理。
驚蟄翻看了兩眼,然而越看,眉頭皺的越深,半晌了,將書遞給夏田。
他道:“師父,這書還是還給你吧。”
夏田笑著:“怎么?這書不有趣?”
“那倒不是,只是覺得里面的那些大俠,都太天真,太兒戲。”
驚蟄搖頭,很是不解的說著:“就說第一個俠女,這斯好是有趣,她父母被奸人所殺,便嫉惡如仇,穿著夜行衣日夜不停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可師父,你說她若是懲治那些惡人也就罷了。”
“偏生要秉持著什么不殺的原則,把那些人交于官府手中,不過三日便又逃了出來為非作歹。那這俠女到底圖的什么?”
“照我說,她若真有救世的心,不如開一間武館,教授他人武藝,等遇到了賊人,好歹也有防身的本事;亦或者,當頭一劍斬了,哪兒至于抓了又跑,跑了又抓。”
“再說另一個,這更是有趣,幼年時被家人拋棄,幸得敵族收養,長大后,明白自己身份,反倒為了兩族和平來回奔波。結果收養他的罵他是白眼狼,同族的罵他是奸細,兩頭不討好,只賺了些名聲。”
驚蟄搖著頭感慨:“這書里故事只宣揚著真善美,可依我所見,并不現實,若我沒有乞討時看看也就信了,在我乞討時,可不見那些大俠救過我。”
夏田笑著,把書收了回來。
“那看來這書是不適合你,等以后有機會了,為師再給你找個合適的。”
“依師父的。”
驚蟄道了一句,還站著沒有走,夏田見,便道:“你可還有什么事?”
“師父,應該是你還有什么事嗎?”
驚蟄抬起頭,瞪著滾圓的眼睛望著夏田,語氣很確定道:“師父叫我來,總不會只為了讓我看書吧?”
夏田臉上的笑意更濃,他用那書敲著驚蟄的頭:“你看書學習也有段日子,道法道法,有道便有法。道這種東西,得你慢慢體悟,而法,現在你也該是時候學了。”
夏田教過不少的弟子,大多數被夏田神奇所吸引,入谷一問,便是要學騰云駕霧之術,或是學上天下海之法。
僅有寥寥幾個,和驚蟄那般回答,學的是道,是那天人之道。
然,道法自然,不能光論道不學法。
驚蟄入谷這么久,夏田覺得他也是時候學法了。
“全憑師父旨意。”
驚蟄半躬著腰,低著頭,臉上無驚無喜,仿佛法術已然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少許,見夏田沒有說話,才抬起頭,只見夏田已經走遠,一邊給田壟澆水,一邊在沖著驚蟄招手。
驚蟄一想,也拿起壟邊的水桶,小小的身子提著大桶,一搖一晃跟在夏田身邊。
夏田從他桶里舀水撒在田里,一邊道:“凡間五境為凡、士、靈、將、王五境。”
“實際上驚蟄,你已經抵達了凡境。”
驚蟄一楞,來谷這么久,夏田從未提過修行之事,他也從來沒有修行過,怎么就到了凡境?
驚蟄剛想開口,卻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正提著一個大水桶。
那水桶足有半人高,一人粗,若是裝水的話,少說有個幾十公斤,然而驚蟄不過才十一歲,卻能把這水桶提的不搖不晃。
他停下腳步,詫異的望著自己的手,這才問道:“師父,我什么時候抵達的凡境啊?”
夏田搖頭:“凡境凡境,便是凡人能抵達的極限,這一境界不需修煉,吃飽喝足,心無雜念即可。但饒是這么簡單的境界,依舊有無數人困頓在此。”
夏田把一捅靈水盡數撒在田野間,惹得一片飛蟲狂躁不安,它們扇動著翅膀從植物的葉子上撲向夏田,卻不想樹上的大公雞飛一般閃現過來,嗖嗖嗖將蟲吃了個干凈。
夏田揮手把公雞趕開,又接著下面的話。
“士通嗜,嗜好專精者,可通神。有的人酷愛寫詩,寫的多了,那詩詞便有了靈性,一筆勾勒,詩詞為劍為刀,這詩詞,可斬妖,可除魔。有的人愛喝酒,可從酒中品出人間百味,吞吐間酒氣化云,聞者可大夢千年。還有的愛舞棍弄棒,喜天地奇石...等等等等...”
驚蟄聽得出奇,從未想過境界劃分還有這種門道。
但仔細想來,似乎師父說的和他理解的有些不同,他也見過一些江湖俠客,可從未見過他們有這般神奇的本事。
驚蟄便問道:“師父,若士境便有你說的神奇,為何我從未見過?”
“我看你給的那書里各類女俠,不也是舞刀弄槍嗎?”
夏田笑著:“你看過的才有幾個人啊,再者說,若讓你在這亂世中選舞刀弄槍的好,還是選自己的喜好?有的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縱使明白那并非自己喜好,也不得不選的。”
“舞刀弄槍是生存,愛好才是生活。可若沒有生存,哪兒來的喜好。不是世人不知,是他們不得不這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