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菲知道自己惹禍了。她局促不安地站在趙國平的辦公桌前,望著趙國平?!肮?,就這些?”趙國平抬眼望著郭菲,吼道,“你不把昨天地板材料的事情講清楚,現在就走人!”郭菲有點理屈地哭了。
趙國平站起來,不耐煩地瞪著郭菲:“哭、哭,哭有什么用?”郭菲回答:“該說的我都說了……”趙國平用筆敲著桌子:“說不該說的!”然后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你們呀,找不著工作的時候著急上火,找著了,又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惫平忉屩骸安皇堑?,趙總……”
這時,李敬一推門進來。趙國平看了看李敬一,有點意外:“李總,你來了?!惫埔糙s忙說:“李總好。”“哦,郭菲也在?”李敬一看到郭菲,然后招呼趙國平一起坐到沙發上,郭菲急忙給他們倒上茶水,并一一放到他們的面前。趙國平說:“李總,說好了咱有鐵桿的供貨商。”指著還在忙碌的郭菲,“可她偏偏到別的供貨商去采購,這一購一退,不說功夫費,就運輸費就花了不少?!?
李敬一望望郭菲,帶著責怪的語氣說道:“郭菲啊,昨天我該說的都說了,也不想多說你了。這次就當是個教訓吧,要是下一次再犯這樣的錯誤,那就按照公司的制度執行了?!惫期s緊說道:“李總,我錯了……”李敬一語氣和緩地說:“知錯就好,像昨天的業主,那么大的一處別墅,圖的就是排場、舒適、氣派,多花那么點裝修費,她還是蠻樂意的。我們要設身處地多考慮考慮他們的消費心理。”
聽著李敬一的話,郭菲頻頻點頭:“嗯……”“好了,東方苑小區的工程你還在那里盯著吧。但有一點不能再出現那樣的問題了,必須滿足業主的需求。”李敬一最后交代道。一聽還要她負責那個項目,她就激動地說:“是,李總,請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說的做?!?
李敬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說道:“不,是千方百計保證客戶滿意,顧客是上帝嘛!”“是,顧客是上帝,保證客戶滿意!”郭菲的心里終于放下一塊石頭。
李敬一笑了,然后揮揮手:“你先出去吧,我和趙總還有點兒事。”看到郭菲走出去,他對趙國平說:“郭菲剛入這一行,沒啥歷練,沒個經驗,需要咱們多捶打捶打她就行了?!壁w國平有點還不忿,指著門口的方向:“經驗?指望她有經驗,早把咱倆個賣了當燒餅吃了?!?
忽然外面轉來郭菲的歌聲:“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區的人們好喜歡……”趙國平忽地站起來:“這個小姑娘,我把她喊回來再好好訓一頓?!彼麆傋叩酱扒巴崎_窗戶,忽然發現了什么,就急忙喊道:“哎呀,李總,你快來看!”
李敬一走過去,二人來到走廊處,指著樓下一輛車:“李總,你看那輛車,認識嗎?”李敬一看了看,不以為然地說:“你呀,大驚小怪的,不就是一輛車嘛。”趙國平反問李敬一:“一輛啥車?”“天奇裝修公司的。”李敬一有點莫名其妙的同時,忽然他又覺得不對勁,疑惑地問趙國平:“大上午的跑咱這里干什么?是不是里面有文章可做?”
趙國平這才拉著李敬一坐到沙發上,很莊重地說:“坐下說?!?
寬敞的臥室內,家具擺設有序,雙人床上異常凌亂。劉默坐在床上,懷里抱著裹滿了小孩衣服的枕頭,茫然地盯著兒子的百日照片。床頭柜前,一雙筷子掉在地板上,柜子上面放著的碗里白花花的面條生硬地坨著了。吳江母親走進來,望了一眼劉默,嘆了一口氣:“孩子,幾天不吃不喝的,你叫我這老婆子心里咋過呀?”
已經神志有點不清的劉默,嘴里自言自語著:“文文睡了,我等他醒了喂他……”吳母有點憐愛地望著劉默:“傻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可是,人是鐵飯是鋼呀!”劉默根本不理會吳母,懷抱著布娃娃,嘴里還在自言自語地搖晃著:“噢噢……”
吳母伸出手:“來,把孩子給我,你累了,我替你抱著。”準備過去拿她懷里的枕頭。劉默觸電似地趕忙護著懷里的枕頭:“不、不,文文是我的,文文是我哩?!薄昂⒆?,媽只抱一會,只抱一會兒?!眳悄改托牡睾逯⒛瑩u著頭:“文文再也不能摔著了?!?
兩人奪,吳母最后把枕頭奪過來了,不巧的是,用力過猛摔到地上。吳母躺在地板上呻吟著,額頭已經滲出血來:“唉喲……唉喲……”劉默奔過來,把枕頭抱在懷里,生怕別人再奪走。
吳母捂著頭,呻吟著:“唉喲……唉喲……”吳江聞聲走進來:“媽,咋了?”吳母急忙掩飾著:“不……不小心摔倒了,唉喲,我的媽呀?!眳墙吹侥赣H額頭上的血,頓時大怒,喊道:“又是你個劉默,你個不死的,摔了小的摔老的,你成心不想讓一家人好好過,我看你是找死呀,整天抱著個爛枕頭,你哭喪呀!”于是,走上前奪劉默懷里的布娃娃。
劉默死死地抱著那個布娃娃:“文文,我的文文……”她情急之下咬了吳江的手。吳江氣急敗壞地罵:“媽的,你是屬狗的!”然后劈頭蓋腦地打著劉默:“我打死你個吃仔的母狗,你個……”而劉默還在死死護住懷里的枕頭。吳江還在不停地一邊打,一邊罵劉默:“媽的,我叫你屬狗!打死你個吃仔的母狗,你個……”
吳母站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顧不得上額頭上的傷,怒罵著吳江:“混賬東西,你跟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母親耍什么威風?”吳江望著他媽,有點委屈地說:“媽,她咬我……”吳母非常生氣地訓斥吳江:“咬你活該!連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心疼?!?
吳江生氣地說:“媽,她心疼自己孩子了?把文文摔在地下當皮球踩。”“江呀江,你說這話不怕閃著舌頭?!眳悄笖德渫陞墙?,就哭起來,“唉喲,苦命的媳婦,糊涂的兒呀,這個家拼打拼打不過了呀?!?
在敬一裝飾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里,趙國平在給李敬一匯報著當前的業務工作,他說:“有兩件事我得向你匯報匯報。一是市會展中心的裝修。據可靠消息,有幾家省城的大公司,包括剛剛看到的天奇,還有從未露面的金航公司,都在踴躍投標,這些天他們暗中卯足了勁,要把這些工程拿下來?!?
李敬一問道:“會展中心不是還沒竣工嗎?”
趙國平說:“你呀,你白做裝修這么多年了,這還不明白啊,啥事得提前準備,真到工程竣工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薄拔艺f呢,就那輛破車,咋會跑到咱這里!可惜,咱不是外地的和尚,怎能念好本地的經……”李敬一給趙國平添上茶水。
這時,趙國平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說:“要不,咱也活動活動?我姨她二舅的叔丈在市委做秘書呢。”李敬一笑了,他說:“你呀,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還想翻到陽光下曬曬……”趙國平一本正經地說:“哪呢,上回朱天娜領著裝修的那家就是,他對咱滿意著呢!”
李敬一馬上止著笑:“你說他呀,貪小便宜的家伙,喂不熟呢!”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咱也學他個不地道,送送這個……”趙國平說完,他用兩個手指捻了捻,意思是用錢行賄官員。李敬一沉默了良久,一直沒開口。趙國平望著他,著急地催促道:“你倒是拿個主意呀!”李敬一端起茶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終于開了口:“我看還是算了吧,依法依理,吃、喝、送、拿都不是生意人的本分……”
趙國平惋惜地說:“眼睜睜到嘴的肥肉……”李敬一打斷趙國平的話:“國平呀,歪門邪道不是你我的性情,萬一東窗事發了,連累家里人都跟著操心。”趙國平激動地說:“那可是堆白花花的銀子呀!”“國平呀,那銀子堆里就是一灘泥,你左腳陷進去了,右腳往哪里擱呢?”李敬一心平氣和地給趙國平講著其中的利害關系。
“可咱不出手,有人會出手……”趙國平賭氣地說。李敬一繼續給他講道理:“那我還得再說說你,國平呀,你樣樣都很精明,這方面我不如你,可在遵紀守法方面,你真的不如我呀!”他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為了公司一己之私利,就去犧牲社會賴以存在的道德與法紀,值得嘛?”
“我就是不平啊,為什么咱們安分守己的,卻總有人興風作浪?”趙國平對當前的歪風邪氣很不服氣。李敬一向他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管好你我,就算是對社會盡心盡責了,說說第二件事……”
“最近建設銀行要裝修辦公大樓,本地的幾個和尚擠破了頭。”趙國平把銀行辦公大樓裝修的業務競爭情況,向李敬一做了反饋。李敬一聽了他的反饋,默默地放下茶杯,沉思了片刻,說:“那是好事呀,公開招標,靠的是過硬的資質、技術和合理的價格,這個咱可以做呀!”“不是的,你聽我說完,昨天下午,有兩家裝修公司已經拿到了標書。”趙國平想進一步激起李敬一對這項業務的關注程度。
而李敬一好像胸有成竹似的:“這也很正常呀,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懷疑他們串通好了,要騙標……”趙國平說完,站起來徘徊著?!澳窃鄹脺蕚淞?。建行裝修工程咱真得好好準備準備,準備扎實一點?!崩罹匆徽J真地看了趙國平一眼。
趙國平回到沙發上,坐下:“可不是么,要是會展中心博它一把,興許……”“會展中心的裝修工程先不急,現在不是建筑工程部分還沒有完全做好的嘛。再說,市里也沒有拿出一個競標方案來,等等再說。況且會展中心關系著全市的門面,要做就得做好啊?!崩罹匆坏馈?
“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壁w國平說。這時,李敬一下定決心似地:“建行的事情,既然他們想摻水,咱就趁勢把它吃了?!壁w國平有點吃驚地望著李敬一,他不明白的是,剛才李敬一的意見還模棱兩可,可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李敬一繼續說道:“打狼還要舍得孩子呢!我不管別的,咱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為所欲為,總干些一手遮天的買賣,總還有些公道在吧!你把手頭的活兒停了,專門負責建行的工程招標,標書做得充分些,價格估得合理些,盡可能摸清這幾家裝飾公司的底細,做到萬無一失?!?
對于李敬一的這一表態,趙國平就更加堅定拿下建行辦公大樓裝修項目的信心,他要的就是李敬一的魄力和堅定支持。于是,他要全力以赴地做好這件事情。
晚上,朱天娜吃過晚飯,閑著沒事就早早地躺在了床上。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把手機拿過來,打開,看是趙國平,就急忙接:“喂,你終于有空了,想到本美女了?”“看你說的,好像我不關心你似的。昨天才看過你,你就忘了。今天忙沒顧得上過去,晚上呢,又有個應酬,才回來就給你打電話了。”趙國平的聲音很曖昧。朱天娜懶洋洋地說道:“好了,知道你忙,我就放過你?!?
趙國平又說:“有個事給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說吧。”朱天娜問。
此時的趙國平還在辦公室里加班,針對建行辦公大樓裝修和會展中心裝修工程項目,他想讓朱天娜勸勸李敬一,讓李敬一靈活一點,上下打點打點,疏通疏通關系。想到這里,他說道:“市會展中心裝修工程項目的事情,按照李總的意思,要放棄市會展中心裝修工程的招標,重點攻建行辦公大樓的裝修工程。我認為,這兩個都要競標。我勸他往市里走動走動,給負責市會展中心競標的領導該表示的表示一下,可他就是不答應,你勸勸李總吧?!?
朱天娜說:“喂,你開什么國際玩笑呀!我又不是什么羅美鳳。我一個辦公室主任能說動他?”
“姑奶奶,你行行好吧,一個人勸畢竟不如兩個人勸,都火燒眉毛了。”趙國平央求著她。
朱天娜說:“我覺得李總做的對,要是總鉆到錢眼里,那就成錢串子了,漚爛在里面,一輩子都別想出來了。再說了,會展中心不是還沒建好嘛,市里還沒有拿出競標方案呢。”聽到這里,趙國平無力地靠在老板椅上,望著天花板:“你呀,關鍵的時候總和他保持得很曖昧?!?
“你說啥?”朱天娜的口氣像是很生氣。趙國平知道又惹著她了,就急忙改口:“喲,姑奶奶,惹不起躲得起吧。”說完掛掉電話,站起來,在辦公室來回徘徊著,并自語道:“一群瘋子,人撞南墻了,豬撞樹上了,要我這個瞎子點著燈寫什么標書。”
夜里,繁星密布的星空。在李家小院里,李羅躺在搖籃車內哭鬧著。李母在忙著沏奶粉,嘴里還在不停地嘮叨著:“沒娘的孩子不算孩兒,可憐小李羅,有娘生,沒娘管……”李父邊忙著手里的活計,邊罵著老伴:“咋罵孫子呢?!?
“你看我,觸景生情?!崩钅赣悬c自責道。李父嘆口氣:“唉,爺奶也抵不上親娘啊,我苦命的孫兒呀?!崩钅赴涯谭垡呀浧愫?,并放在自己的嘴邊試溫度,試完溫度,開始喂李羅。她一邊喂李羅一邊說:“我說老頭子,你干點兒正事,明天你到那保姆市場上看看,有沒有正奶孩子的……”
李父責怪道:“正奶孩子的?虧你想得出,咱家小李羅吃,人家孩子不吃呀!”李母氣打不從一處來,眼瞪著老伴,沒好氣的說:“抬死扛的,不會找個奶水足的……”李父還在繼續和老伴抬杠:“我說你呀,想奶水想瘋了!行行行,你給我找個盆,摻些水……”李母問道:“干什么用?”李父忙完手里的活,走到老伴的身邊:“我給你捏個面人……”李母笑著挪揄他:“喲,長本事了?!?
兩人正爭吵著,李敬一推開大門進來就問:“媽,誰長本事了?”“說你爸呢,沒說你。”李母說著又開始忙起來。李敬一走到母親跟前,接過李羅抱在懷里,高興地親著李羅:“我的乖乖,爸爸可想你了?!苯又鴨柕?,“媽,李羅白天哭鬧了吧?!薄斑@一整天還挺乖的,可就是天一擦黑,就開始哭鬧了?!崩钅竾@口氣又說道,“唉,要是美鳳在,就好了?!崩罹匆活D時無語。李父急忙瞪了老伴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東方苑小區劉默的家,吳江醉醺醺地從外面回到家,然后撞進臥室。看到床上凌亂的衣服,他把劉默面前文文的衣服扔了出去,并罵道:“媽的,我叫你摔,你摔我的文文,我摔你個……”劉默下意識地緊緊抱著一個裹滿了小孩衣服的枕頭。“你鼻子里插根小蔥,尾巴上綁棵小蒜,我叫你裝……”他拉起劉默就打。劉默一點兒也不反抗,拼命地護著懷里的東西。
吳江上前搖晃著劉默的肩膀:“劉默,你個臭娘們,你還我的文文?!眲⒛H坏赝鴧墙?,嘿嘿地笑著:“文文,文文,我的文文。”“我的,我撒的種!”吳江說完哭起來,“你存心不讓老子活了,不就是摸了幾把牌,喝了幾口酒,你媽就把你摔死呀”
劉默木然地自語著:“文文沒死,文文沒死……”“我他媽的不過了!”吳江邊哭邊摔打著東西。劉默還是緊緊護著懷里的布娃娃:“文文不怕,文文不怕……”
從劉默家里傳出吳江打罵劉默的聲音。鄰居們三三兩兩地站在小區內的道路上議論著?!斑@個吳江也是……”“劉默呢,挑來揀去,攤上這么個不醒事的牛脾氣?!薄八佬难郏瑑蓚€人都年輕,晚上那么一呼哧……”
這時,鄰居丁和鄰居丙抬起杠來:“你呀,飽漢不知餓漢饑,十字路口有幾只猴屁股,數得清嗎?”鄰居丙也不甘示弱:“就你腦筋急轉彎呀。”鄰居甲就勸他們:“你們也真是的,不回家陪老婆,到這里咬起架了?!?
鄰居乙說道:“真是的,都快出人命了,還看什么熱鬧?!薄耙灰獔缶剑俊编従佣√嵝训??!跋坛蕴}卜淡操心,你沒聽說過,小兩口床頭打架床尾和。”鄰居丙說道?!疤焐舷掠甑叵铝?,小兩口打架不記仇,可這兩個冤家,下的可是連陰雨啊。”鄰居甲擔憂地說道。鄰居乙嘆口氣:“唉,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清官難斷呀?!?
正說著,吳江從家里出來,醉醺醺地向門外走去,嘴里還在不停地罵著:“臭娘們,我要打死你,打死你個臭娘們……”說著說著,一下子撞到路邊的燈桿上,四腳八叉地倒在了地上。他躺在地上嘴里還在嘟嚷著,“臭娘們,臭娘們……”小區的鄰居們對他指指點點,而吳江在嘟囔中沉沉地睡去。
敬一裝飾公司總經理辦公室,李敬一靠在老板椅上反復看著一張名片,名片上面清晰地寫著:建設銀行堵陽分行副行長吳建明。辦公桌上,羅美鳳的擺臺照片。李敬一望著照片,自言自語地:“美風呀,你說建行辦公大樓裝修工程,我找不找吳行長???你是知道的,我是從來不去麻煩別人的?!?
辦公桌上,照片上的人物依舊笑著。依舊笑著的羅美鳳在李敬一的眼前幻化著。羅美鳳在隱約中:“你呀你呀……”李敬一好像要下定決心似的,拿起固定電話話筒,撥通了一個電話:“喂,吳行長嗎?吳行長,我呀?您猜,哦哦,不對,您忘了,您下鄉的時候,您還給過我棒棒糖呢!那可是我生平第一次……”
“哦,是小李呀,你真的是小李嗎?”
“真的,如假包換……”
“是那個和……和……?”
“和羅美鳳從小玩耍的小李……”
“好好好,你現在在哪里出息呀?”
“就在本市,吳行長,今天晚上您要是沒事,咱們到歐羅巴咖啡廳里見見?”
“行啊,我也想見見你呢。”
“那咱們不見不散?”
“好好,不見不散?!?
李敬一放下手里的電話,如釋重負一樣松了一口氣。
而在東方苑小區別墅區的一棟別墅里,工人們正在忙著裝修,郭菲和女業主站在一邊交談著:”大姐,你看過《交換空間》嗎?”女業主說道:“不經常看……”郭菲指著客廳一面墻,說:“這面墻要是設計一副烙畫,室內也許要生輝許多。”女業主看看墻面,似乎不放心的問道:“是呀,我也這么想,烙畫你會嗎?”郭菲笑道:“那是我的專業,可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女業主趕緊說道:“市運會的吉祥物,動感十足的山羊,對,就是山羊!”“那要多開支不少錢呢?因為這全是手工制成的?!惫茡牡卣f。女業主不在乎地說道:“錢沒有問題,我那老頭子開著養豬場呢,一年下來賺它七、八十萬。”郭菲開始討價還價了:“你看,三千行不行?!迸畼I主一聽就笑了:“三千呀,太掉身價了,你給我整個五千的?!惫扑斓卮饝骸靶?,這沒問題?!?
歐羅巴咖啡廳,李敬一早早地坐在雅座里等候著市建行的吳建明副行長。大概等了二十分鐘,大腹便便的吳副行長才走進咖啡廳。李敬一看見吳副行長走進來,急忙站起來向他招手。吳副行長快步走進雅座里,兩人握著手:“小李,這么多年沒見,挺想你們父母的,他們的身體還好吧?”
李敬一笑著:“身體還好,也都在堵陽?!眳歉毙虚L望著李敬一,有點不相信似的問:“他們也在堵陽?這我得說說你,你來堵陽這么多年了,也不給我聯系一下,我也好去看望看望他們二老啊?!崩罹匆徊缓靡馑嫉匦χ骸爸滥愎ぷ髅Γ膊桓胰ゴ驍_你?!?
吳副行長責怪似地:“再忙,我也得去看看他們二老啊?!崩罹匆慌阒Γ骸笆牵?,是我做得不對。”吳副行長擺擺手:“好了,這事不說了,等有時間了我去看看他們二老。你在堵陽做什么呢?”李敬一說道:“我在這里開了家裝飾公司,主要搞裝修工程?!?
“哦——”
“吳行長,喝點什么?”
“來杯咖啡——”
“來杯咖啡?!崩罹匆皇疽夥諉T。
華燈初上,小區的樓房在夜色中若隱若現。朱天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心里想:再過幾天就是清明節了,是不是去美鳳姐的墓地拜祭一下呢。正想著,她的就手機響了。看是郭菲打來的,朱天娜急忙坐起來接電話:“喂,郭菲呀,我好著呢!謝謝了,謝謝了,你忙你的,不用來看我。哦哦,你挨罵了。挨罵好哇,我剛出來的時候,被三天一小罵,五天一大罵,那日子真的沒法過,后來想想,都是些長見識的罵……嘿嘿,趙總呀,那個人,蝎子面孔,菩薩心腸……對對,反正是自己錯了,理所當然要挨罵了……喂,郭菲,哦哦,是工程額外的,你可以自由處理……”
“朱姐,五千多元呢。你看,我是不是給李總商量商量?自己做個私活?”郭菲焦急的聲音,朱天娜像是在安慰著郭菲:“自己的本事,怕什么!何況你母親尚在病中,急需用錢呢?!薄翱晌遥吘埂惫菩奶摰挠杂种埂?
“那就這樣吧,郭菲,烙畫的材料公司出,你就繳一千元給公司吧,其余的算是公司給你母親盡孝心了?!敝焯炷仍诮o郭菲出著主意。郭菲非常感激的聲音:“行行,朱姐,我媽媽一定會感激你的……”“郭菲,這你就見外了。”說完,朱天娜掛掉手機,又自語道,“清明節到了,也該去看看美鳳姐了?!?
郭菲在自己的出租房里在一張白紙上烙著畫。她的眼前現出她患病的母親在吃力地做家務的情景。她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自語道:“媽,你放心,我一定拼命工作,早攢夠您的手術費,讓您早一天擺脫病魔的折磨?!?
正在辦公室寫著標書的趙國平,苦思冥想的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于是他索性來到了朱天娜住的小區。在他家門前停下敲敲門。不一會兒,朱天娜的母親打開門,見是趙國平,急忙往屋里讓:“國平,快進來。”趙國平邊進門邊說:“阿姨,小娜睡了沒?”“沒有睡,在床上坐著呢。”朱母回答,趙國平隨著朱母來到客廳:“那我過去看看她?!敝炷感χ骸叭グ扇グ?。”
趙國平來到朱天娜的臥室門前,敲敲門:“小娜,睡了沒有?”門內朱天娜的聲音:“沒睡,進來吧?!彼阃崎T進來。在床上坐著的朱天娜看他進來,就問:“你來干什么?”趙國平笑著說:“看你說的,我咋就不能來了?”
“今天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嗎?”朱天娜問他。“哦,今天我呆在辦公室里,一直寫建行辦公大樓裝修工程的標書方案,哪里都沒去。”趙國平望著電腦前的朱天娜。朱天娜若有所悟地“哦?!绷艘宦暋Zw國平關心地問朱天娜:“小娜,你的腳不疼了吧?!敝焯炷葻o心地應著:“不疼了,就是不敢用勁,一用勁就疼。”說完,她在躲閃著他的眼睛。趙國平輕聲說道:“小娜,自從四個月前羅美鳳發生那件事后,你變了?!?
朱天娜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是嗎?我怎沒覺得?”趙國平盯著朱天娜:“變得和我有距離了。”朱天娜瞪著趙國平,掩飾道:“你別胡說,沒有的事。”趙國平拉著朱天娜的手,用懇切的語氣說:“小娜,咱們結婚吧?!敝焯炷瘸泽@地望著趙國平:“結婚?”趙國平點點頭:“是的?!?
朱天娜笑了:“你不是開玩笑吧?!?
趙國平認真地說:“我咋會拿這件事給你開玩笑啊,我是認真的?!?
“不行,起碼現在,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朱天娜拒絕道。
趙國平有點失望:“那你是咋打算的?”
朱天娜看著趙國平:“國平,我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小娜,我真的怕失去你?!壁w國平說道。朱天娜沉默了許久,說道:“國平,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考慮考慮。”趙國平激動起來:“咱們都訂婚一年多了,你還考慮什么呢?!敝焯炷嚷曇粢哺咂饋恚骸捌鸫a我還沒有要結婚的準備?!薄澳闶遣皇切睦镉袆e人了?”趙國平逼問道。朱天娜不耐煩了:“有沒有,是我的自由?!?
趙國平生氣地站起來:“你——”朱天娜不滿地說:“咋啦,我說的不對?”“你別忘記了,咱們訂過婚的?!壁w國平說道。朱天娜笑了:“趙國平,訂婚就不會退婚了?”趙國平氣得指著朱天娜:“你——”朱天娜不再理他,趙國平也拿她沒辦法,轉身就走。
樓道里,鄰居乙攙扶著吳江在上樓。來到吳江家,敲了敲門。吳母打開門,看到醉醺醺的吳江走進來就氣不打一處來,沒有理他就忙自己的去了。坐在床上的劉默看到吳江進臥室,害怕地向床的一角后退著。滿臉是傷的吳江看到劉默,嘴里就又開始不干凈地罵著:“媽的,你把我兒子摔死了,還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你跟老子成心過不去……”
劉默無意識地護著懷里的布娃娃:“文文,不怕,文文不怕?!眳墙瓛昝撃莻€鄰居的攙扶,上前伸手拽著劉默的頭發就是一個耳光:“媽的,老子打死你個不爭氣、說胡話、摔死孩子的臭婆娘……”劉默任憑吳江打,但還是懷里緊緊抱著裹滿了小孩衣服的枕頭。搖搖晃晃的吳江奪著劉默懷里的布娃娃:“給我,給我!你個瘋婆娘……”劉默緊緊地護著:“文文……文文……我的文文……”
這時,吳母跑進來無奈地搖搖頭:“作孽啊,我咋生了個這么不爭氣的東西。你就好好鬧吧,我走了?!编従右乙矒u搖頭走出門去。
東方苑小區的道路上,鄰居們還在小區內議論著。“唉,這家人,能鬧到什么時候呢?!薄罢媸堑?,物業也不出面管管!”“這事歸社區管?!薄吧鐓^那幫老太太們,拿這事也沒法。”“我看,算了算了,找個清靜的地方清靜吧。”“真是,由他們鬧吧……”
有兩個鄰居剛要走,兩個片警走了過來。片警甲詢問著:“這兒誰剛剛報了警?”鄰居甲說:“不知道……”“誰家的男人把女人打的死去活來?”片警乙問道。鄰居乙順手指向劉默的家:“那一家?!眱蓚€片警朝著哭鬧聲跑過去。
劉默家的臥室里。吳江還要打劉默,劉默一邊拼命地護著懷里的東西,一邊一頭向吳江撞去。把本來就站不穩的吳江撞倒在地,頭一下碰到床邊的柜子上,頓時鮮血直流。吳江用手摸頭,看到手上的血,一下子就氣急敗壞起來:“劉默,你個野雜種,你還我的文文……”
這時,外面敲門聲。吳江聞聲喊道:“誰呀,找死哩……”他用手捂著頭,怒氣沖沖地去開門。兩警察亮證進來。警察甲說道:“有人舉報你在打人?!彼迒手槪骸笆茄?,警察叔叔,我在教訓那個把我家文文摔死的女人,可她也把我摔了,難道這也犯法么?”
警察乙說道:“你這樣打鬧下去,輕則擾亂社區秩序,重則虐待家庭成員,我們是要介入調查的……”“我虐待她?”吳江苦笑著,然后指著自己的頭,“你們看看我的頭?!本旒渍f:“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情,誰心里一時半兒會也轉不過坎來,關鍵是要相互幫勸……”吳江癩皮狗死地喊道:“唉,我的命咋恁苦啊……”警察乙喝道:“吳江,不要再鬧了,在家好好陪陪你的女人?!?
在郭菲出租房里,郭菲在畫紙上烙最后幾筆畫。她自己欣賞著自己的畫作:“哇塞,好漂亮咧!”她想了想,“慶功!”說著,打開一瓶白酒,倒了一杯,小心押了口,打開電視,畫面上傳來淘寶網總裁的聲音:如果日交易量突破一個億,我將要裸奔……郭菲關上電視,大喊:“我現在就裸奔!”
郭菲走到鏡子前,對著自己干了杯。她在做裸奔的準備,無意間看在自己的偶像劉德華的畫像,華仔在瞪著自己。郭菲跑過去撫摸著:“華哥,你畫在鼻子上的眼睛也賊著呢,哎呀,羞死了,羞死了?!绷季茫拼蜷_手機,對著自己的佳作拍起照來。
趙國平走后,朱天娜坐在床上翻動著手機,自語道:“羅姐,一切都恍如昨日,你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李羅的……”朱母走進來,問朱天娜:“小娜,你和國平又吵架了?”“媽,沒吵,他提出要結婚,我沒答應。”朱天娜輕描淡寫地說道。
“小娜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結婚了?!敝炷竸竦?,朱天娜不耐煩地說道:“媽——”“好、好,我不說了,反正你自己的終身大事,你自己考慮?!敝炷竾@了口氣,走出她的臥室。
忽然,朱天娜的手機彩信來了的提示音,她急忙打開彩信看,然后笑了。她就把電話打了過去:“喂喂,郭菲呀,這么晚了,還沒睡呀,你烙畫的功夫可是千年的修煉呀。”電話那頭,郭菲說道:“朱姐,想不到你還是知音呢!”“不是的,郭菲,我想問,那個影影綽綽脫光膀子的是誰呀……”朱天娜問道。
“朱姐,我呀!成功了,裸奔呢!”
“哈哈,我們純潔的小天使身上也有個男人的夢呢?!敝焯炷却笮χ?。
“姐,你笑我呢?”
“哪呢,有時我也會夢見男人的,我夢見男人把我娶回去塞到洞房里,讓我生了一群孩子?!?
“姐,你該和趙總結婚了?!?
“和他?還沒這個打算。哦,對了,你那個照片,倒不如上傳到咱公司的網站里,說不定還是個亮點呢。”
“那行,我再照一張……”
“就這張就行,既有畫龍之寫意,又有點睛之夸張,你呀,就全當畫面上的模特吧,如果有人看上了,捎帶著把畫賣了吧。”
“姐,再逗我都不搭理你了,行行,就照你的意思我辦了。”
歐羅巴咖啡廳,李敬一和吳副行長喝著邊喝咖啡邊交談著。吳副行長問道:“這事,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敬一笑了:“我搞裝修的,行業內的事情總得弄清楚吧。”
吳副行長沉吟了一會兒:“有個影子……”“今天我看了你們的招標書,工程估價高了三成,是不是藏著貓膩,這個我就不懂了?!崩罹匆徽f道。吳副行長看了李敬一一眼:“你呀?好吧,我給你透個信,你可要保密,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裝作咱兩個不認識……”李敬一點點頭。吳副行長神秘地:“你附過耳朵來?!崩罹匆桓竭^耳朵:“啊——,竟有這事兒?”吳副行長擺擺手,李敬一看看周圍。
李敬一和吳副行長從歐羅巴咖啡廳走出來。吳副行長提醒道:“你要記著,公開場所咱兩個不認識?!崩罹匆换卮穑骸笆?、是,你放心,這個我知道?!眳歉毙虚L走到自己的車前,看著李敬一,說道:“那你就好好干吧,我支持你?!薄爸x謝你,支持我。”李敬一激動地望著吳副行長?!皽悤r間有空了,我去看望看望二老。我始終忘不了我下鄉那三年他們對我的幫助。”吳副行長臨上車還不忘記,要去看望李敬一二老的事。李敬一說道:“要是你忙,就不麻煩你了。”二人握手,然后吳副行長上車離去。李敬一也上自己的車。
街道上,李敬一的車快速地在街道上行駛著。到了一個岔路口,就駛上了一段偏僻的小道。突然,前面有兩輛車的車燈同時打開,刺眼的燈光讓李敬一不得不把車停下來。車停下來后,對面走過來四個人。為首的敲敲李敬一的車窗,李敬一按下車玻璃。為首者說道:“李總,非常高興和你在這里見面。”李敬一有點不高興地說:“你們想怎么著?”為首者拉開車門,請李敬一下車,李敬一無奈下車。為首者說道:“最近你的公司搞得不錯,我大哥說,想讓你給我們的公司入點股,如何?”
李敬一氣憤地說:“憑什么讓我入股你們公司?!睘槭渍吖笮χ骸熬蛻{你的公司賺錢了啊?!崩罹匆慌庵麄儯骸澳銈冞@不是明目張膽地在搶劫嗎?想讓我入股,沒門!”為首者笑著說:“李總不要說得那么不好聽嘛。我這可是奉我大哥之命讓你入股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敬一問道:“你大哥是誰?”為首者說:“你也知道,就是世創科貿公司的謝世安謝老板?!崩罹匆宦劼犑侵x世安,他暗自倒吸一口涼氣:“想讓我入股多少?”為首者拍拍李敬一的肩膀:“這就對了嘛,李總。不多,五十萬!這對你來說,九牛一毛?!?
李敬一說:“這事我得和公司董事會商定一下。”為首者語氣硬起來:“不行,今天晚上必須拿出你入股的錢?!崩罹匆皇种钢麄儯骸澳銈儭睘槭渍哒f:“李總,我這是對你好,要是讓我大哥不耐煩了,你就吃不了兜著走?!崩罹匆豢磥碚邚娪?,無奈地說道:“這么晚了,銀行早就關門了,你們總得讓我籌點現金吧?!?
“現在能籌多少現金?”為首者急忙追問。李敬一心想,看來今晚要是不答應他們的要求,恐怕是兇多吉少,于是就說道:“十五萬?!睘槭渍咭埠芨纱啵骸笆迦f就十五萬,剩下的你隨后打到我們賬戶上。”李敬一說:“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們?!?
這時,從一輛車上下來一個人,他就是謝世安。李敬一看見謝世安,就說:“謝老板,你這樣做也太不地道了吧?”謝世安笑道:“李總,實在對不起了,唉,我也是沒有辦法啊。公司現在資金周轉困難,也只有向兄弟們施舍了。不過,你放心,李總,你入股我們公司,不會讓你吃虧的。”李敬一不屑一顧的樣子:“和你們同流合污?”
“你不愿意?”
“我才不上你們的當?!?
“那我就沒辦法了。”
謝世安說完轉身就走。為首者一揮手,四個人上去把李敬一一頓亂揍。為首者說:“李總,你愿不愿意入股?”李敬一憤怒地看著他們:“你們就做夢吧?!睘槭渍哒f:“給我打?!睅讉€人又對李敬一一頓亂打,李敬一左右躲閃著,但臉上、身上已經有多處傷。為首者對那三個人說:“到車上給我搜?!逼渲幸粋€人在車上拿出李敬一的手包。為首者打開,十五萬元錢呈現在他們面前。
為首者來到謝世安面前:“大哥,這是十五萬。”謝世安說:“好,給他出具十五萬入股手續?!睘槭渍邔懞萌牍墒掷m,扔給李敬一,李敬一不接,紙條飄然落地。謝世安又來到李敬一跟前:“李總,你這是何必呢。以后你就是我的股東之一了。哈哈哈”李敬一憤怒地瞪著謝世安,謝世安向馬仔們揮揮手,立馬他們上車,然后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