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內晨練的人們或跳著歡快的舞蹈,或漫步、或跑步、或伸展著腰肢活動著。張華漫不經心地在一個林蔭小道上邊走邊看。楊麗從甬道的一邊懶洋洋地走來,來到張華的跟前:“姐。”
“你喊我呢?”張華對楊麗的話明知故問,楊麗看了看周圍也沒有別人,一本正經地說道:“周圍一個蠅子都沒有,你當我叫蚊子呢!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平時不大晨練的。”“白菜黃了,人心涼了,出了這么大的事,我能枕著枕頭安心睡覺嗎?”張華心急地回答道。楊麗擔心地說:“也不知道現在劉默怎樣了?”
張華拉著楊麗的手,在甬道上邊走邊說:“能怎樣,都是做母親的人,一個心肝寶貝,在咱的手上說沒就沒了,誰當腦筋都是急轉彎呢?”“咱去看看劉默吧。”聽了楊麗的提議,張華甩下楊麗的手,停下腳步:“你呀,還嫌她疼得不舒服,拿斗鹽巴往傷口上撒呀。”“不是的,姐,我心里也疼著呢,卻總感到事情有點兒不妙。昨晚一個當公安的兄弟正在家里喝酒,被一個報警的電話叫走了。一打聽是劉默那個小區的。”楊麗在向張華說著自己心里的擔憂。
“可憐劉默了,替咱們受罪,吳江也太不是東西了,攤上他算倒八輩子霉了!”張華對吳江的不負責任替劉默憤憤不平,同時也替劉默擔憂,“你看咱做的什么事啊,連累劉默受這樣的罪。”“一個可愛小生命,說走就走了,想想,真是作孽呀!”楊麗也非常自責且后悔,“早知道叫貓逮著,就不去偷食了。”
這時,張華心有余悸地說道:“蝕了米不說,這幾天我一睜開眼,到處都是劉默哭著鬧著向我要文文的影子。”“依我說,花點錢買個心安吧。”楊麗提議道。張華反問楊麗:“花錢你就心安了?”楊麗認真地說道:“姐,減份過是份過,減份錯是份錯。”張華沉思了一下:“那好,找個律師撮合撮合這事?”“找吧,律師在這方面有經驗。”楊麗非常贊同。
“事不宜遲,就今天上午吧!”張華停下腳步,和楊麗一塊站著。“姐,聽你的,我等你電話。”說完,楊麗離開。張華望著楊麗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上午八點上班后,李敬一坐在辦公室里先看了幾份文件,還沒看完,趙國平、朱天娜就走了進來。看到他們,就向他們打著招呼:“噢,國平、小娜來啦。”他倆看到李敬一臉上的傷,感到吃了一驚,同時問道:“李總,你……”
李敬一知道他們想說什么,就漫不經心地來到沙發前,招呼朱天娜、趙國平一起坐下,然后慢慢說道:“昨晚不小心跌了一跤。小娜,你的腳?”見李敬一關心自己,朱天娜心里一暖:“還有點疼,不過,沒事了。”
“李總,平時酒少喝點,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趙國平以為李敬一是喝多了酒摔的。李敬一沒有正面回答趙國平的話,而是開始說起公司招標的事情:“我呀,就是只不會進化的恐龍。趙總,咱們還是說說這次招標的事吧。我打聽了,建行這次招標的事果然有貓膩,那個志在必得的奇志裝飾公司,是建行內部某些人和裴有德合伙出資成立的公司。”
“我說呢,搞個裝修,弄得神神鬼鬼的,原來里面有戲呀!”趙國平對招標里面的彎彎繞繞,一點也不驚訝。朱天娜也在擔心著:“李總,我看算了,人家有頭有面的,咱一摻和,不就壞了人家的好事?”“歪門邪道的事,你碰上了,就有責任去攪和攪和,要不今后,有人敢把咱堵陽城賣了呢。”李敬一似乎想一根筋到底。
“你要是攪不動呢?”
“那也要嚇他一身冷汗來。”
朱天娜笑道:“李總,咱是生意人,生意人不惹是非。”“惹是非咋了?生意人不講誠信立本,看見不地道的,橫馬立刀、力挽狂瀾……呵呵,扯遠了。國平,你把標書的情況給講一講。”李敬一認真起來。
“是這樣的,我們把競標價降到一千四百萬,就具有價格上的競爭優勢了。”
“利潤如何?”
“從各方面權衡,還是有利可圖的!”
李敬一在決定著競標的事情:“小娜,你協助趙總,把標書做得完備些。”“這樣吧,建行的招標,趙總一人經辦,辦公室配合,沒人掣肘,效率會高一些。”朱天娜提議道。
趙國平說道:“也好,在做好辦公室工作同時,小娜好抽出時間,多到工地上走走……”“沒問題。”朱天娜很爽快。李敬一道:“好,那就這樣吧。”李敬一起身,趙國平、朱天娜走出李敬一辦公室。
一夜沒歸的吳江醉醺醺地回到家里。臥室里,劉默摟著文文的布娃娃,正在一本正經地給布娃娃喂奶,并喃喃自語著:“文文,我的文文……”
吳江聽到劉默在臥室里依然在嘟囔自語著,就怒氣沖沖地一腳踹開臥室的門。劉默嚇得抱著布娃娃蜷縮到床角。“兒子早死了,你還裝模作樣?你演給誰看?”吳江一拳打過去,然后奪過劉默手中的布娃娃扔出門外:“媽的,我叫你裝……”
劉默在地上爬著,去撿臥室外的布娃娃,嘴里自語著:“文文……文文……”吳江一腳踩著劉默的手,嘴里罵著:“媽的,我叫你裝,我叫你演!”劉默的雙手被吳江踩破,鮮血直流,但她渾然不覺地喊著:“文文……文文……”“媽的,這家真是過不成了,連鬼都膩歪了!”吳江摔門而去。
劉默還在自言自語著:“文文……文文……媽媽的好文文,爸爸喝酒了……爸爸走了,咱不怕了,乖乖,文文回來了……文文回來了……”
坐在張律師的辦公桌前,張華和楊麗向張律師介紹著情況。張律師聽完后,沉吟了一下說:“行,我可以接受你們的委托,目前看來,最好走調解的道路。”
張華、楊麗同時問道:“調解能有幾分的把握?”
“要看對方的態度,不過類似的事情,恐怕……”
張華問道:“恐怕什么?”
“恐怕咱要多拿些。”
張華說:“多拿些可以,但不要獅子大開口。”
“請問,你們的底線是什么?”
張華、楊麗異口同聲地說道:“20萬吧,能比這少些更好。”
“這個,可以,請你們放心,我會在法律許可的范圍內為您盡力的。”
中午,吳江坐在飯店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喝著酒。風塵女子陳紅麗走進來,看見他一個人喝酒,就走過來,嬉笑著說:“喲,這誰家的帥哥呀,一個人喝酒,怪寂寞的。”吳江看到陳紅麗,沉悶地說:“對,哥喝的不是酒,哥喝的是寂寞。”“妹說的不是哥,妹說的是寂寞,妹一向是把寂寞當茶喝的。”陳紅麗笑著逗著吳江,然后毫不客氣地坐下來。
吳江抬眼看看陳紅麗,挑逗似的問道:“茶,茶有酒喝著舒服嗎?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喲,哥這話說的,酒是穿腸毒藥。”陳紅麗嬉笑道。吳江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頓:“穿腸毒藥?對,就是穿腸毒藥。我這里不需要你的陪伴。”“喲,這一棒子,把人家的心都給打失意了。”陳紅麗不慌不忙地笑道。這時,吳江對她有點不耐煩了:“失意?你也失意?你失意到一邊去,別來攪和寂寞的‘杯具’。”
陳紅麗故意問道:“你打娘肚子里出來,頭都先撞地了?
“你才撞地呢!”吳江不高興地看著陳紅麗。
陳紅麗想故意激激他:“是你撞地了,我來拾掇拾掇。”
“你拾掇個啥?找打呀!”吳江舉手,陳紅麗抬臉望著吳江。吳江反而笑了:“喲……喲……”
陳紅麗毫無顧忌地大笑:“閃著舌頭了吧。”
吳江不想和她再打嘴官司,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剛才說你來干什么的?”
“來為你解酒的,看你人高馬大的,喝成這樣,也沒人救駕。”陳紅麗繼續挑逗著他。
吳江以為陳紅麗是劉默的閨蜜,是來跟蹤他的:“救駕,你救誰的駕?我看你是救劉默的駕,她和別人合伙把我兒子摔死了,你個小妖精出面來說情……不行,合伙騎到老子頭上,老子跟她沒完……”
“喲,哥,這么說,我先恭喜你,恭喜你發財了,發財了!”陳紅麗心中暗喜。
吳江以為陳紅麗在嘲笑他:“你找死呀,找死別往飯店里進,小心……小心我把你燉了……”“喲,哥,看看,惹您生氣了,不就是個孩子嗎?再說,又不是自己故意的,摔死總比自己死掉的好。”陳紅麗不甘示弱般地抬眼望著吳江。
吳江一聽,就不愿意了:“你說什么?我先摔死你!”站起,做摔狀。
“喲,哥,看你,你舍得摔我呀?妹妹是來給你解套的。”陳紅麗向吳江媚笑著。
吳江沒好氣地說:“解套的?解安全套吧。”
陳紅麗認真地說:“哥,你想想,剛剛我聽你說,有人合伙把你的孩子摔死了,我就知道你財來了。”
吳江不知所以地問:“財來了?”
“不就是個孩子嘛,摔死也就摔死了。”陳紅麗滿不在乎地說道。
吳江有點生氣:“什么?我還是先摔死你!”
“喲,哥,又生氣了!摔死我你的孩子也活不過來了,說不定我還要掙你一大筆醫藥費呢。”陳紅麗說道。
吳江有點茅塞頓開的樣子:“嘿,是這個理,你說下去!”
“哥,要說孩子沒了,誰心里不傷心?那都是娘心頭掉下的肉,橫豎都是爹手上的一根指頭,甭說你難過了,我還跟著灑幾滴淚呢。可有什么用?咱手頭有讓孩子回春的靈丹妙藥嗎?”陳紅麗已經聽明白了吳江在這里喝悶酒的原因了。
吳江疑惑地看著陳紅麗:“沒有……”
“這就對了,想必你也明白了,趁機敲筆竹杠,再趁年輕生一大群孩子,誰有本事摔就叫誰摔去,咱站在底下把錢接住就是了。”陳紅麗這時給他出著歪主意。
吳江眼前一亮,心里頓時豁然開朗:“哎哎,我的媽呀,我咋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那是你沒遇上我,要是早遇見我,也不會在這里喝寂寞了。”陳紅麗這時覺得吳江對自己已經有了利用的價值了,心里也高興起來。
這時,吳江趕緊為陳紅麗斟酒,雙手恭恭敬敬地端到陳紅麗的面前:“今天我遇見你這個知己,我敬你一杯!”陳紅麗忸怩地接著:“小樣,剛才還想和我橫呢。”
郭菲在業主家里指揮著工人在忙碌著。那名女業主在一旁欣賞著郭菲的烙畫:“真是,銀子錢,沒有白花。”她拉著郭菲的胳膊,親密地說:“郭菲,走走走,今天中午我請你客……”“謝謝你的好意,公司有規定,不能在業主家吃飯。”郭菲在推辭著。女業主有點不愿意:“這是哪門子規定呀,你掃了大姐的好心情。”
“真的對不起,要是讓我們李總知道了,我就是魷魚也經不起炒呀。”郭菲耐心地給她解釋。女業主抱怨似的說道:“奇了怪了,我們家那個豬頭,只要上邊來了個檢查的,整天陪著應酬不說,臨走了臨走了,還大兜小兜的讓人家腰里塞滿,我不就請個客嘛。”
郭菲笑著說:“大姐,我家大哥真能干。”“屁,要不是政策好,他那兒早就塌窩了。”女業主說完轉身準備走,“不說了,我得回去做飯了。”
公司里,李敬一站在自己辦公室的窗前,呆呆地望著外面。這時,朱天娜提著東西從外面走進來:“李總,我知道你還沒吃飯,我給你打來了。”他回過身,望著朱天娜手里掂著飯盒,由衷地說道:“小娜,謝謝你。”
朱天娜把飯盒放在茶幾上,并把飯菜一一擺在上面,頭也不回地說:“看你客氣的,羅姐走了,由我來替她。”李敬一也沒正面回答她,而是想起了家里的兒子李羅,并擔心地說:“也不知道小李羅在家哭鬧了沒有?”朱天娜坐到沙發上,望著他說:“好著呢!我過來時往你家里打電話了。來吃飯。”李敬一見朱天娜要給自己端來飯,趕忙走過去,坐到沙發上伸手去拿飯盒:“我自己來……”
這時,趙國平也從外面走進來,看到他們兩個在吃飯,心里有點酸酸地說:“喲,到底是女的心細,走到前頭了。”看到趙國平進來,朱天娜尷尬地站了起來。李敬一趕忙讓著趙國平:“趙總,來,坐一塊兒吃。”“不了,李總,我才打聽清楚,還有叫什么星樂公司,只是在中間瞎攪合,其余多家中,有五家在暗中活動。”趙國平婉言推脫著李敬一的盛情。
李敬一邊吃飯邊和趙國平說著:“終于有人出面開始灌水了。”朱天娜看他們倆要商量招標的事情,就說:“你們忙吧,我回辦公室了。”說完,朱天娜端著飯盒走出了李敬一的辦公室。趙國平這才坐下來,認真地說道:“我到奇志公司私下找了個熟人,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灌醉后,套出了他們的標的,你猜是多少?”
“多少?”李敬一停著筷子,望著趙國平,趙國平有點憤憤地說道:“這幫傻子們,真把自己當獅子耍了。一千八百萬!”說著,他給自己和李敬一倒了一杯水,又坐下:“還不止這些呢,據說還有份君子協議呢。”“那咱更得努力了。”李敬一的眉頭皺起來。
“對,趟趟這渾水,說不定咱還能學不少東西呢。”趙國平覺得有必要參與這次招標,就是要摸摸里面的底細,為以后招標打下基礎。李敬一這時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飯,把茶幾上的飯盒扔到垃圾簍內,坐回沙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這回我可是玩真格的!”
看到李敬一終于下了決心要淌這場渾水,趙國平也就更加堅定了信心:“我知道,要是玩不下去,就在旁邊吼幾聲,這年頭誰嫌魚腥……”“行了行了,趙總,你把標書遞上去吧。”李敬一催著趙國平趕快把標書送上去。趙國平反而不急了,他非常有把握地說:“我再改改,我再改改,我就不信有菜拽不到籃子里。”
李敬一笑了。經過喪妻之痛的李敬一,終于舒了一口氣,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憔悴的劉默一邊向小區外走去,一邊自言自語:“文文……文文……我的文文,媽媽喊你回去吃飯了……”鄰居們看到劉默可憐的樣子,勸著:“回吧回吧,你的孩子在家呢。”“我家文文在外面放風箏呢。”劉默言語不清地嘟囔著。
鄰居還在勸她回家:“回吧,你家吳江抱著文文剛剛回去了。”
“吳江去喝酒了,不要我們文文了……”劉默卻答非所問。
鄰居搖著頭嘆息著:“苦命的孩子呀!”
這時,她看到有兩個婦女抱著自己的孩子在玩耍,便飛奔過去。她追著別人家的孩子要喂奶:“給我文文,文文餓了,我要給文文喂奶!……”那兩個婦女嚇得尖叫著抱起孩子就跑。
她又看到一個孩子在地上玩著砂子,就跑過去,上去抱著那孩子。那孩子被她的舉動嚇得哇哇大哭。那孩子的媽媽走過來,踢了劉默一腳。孩子的奶奶也走過來,對孩子媽媽不滿地說:“人都那樣了,你還和她一樣?”
媽媽護著孩子:“媽,你看把咱孩子嚇的。”“算了,算了,嚇嚇個大,孩子,不怕不怕,孩子……”孩子的奶奶向站在一邊的一位大媽說:“他大嬸,一道幫個忙吧,咱們把她送回去……”
兩個老人在勸劉默回去。碰巧吳江的母親迎面走過來。奶奶對吳母說:“她大媽,你到底還是從耗子洞里出來了,劉默都這樣了,你們也不管管。”
那位大嬸也說:“就是,滿院子追著人家的孩子喂奶。”
“唉,作孽呀!”吳母嘆了一口氣,孩子的奶奶在責怪著吳江的母親:“不是我說你,江他媽,江不醒事,你也跟著不醒事?媳婦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帶著去看看。”
吳母無奈地說:“不是的,我那老頭子這兩天犯病了。”
“這手背手心都是肉呀,光知道心疼老的,媳婦就撂到一邊了,你看你這婆婆當的。”孩子的奶奶不滿地望著吳江的母親。
吳母趕忙解釋著:“不是的,不是的……”
孩子的奶奶繼續在責怪著她:“不是的,那你說是的!劉默現在有可能瘋了,她瘋了有情可諒;可現在你們娘倆在瘋啥?你說這事要是讓劉默的娘家人知道了,一個大活人在你們家受這么大的罪,喝口涼水也塞牙呢!你們不嫌丟人,我們這些做街坊的,還怕別人戳脊梁筋呢。”
“那是那是,我回去說說吳江。”說罷,吳母走上前去,拉著劉默的胳膊:“默兒,咱回去吧。”“文文,我要給文文喂奶。”劉默固執著不肯走。
吳母在哄著她:“孩子,文文在家呢,咱回去吧。”
四個人朝著兩個方向走。那位大嬸:“我說你呀,剛才言重了,那要逼出人命哩。”“人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叫尿嚇大的?”孩子的奶奶生氣地說。
“他們搬到咱小區不長,你知人知面不知根底呀。我原來都和她做幾十年的鄰居了。江他娘,也是個苦命人,早年男人去了,本想守著兒子過日子,可誰知這個吳江呀,長大了不正經干,整宿整宿地打牌不說,也對他媽不管不問。有一天晚上她病了,實在受不了,就打個電話,兒子說:‘明天吧,手頭正贏得歡呢。’”那位大嬸對孩子的奶奶敘說著吳家的往事。
孩子的奶奶問道:“就為這?”“這還不說,吳江那東西還對他媽不敬不恭的,還不給他媽錢花,沒辦法,平常她在外面揀點廢品賣賣。你說叫誰心不涼……,直到去年,自己又找了個老伴。”那位大嬸說著,搖搖頭,嘆著氣。
“什么人呀,要嫁就先把孩子教育好,省得街坊四鄰瞧著揪心。”孩子的奶奶還在生著氣。那位大嬸勸她道:“我說你呀,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這不饒了嘛!”孩子的奶奶說著說著,不由自嘲似的地笑了。
從飯店里出來,陳紅麗扶著醉醺醺的吳江,歪歪咧咧地走在街道上。他嘴里打著結,烏拉著:“那……那你說他們能賠我多……少錢?”“你就等著找個麻袋裝吧,我們鄰居那個小孩,細胳膊小腿的,直直要了三十萬。”吳江險些摔倒,陳紅麗趕緊又扶好。
吳江睜大了眼,問道:“三、三十萬?”
“是呀,就是上秤稱也不值那么多呢!你看他,開了個公司,找了個情人,日子從此滋潤著呢。”陳紅麗似在說著別人,其實是打著吳江的歪主意。
吳江停下來,打著趔趄,問道:“那……那我要多少呢?”
“前頭拉車,后頭有轍。”陳紅麗毫不猶豫地說道。
“三十萬?”吳江手機的震動聲,他搖搖晃晃地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后掛了手機。
陳紅麗問:“誰的?”
“我老媽子的。”他的手機再次震動聲,他就不耐煩地接聽電話:“喂喂,我說老媽呀,你煩人不煩人,屁大的事,你照看著就是了……干嗎要費兩毛錢話費呢……行行,我知道了,不就是個瘋掉的婆娘嗎……瘋掉算了……老媽子吔,你開什么國際玩笑,要我……要我回去安穩安穩……我哪來的功夫喲,你就讓她自己安慰自己吧……”說完,掛掉手機。
陳紅麗說道:“哥,你真絕情!”
吳江恨恨地說:“許她無情,就許老子不義!”
這時,吳江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陳紅麗索性從吳江手里拿過手機:“我接。喂喂……我是誰呀……我是有經驗的老五魁呀……我到底是誰呀……我是你喝高兒子的經紀人……”陳紅麗掛掉手機,吳江就問她:“你啥時候成我的經紀人了?”
“剛剛呀,你不記得了?三十萬哩……”陳紅麗哈哈大笑。
“行行,我他媽的把你經紀到床上去。”他說著,上去摟著陳紅麗。陳紅麗笑著說:“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哈哈……”
晚上,在李家的客廳里,李羅躺在搖籃車內,李父在旁邊輕輕地搖著。李母在一邊忙著沏奶粉。李敬一、朱天娜從外面走進來。李母看見李敬一就抱怨著:“敬一,你還知道回家啊。”李父看到朱天娜:“喲,小娜也來了。”朱天娜趕緊問候:“伯父伯母好。”
李敬一從搖籃車里抱起孩子,可勁兒地在李羅的臉上親著。李羅被他親吻醒了,哭鬧著。他見此情景,笑著說:“哈哈,爸是個夜叉,寶貝兒子嚇著了。”李母擺著手:“快放下,快放下,你呀,毛手毛腳的。”
“媽,多親幾口,多親幾口,一天不見了。”李敬一還在哭鬧的李羅臉上親吻著,朱天娜看到這一幕,笑了。李母看見朱天娜笑,問道:“你笑啥?等你有了孩子,也會這樣的。”霎時,朱天娜的臉紅了起來,害羞地說:“伯母……”李母笑著說:“喲,忘了,小娜還是個單身呢!”朱天娜不好意思地看了李敬一一眼,而他假裝著沒聽見,在逗著自己的兒子。
當忙過一天的工作之后,當一個人沉靜下來的時候,往往會對自己的生活中的得與失,進行反思和思考。這時候,趙國平一個人來到河邊靜靜地坐在岸邊,望著河水,他的眼前晃動著他和朱天娜初次見面的情景:那天,朱天娜在河邊悠閑地散步。趙國平沿著河邊背著一捆建筑材料,滿頭是汗,艱難地向前走著。忽然,一個年輕人走到朱天娜跟前,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并向身后指了指。當朱天娜扭過頭來時,年輕人趁著機會,拽下她脖子里的項鏈飛也似地向前跑了。
朱天娜發現項鏈被搶,就緊張地喊起來:“小偷偷東西了”。趙國平二話沒說,趕緊放下東西,三步并作兩步攆上那個搶項鏈的年輕人,一拳打倒了年輕人,奪回了項鏈。周圍的人一起叫好。他走過去把項鏈還給了朱天娜。
這時,李敬一后面跑了過來,看到地上的東西,就訓斥道:“趙國平,這是你干的活?咋不拿著自己往地上摔呢?”
趙國平解釋著:“不是的,老板……”
“不是的?你沒見滿地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說話呢。”李敬一生氣地訓斥著趙國平。
突然,朱天娜跑過來把趙國平攬在身后,對李敬一厲聲說:“你兇什么兇,不就是幾塊建材嗎?”
李敬一愣了一下,說:“幾塊……,這是我給客戶裝修的材料呀!”
朱天娜沖著李敬一喊道:“那,也用不著對他兇,你說,多少錢,我賠……”
李敬一苦笑道:“你沒弄錯呀,是他摔的呀?”“他是為我……”朱天娜把那個項鏈扔給李敬一:“這個總夠了吧。”“這……這……”弄得李敬一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路邊的人們議論紛紛:“你的員工是個好小伙,見這姑娘的項鏈被歹徒搶了,愣是跑過去把它奪回來。”“好人呀,這年頭,好人越來越少了。”
李敬一了解到事情的起因后,笑了笑,拍拍趙國平的肩膀:“原來是這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東西摔的值!”“李總,就從我工資里扣……”趙國平有點膽怯地望著李敬一。李敬一笑著說道:“那就不用了,權當我也見義勇為一次。”朱天娜和趙國平相視而笑。眾人也笑了。
這時,一對年輕戀人相擁而過,險些絆著正在回憶的趙國平的腿。他從回憶中醒來,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撥打手機:“喂喂……小娜,你在哪……哦,你在李總家里呀……對對……我沒啥,我只是想……”朱天娜手機里的聲音:“我在這兒正忙呢,有事明天公司里說吧。”趙國平無奈地合上手機。
坐在岸邊,趙國平有些失落,他感到自羅美鳳去世后,朱天娜對自己的態度和親密程度已經發生了變化。他不由地又回憶起他和朱天娜那天訂婚的情景:一身婚紗的朱天娜從禮堂甬道的一邊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款款走來。趙國平一身雪白的西服,飛奔著迎過去。兩個人旋轉著擁抱在一起。
訂婚儀式上,幸福的他們倆相互交換著訂婚戒指。眾人都舉杯向他們祝福。羅美風微笑著端著酒杯向他們走過來。
這時,趙國平望著天上的星星在說:“羅姐,一切如夢呀,可你的夢,為什么單單擊碎了我的夢,你說,為什么呀,羅姐……小娜是對不起你,可她不能撇下我呀,你知道這幾個月來,表面上我沒事人般,可心里,比黃連還苦!羅姐,你醒過來吧,醒過來救救我,救救我吧,我都快崩潰了……”
在李家客廳里,李羅躺在搖籃車內,李敬一輕輕地搖著。李母在忙碌著。朱天娜在整理著李敬一臥室的東西。李敬一走過來:“那個東西是你嫂子擺那兒的,你不要動……”
朱天娜笑笑,繼續整理著。李敬一又說一遍:“那是你嫂子擺的,你不要動……”朱天娜賭氣地動了下。李敬一把東西擺回原地:“你歇歇吧,你嫂子的東西,你不要動……”朱天娜當著李敬一的面,又賭氣地動了下,說:“我羅姐走了,你心里記著就是了,振作精神,開始新的生活吧,總不能一輩子生活在死人的陰影里。”
李敬一生氣地吼道:“你說什么?”李敬一母聽見動靜不對,急忙跑過來。朱天娜賭氣地說:“我羅姐走了,你記著就是了,振作精神,開始新的生活吧,總不能一輩子生活在死人的陰影里。”
說時遲那時快,朱天娜的臉上被重重地打了一掌。朱天娜捂著自己的臉蹲下來,哭著跑出去。李母打了一下李敬一的后背:“敬一,發那么大的火?”并數落著兒子,“我看你小子長本事了。”
李敬一哭喪著臉:“媽,真的不為什么?”這時,朱天娜從樓外傳來:“李敬一,我再說一遍,我羅姐走了,你心里記著就是了,振作精神,開始新的生活吧,總不能一輩子生活在死人的陰影里。”
李敬一憤怒地跑出去,拿出自己的手機砸出去。李母來到李敬一跟前:“孩子,你去把她追回來呀!”
李敬一不耐煩地說道:“媽,我累了。”
“累了也不行,一個女孩家,黑燈瞎火的!”李母向他喊道。
“行了媽,我去就是了。”李敬一走出家門,想撥打自己的手機,便想起剛才的一幕,下樓去尋找手機。他找來找去沒有找到,剛想放棄尋找時,在草叢中,一個短信的嘟嘟聲,閃亮了手機的熒屏。李敬一趕緊走過去,拿起手機翻看著:“這是一個因我而來的錯誤,也是兩個女人生前的約定……我知道你今天很累了……讓你知道我已經回到家了。”李敬一猶豫著回過去短信:“我為剛剛的事情而抱歉,如你所說,那樣也不行……真的祝福你和國平!你永遠的大哥,李敬一。”
走進客廳,李母看他回來,就問:“找著了?”李敬一漫不經心地說:“她已經回家了。”
“這么快?”
“你不知道她是屬兔子的,要是前面栽棵彎腰樹,說不定早就溜回來了。”
“那你去睡吧。”
“媽,讓小羅跟我睡吧。”
“還是睡我那里吧,省得半夜你一腳把他踹下來。”
李敬一走進臥室,他和羅美鳳生活的一切的一切還是原樣。他深情地注視著羅美鳳的照片,久久的,心里在說:美鳳呀,你何必呢,你知道小娜可是國平心儀的姑娘。
而在河邊,趙國平還在回憶著:幾天前,他和朱天娜在河邊相對站著,他對她說:“不能呀,你不能這樣呀,羅姐走了,真不是你的錯,小娜!”“因我欠的債,為我落下的遺憾和撂下的挑子,我用我的生命來還!”朱天娜有點固執,然后眼里淚水流下來,“下輩子,下輩一定嫁給你,國平,有一種愛情叫放棄,有一種責任叫尊重,你懂嗎?”
“不,小娜,我不想放棄,也不能放棄,我要你這輩子嫁給我。”
“不,女人的身骨是水做的,可水做的女人,有時心卻是鐵做的!國平,我給你講個一直埋在心底的故事吧,早在小李羅還沒出生的時候,羅姐我們兩個開了個不合適的玩笑,講的是,如果有一天羅姐去世了,我就毫不猶豫地頂上去,替他照顧好大人和小孩。”
“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說實話,那時,咱兩個還沒有感情,我心里只有對你的感激。真的,羅姐和我約定,生生世世相許。”
“不,那是你們之間的玩笑話……”
“也不盡是,這幾天,羅姐一直在我夢里、身邊繞著呢,總在輕輕地呼喚我,你說,我能失信一個……”
趙國平回到現實,望著燈火輝煌的堵陽河兩岸,不由地感慨道:“唉,救人的情和欠命的情到底不同呀!小娜呀,我能理解你,可誰來理解我呢……”
吳江的母親家里,吳江的繼父坐在客廳艱難地喝著中藥。繼父邊喝邊說:“你看我這身體,說倒就倒了。你再領回來個瘋女人,你不是在找麻煩嗎?”吳母白他一眼:“看你說的啥話,自家的媳婦,江回不來,門又打不開,你能忍心她在外面瘋啊。”繼父生氣似的說道:“這個江呀,不是個東西,活該他斷子絕孫。”聽了老伴的話,吳母非常生氣:“老東西,哪有你這當繼父的,江就是再渾,也不該你咒,就讓天咒吧。”
繼父放下碗,說:“你呀,護犢,護得糊涂!”
劉默已經在臥室里睡著了。睡夢中出現了兒子文文甜甜的笑容,但霎時又不見了。劉默四下去尋找。忽然,一棵大樹從地下冒出來,樹上開滿了花,結滿了果實。她在夢中大喊:“文兒……文兒……”
夢里,文文從樹上掉下來,高喊著向媽媽奔來。劉默張開雙手等待著兒子的擁抱,臉上掛滿了甜蜜的微笑。忽然,一只大風箏從山的后面飛奔而來,風箏線纏著文文的細腰,如馬蜂狀,被風兒卷走了。
文文伸出雙手:“媽媽……媽媽……我不要離開媽媽……”劉默被夢驚醒,坐起大喊:“文文……文文……我的兒子……你不要走呀……媽媽不要你走呀……”
吳母慌忙走進劉默暫時的臥室,問:“默兒,又夢見文文了?”“文文……文文……我的文文被風箏卷走了。”劉默哭著坐在那里,吳母安慰著她:“默兒,那是個夢。”“你聽,文文喊我呢……文文……文文……你等等我,媽媽這就出去找你了……”劉默掙扎著起來,大聲地喊著,“文文,文文”。喊著喊著就沖出了臥室。吳母趕過去就拉她,而沒有拉著。
坐在客廳的繼父,突然病情發作,難受地喊起來:“啊……啊……”吳母又趕忙走來照顧吳江的繼父:“老頭子,你存心添亂呀,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又犯病了……”
這時,劉默已經從吳江的繼父家里跑了出來。
這時,吳江摟著陳紅麗有說有笑地走進一家賓館大廳。街上車輛川流不息。趙國平醉醺醺地走過來。他邊走邊哼著:“酒不醉人自醉,人醉枉了馬兒睡,馬兒呀野草不肥你,彈來踢去為了誰?”
街道上,劉默在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文文……文文……你在哪里……媽媽找你好苦呀……”
這時,有兩個中年人慢慢走近劉默。趙國平從河邊走回來,忽然看到前面那兩個中年人似乎想對劉默下手,就急忙閃在一邊觀察著動靜。
“大姐,是找你孩子的?”
“是呀,你怎么知道?”劉默帶著天真般的微笑。
“你臉上寫著呢,你的孩子是不是叫文文……”
“是呀,你怎么知道?”
“你跟著我們走就曉得嘍。”
“行行,我找著文文了……我找著文文了……”劉默順從地跟著兩個中年人走。
趙國平觀察到這里,他已經心里明白了,這兩個人是人販子。想到這里,就大喊起來:“抓人販子呀……抓人販子呀……”
路人都圍過來:“哪兒呢?”
趙國平手一指兩個中年人領著劉默的方向:“那呢!”說著就向前追去。兩個中年人看事不對,急忙把劉默朝趙國平推過來。劉默踉蹌了一下,倒在路邊,并絆倒了趙國平。趙國平站起來,把劉默扶起來,問道:“大嫂,你沒事吧……”沒等趙國平說完,劉默上去捶打著他:“還我的文文……你還我的文文……你把我的文文嚇跑了……”趙國平無奈地說:“大嫂,你沒搞錯吧,不是我……”
劉默說:“就是你,就是你……你把我的文文嚇跑了……你還我的文文……”
大家散去,趙國平只好報了警。在派出所,警官問趙國平:“同志,對不著了,你只知道個大概情況,你們經理的電話又打不通,問她又說不清楚,真是麻煩您了。”
趙國平笑笑:“好,應該的。”
半夜里,李母起來看李羅,并摸了摸李羅的臉,頓時慌張起來:“媽呀,孩子發燒了……”她趕緊去敲兒子的房間,“敬一,起來起來,兒子發燒了!”
李敬一迷糊著眼睛,開門:“媽,我這不正好好的。”
李母焦急地:“我說的是你兒子呀!”
李敬一醒過神來:“喲,李羅,那馬上去醫院,我去開車……”李父也已經起來,李敬一母親忙去給孩子裹衣服。李母對李父說:“你在家看門吧,我和敬一倆個去就行了。”李父說:“好,有什么消息趕緊打電話。”
李敬一和他母親抱著李羅急急忙忙來到醫院急救科門診,醫生檢查著李羅的病情。李敬一、李母詢問著:“怎么樣?”主治醫生檢查完,說道:“沒有事的,初步診斷是急性肺炎……”李敬一著急地問:“那病是怎樣引起的?”
“你們是母乳還是……”
“孩子的媽媽去世四個多月……”
“那就不奇怪了,也許你們喂得太急,奶水嗆到肺里了。”
“危險么?”
“不危險,這是嬰兒期的常見病。”
“那就馬上呀!”
“快點兒去繳費、取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