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王之凝視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468字
- 2024-04-24 23:19:11
大火瞬間點燃,蔓延極快,沒多久鵝車前后十幾丈范圍內都被點燃。
火油?
耶律鐸終于想起,在攻打雄州時,宋軍也是用這個厲害的油點燃了城墻,燒死上百士卒。
火油水澆不息,遇上它,唯有退路一條。
鵝車像一支巨大的火棒,車內敢死士無處可逃,渾身大火哇哇痛呼著縱身跳下,場面極為駭人。
城頭宋軍趁勢發起反擊,神臂弩哐哐不停響起,密集的弩箭射向城下,風吹野草般收割著金軍性命。
耶律鐸見進攻已不能湊效,急忙叫停了進攻,命軍隊撤回。
退兵令一下,金軍便潮水般向后撤,隨之演變為潰退。
沈放在城上看得真切,城下金軍多是步兵和弓手,便馬上令大開城門,游奕軍沖入潰兵中一陣掩殺,騎兵所過,血灑遍地。
耶律鐸沒想到宋軍敢出城,急令騎兵去堵截,可宋軍騎兵并不接戰,追殺一陣退回城內。
一次短短的接戰,金軍竟然折損上千人,令耶律鐸震撼不已,宋軍竟然有如此敢戰之士?
三里外金營里的右副元帥斡離不聽聞城下潰敗,坐不住了,親自來到景輝門下。
南朝軍隊哪里來的大批騎兵?
自廣信軍發兵入宋,斡離不就沒遭遇過宋人的騎兵隊,而且他深信南朝組不成騎兵。
斡離不哪里知道沈放通過一系列的小戰斗,慢慢積攢起了身家。
甚至就在滋水河邊,斡離不的五千前鋒也結結實實的當了一回運輸隊長。
斡離不在一大群騎兵的簇擁下,來到了景輝門外。
景輝門下一副慘象仍歷歷在目。
沒斷氣的士兵在血泊中嗷嗷痛呼,能走動的傷兵三兩攙扶,慢慢逃離戰場。
斡離不將董才叫來,讓他到城下詢問是誰在守城。
董才打馬至景輝門下,喝問:“鄙人董才,拜大金國前軍猛安勃極烈。真定是何人鎮守?大金國二太子殿下駕臨,不想城內百姓遭殃就獻出真定,保你全城軍民無虞!”
“董大將軍,你認賊作父是你的事,想入真定府,放馬過來拿!”
“敢問將軍尊姓?”
“河北置制使沈放?!?
“沈放?”
董才搜盡枯腸,也想不出來宋軍中有這號人物,想不透干脆不去想,又大聲道:“沈將軍,趙宋官家昏庸無道,重用奸佞,以致萬民煎熬,國力日下。”
“沈將軍,為黎民百姓計,或是將軍自己的出路考慮,董才都奉勸將軍看清大勢,早日歸降!”
沈放在城頭早已將城下金軍看得結實。
那個被鐵騎包圍的金將應該就是金國二太子斡離不,漢名完顏宗望。
金人打仗每戰將領必領兵沖鋒是慣例,斡離不來到戰場并不出奇。
可是金軍新敗,元帥卻親臨城下又是什么意思?難道想親自勸降不成?
沈放口中默默的念著斡離不的名字,腦中不斷的閃現出各種影像。
董才見沈放不接話,不由惱怒道:“沈將軍,給你個忠告。從燕京到汴京,大金軍的鐵騎所向披靡,不是我董才威脅你,若是不降也行,那就打到降為止。”
“不過,到那時,將軍可就沒有多少路可選了。與其依附趙宋這般腐朽無能的朝廷,還不如跟著大金國,最起碼我們這些軍漢能抬起頭來做人。”
董才這次說了實話,大宋軍人地位低賤。尤其是他這種歸正人,表面上受了招撫,可大宋從朝廷百工到軍中將帥,對他們無一不是防范再防范。
董才趁勢而起,軍隊是他談判的籌碼,把軍隊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可大宋朝廷時刻想著解了他的兵權,好任意控制。
沈放終于回話了,語氣也變了不小:“董將軍,人各有志,你投靠金人我也不去評置,但是想我放下兵器接受投降,也得讓我沈放心服口服才行?!?
董才見沈放松了口,不由大喜道:“將軍是明事理之人,二太子殿下尊崇武藝,尤其是將軍這種智勇雙全之才。若得以招降,我董才用項上人頭擔保,將軍必得重用。”
這次,董才又說了大實話,馬擴和郭藥師的例子就擺在那兒,投降金人確實比在大宋低三下四做人為好。
“那好,既然如此,我愿與二太子殿下城下面談。你去告訴斡離不,若二太子殿下有膽量,我這就開城門,單人赴會!”
黃勝就站在沈放面前,聽了沈放的話,大驚道:“這可使不得呀。金人性情野蠻,你獨自出城,要是被扣下可就嚴重了。”
沈放端詳著黃勝,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沒說出來的意思是,要是談攏了,咱們不得都成金狗了?對吧?”
黃勝猛然低頭:“屬下不敢揣摩置制使的意思,只為您的安危為念!”
沈放嘿嘿一笑,拍了拍黃勝的肩膀:“黃勝啊,你說咱們從一個無人看得起的廂軍,到現在萬眾矚目的鐵血將軍,花了多少心血?死了多少弟兄?”
黃勝不知沈放這話何意,應道:“時間雖短,可是弟兄們死了一撥又一撥?!?
“對啊,能有今天的成就真的不容易,也彌足珍貴?!?
沈放話鋒一轉,問道:“你會將最珍貴之物拱手讓人么?”
“不會!”
沈放又是一笑,說道:“對的!人都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你們這些兄弟,要我將兄弟們交到別人屋檐底下,仰人鼻息,那是做夢?!?
沈放的念頭與那董才其實并無二致。
但是,董才是屈服,被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屈服了。而沈放的字典里,沒有屈服二字。
“什么?那沈放邀我到城外面談?”斡離不有些不可置信。
依照他這三天,僅僅三天對沈放的了解,他對沈放有了個初步的認識。
自信而且自負!
這樣的人說出投降的話,讓斡離不難以相信。
可是,沈放已亮出了態度,要與他城外面談。
這個誠意與膽識可看出,他與之前所接觸的大部分南朝臣僚、軍官不太一樣。
南朝的統帥就算有些本事,也被趙皇帝看得死死的,被綁住手腳怎能打仗。
可是這個沈放不請示他的主子,自己便決定城下面談,必有所圖。
只要有所圖,他就翻不起大浪來。
斡離不對自己的分析很滿意,要是他能夠連線太行山西麓的完顏活女,甚至從黃泥里挖出阿魯、三寶奴、斛虎沙、胡剌、達不也、忽魯那些人談談沈放,他會對自己自信后悔。
斡離不獨騎來到景輝門前,他讓貼身護衛停留在二石強弓射擊范圍內。
而沈放卻離開護城河四百步,除非用上南朝的床弩,其他弓弩射不到這個位置。
沈放是有誠意和膽量之人。
斡離不身材高壯,南征北戰十余載,難逢敵手,早已褪去了游牧民族身上那層野性,隱然散發出王之霸氣。
沈放如此年輕還是讓斡離不小小吃了一驚,這個唯一讓斡離不上眼的年輕將軍身上有種讓他看不透的氣息。
雖然看不透,但絕對不是董才,甚至郭藥師那種氣息。
斡離不王霸之人如何會讓沈放的氣勢壓制,他騎馬到沈放面前,沒有立即下馬,一雙有如雄鷹般圓凸的眼睛久久打量著沈放。
沈放沒有做聲,漢人獨有的內斂秉性使然,他不卑不亢的仰視著斡離不。
這個令大宋皇帝發自內心恐懼的金軍統帥,身上散發著一股壓迫感,來自于統制力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