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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暗流涌動

博州城。

即是日后的山東聊城。

博州以西三百里是昔日的北方重鎮(zhèn)大名府,以南便是東道黃河,雖算不上險要,卻是大名府之襟翼,東道黃河之鎖鏈。

劉鐵石進入這座城高池深的大城時,心里五味雜陳。

昔日的把兄弟如今成了一方霸主,自己卻淪落到仰人鼻息,茍且偷生。

劉鐵石通報姓名,入得城來,他的身后跟著錢道人。

楊天王在他闊氣的天王府里接見了劉鐵石。

“劉老弟呀,不是哥哥說你,一萬余人的隊伍被人吞了,你還替李成當說客,不是哥哥嫌棄你,你干的事太沒志氣了吧?”

劉鐵石很是窘迫,但不得不辯解:“天王哥哥,李成憑實力擊敗我家李太子,這事兒弟弟輸?shù)眯姆诜!?

話音一轉(zhuǎn),劉鐵石又道:“弟弟并非朝秦暮楚之徒,降了李成也是不想城里萬余弟兄跟著丟了性命,成大事者,不應拘小節(jié)。”

劉鐵石接著又將李成的話提了一遍。

“天王哥哥,世道亂了,咱們這些無依無靠的豪強,在金人沒再次攻來時還能稱王稱霸,一旦金人再次南下,沒有個過硬的靠山,說倒就倒呀!”

楊天王身材高大,兩道濃眉眉角上揚,一雙豹目不怒自威。

“誰說我楊天王就是孤家寡人了?”

劉鐵石一愣:“天王哥哥是投了誰?”

楊天王繃著的臉稍微緩了緩,輕笑:“不是哥哥我投了誰,是誰希望哥哥這數(shù)萬豪強替他撐場面。”

“那到底是誰嘛?天王哥哥何必賣關子。”

楊天王并不回答,反問道:“你的舊主子李昱不也受康王招安,得了個鄆州兵馬鈐轄么?”

劉鐵石何等的清醒,頓時明了。

“可是孔彥舟那淫賊?”

“哼!孔彥舟算什么東西,他在哥哥眼里,不過是一條狗!”

劉鐵石見楊天王不肯說出投靠了誰,自在心里揣摩,嘴上卻提醒:“天王哥哥應該聽說了西軍援軍南下之事吧?”

楊天王不置可否。

“天王哥哥,沈放是敢與新天子爭江山的主,哥哥這博州城里囤積了無數(shù)的糧草錢財,可謂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呀!”

楊天王像被人踩到了尾巴,猛的一拍官帽椅的扶手,怒道:“怎的?劉鐵石你還威脅上我楊天王了?”

“哥哥息怒,息怒!弟弟如今寄人籬下,可謂是喪家之犬,哪里敢捋哥哥的虎須。”

劉鐵石自貶身份,楊天王看在眼里,怒焰稍稍收斂了些。

“弟弟我是替天王哥哥你著想,哥哥你想想,此番沈放率大軍南下,名號是救援他受困的船隊,可你想想,他派船隊南下為的是什么?”

楊天王聽了瞇起眼:“那你說說,他沈放想做甚?”

“挑事!”

“挑事?”

“沒錯,沈放挾天子以令諸侯,為的是與新天子爭天下,而李成雖然孤傲不聽朝廷號令,可身上背著新天子委任的‘捉殺使’官職。”

“他雖然是打著孔彥舟麾下的名義偷襲沈放的船隊,可這無異于玩火,給了沈放發(fā)兵的由頭。”

“剛才弟弟說了,沈放正缺個由頭挑事端,如今天王哥哥你卻說找了個新天子做靠山,不是伸長脖子等著挨揍么?”

楊天王臉色一沉:“我哪里說了聽新天子號令了?”

劉鐵石搖搖頭:“不管天王哥哥是否投靠了新天子,可是此間的李成、孔彥舟只要一口咬定你就是聽從新天子號令,哥哥你準備如何辯解?”

“況且,沈放是什么人,連太上皇都敢殺,天王哥哥自認為能在他手底下辯得清么?”

楊天王開始有些把持不住了,他倒不擔心沈放會首先拿他開刀,畢竟西軍的船隊南下時,他忍住了沒尋麻煩。

可是劉鐵石剛才那句“懷璧其罪”,卻讓楊天王警惕起來了。

這博州城里囤積的糧食,足夠他這三萬軍隊吃三年。

這些糧食和錢財從何而來,楊天王自然門兒清。

一旦沈放的大軍擊敗了李成和孔彥舟,騰出手來后勢必要尋自己的麻煩了。

沈放打著憂國憂民的旗號,兩次發(fā)告軍民書,將他的聲望提升到了一個新高度,若是那些躲在深山里的刁民在西軍面前告狀,自己還能置身事外嗎?

劉鐵石見楊天王狐疑不決,知點中了楊天王的死穴,進一步道:“天王哥哥,依弟弟看,如今這個局面,火已燒起,咱們這些池魚若想保住皮毛,唯一的辦法是未雨綢繆。”

“劉老弟,你倒說說看,如何個未雨綢繆?”

“哥哥,沈放不是尋新天子的麻煩來嘛,這會兒放眼天下,唯有他西軍的兵勢最盛。”

“而孔彥舟此僚聲名最爛,李成也是準備趁此機會吃掉孔彥舟。”

“若是哥哥能在西軍大軍趕至梁山水泊之前,發(fā)兵從側(cè)翼攻擊孔彥舟,不正好化解了哥哥不利的局面?”

“只要哥哥出手替沈放解了困,他日后想尋哥哥的麻煩,也開不了口了呀!”

楊天王蹙起了眉:“可是杜留守那兒要責問起來,如何對付?”

楊天王口不擇言,泄露了他的機密。

而劉鐵石卻不以為然,道:“杜留守那里,他還不敢要哥哥的命,畢竟哥哥手握重兵,錢糧充足,只要事后弄個負荊請罪的戲份,必能應付過去。”

“可是沈放卻不然,他身上光芒四射,一句替民除惡,哥哥你這博州城說沒就沒,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能做么?”

劉鐵石見楊天王還是猶豫不決,又勸道:“沈放他的目標不在小小的鄆州地面,東南富庶,依弟弟的判斷,他必然要將手伸向兩浙。”

“待他的大軍一走,這京東二路,還不如天王哥哥你說了算?”

“況且,哥哥在沈放那里留了個好印象,日后西軍爭得了天下,哥哥今日的恩德,必能換來日后的富貴。”

楊天王被劉鐵石帶進了胡同,可是他依然心存疑慮。

“劉老弟,你就確信沈放能爭得天下?”

劉鐵石毫不猶豫的點頭:“康王他得位不正,已失去民心,俗話說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沈放高舉抗金的大旗,殺得金人的兩路元帥灰頭土臉,更是將金人的二太子斬于陣前。”

“況且,沈放還將信王殿下抓在手里,無論如何,他的優(yōu)勢要大過今日的新天子。”

“哥哥,天下已亂,哥哥手里這三萬弟兄,放在新天子百萬大軍里,實在是渺小,放在沈放的狼虎之師面前,更如螻蟻。”

“北方的金人在沈放那里吃了大虧,他會甘心么?沈放也未必就能撐到最后!”

“在這個亂局之中,誰手里有兵有糧,誰就能稱霸一方。哥哥若是明智,不妨放低身段,且聽風雨。”

楊天王突然猛的一拍護手,竟然將一張精致的官帽椅拍散架了。

劉鐵石大驚,不由自主的從凳子上彈起。

“好!弟弟你這一句‘且聽風雨’,算是叫哥哥我瞧明白了。”

劉鐵石懸著的心,又落回了胸腔里。

“弟弟,那你說,哥哥該如何出兵?”

劉鐵石微笑:“哥哥此番發(fā)兵,不一定要盡全力。”

“此話怎講?”

“弟弟如今身在李成營中,心卻與哥哥同在。畢竟弟弟與哥哥可是喝過血酒的把子兄弟,他李成卻是只豺狼。”

“李成武藝雖然高強,他自己的天麒軍卻不足千人。前番與西軍的騎兵惡戰(zhàn)一場,已是元氣大傷。”

“他肯聽弟弟之言,派弟弟前來游說哥哥,也是力不從心。”

“他想暗度陳倉,那咱們就來個將計就計。”

楊天王高興的摟著劉鐵石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弟弟你出去闖蕩沒多少時日,咋就將三十六計弄得這般熟稔了?”

“哎呀,弟弟也是被逼出來的無奈之舉呀。”

“走,哥哥我已有一年未與弟弟暢飲了,這就置酒去。”

楊天王完全忘了一年前與劉鐵石兵戎相見的場面,親熱得如同一母胞兄弟。

劉鐵石卻伸手一攔,道:“哥哥可知隨我一同來的道人,那錢道人與李成有過命交情,心思縝密,謀略過人。”

“若事要辦得周全,不引起錢道人懷疑,哥哥反而應當將弟弟捆綁了,丟出城門。”

楊天王訝然:“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劉鐵石附在楊天王耳邊,說了幾句,楊天王當即喝令:“來呀,將這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綁了,丟出城外……”

陽谷縣距離梁山水泊不過三十余里。

依照王憲的謀劃,孔彥舟穿上金甲,登上戰(zhàn)馬,連夜發(fā)兵。

孔彥舟留了一手,將硬軍一分為二,留了一百五十騎守在陽谷縣。

別看這三百硬軍人數(shù)不多,可能進硬軍的,都是萬里挑一的強悍忠勇之士,他們的裝備也是極好,一人一馬,鐵甲都是冷鍛的精甲,兵器也是上好的精鐵打造。

孔彥舟對硬軍也是慷慨大度,不管是得了錢財或者女人,總要分一部分給硬軍。

黑天半夜里,孔彥舟、王憲、楊彪等將領分率大軍出發(fā),原野上數(shù)條火焰長龍逶迤前行。

按照王憲的方略,大軍要在黎明前抵達西軍擱淺的船隊邊上。

而那些運送木料的車夫和匠人早已預先打造好石炮車構件,就等著拉至運河邊組裝,將西軍的船隊砸成爛泥。

孔彥舟的大軍雖然聲勢浩蕩,這卻不是他所有的兵力,他始終在防范著李成。

李成孔武有力,且野心不小,李成從范瓊的汴京守御軍中出來后,歸在了大元帥府軍之下。

他曾在劉光世手下任偏校,遭到排擠,又轉(zhuǎn)至黃潛善麾下,黃潛善不待見他,他一怒之下,帶著幾百死忠進入了京東西路,待康王駐蹕東平時,他正在與此地作亂孫列激戰(zhàn),經(jīng)耿南仲推薦做了個大捉殺使。

這捉殺使在大宋軍官序列里排在最末尾,行緝捕盜匪,治安巡邏之事。

李成本以為自此便進入了大元帥府軍將官行列,結果康王再次移防時,他被丟在了鄆州東阿,無人問津。

李成不甘心,投書大名府留守杜充,可杜充聽聞他是從北方沿邊州縣逃過來的人,直接令孔彥舟當匪寇剿滅。

孔彥舟一邊行軍,一邊思考對付李成的法子。

李成這廝不好相與,若是能假意將他招至麾下,留著斷后對付西軍倒是個好計策。

反正這廝一心想得到認可,若他能替自己擋住西軍,還能考慮在杜留守那兒替他說些好話。

五更,孔彥舟與王憲、楊彪合兵一處。

“稟鈐轄,此地離擱淺船隊不足三里路,再往前船上的西軍該看見火光了。”

“嗯,王都統(tǒng),大軍原地休息,命楊彪領兵護送差役和匠人運送石炮車至河邊組裝。”

王憲弓身應命而去。

孔彥舟不放心李成,又命一員偏將帶著騎兵前出偵查,務必掌握李成那些天麒軍的動靜。

就在大軍駐扎地不遠處,一個上身光溜的影子從一叢草垛子里抽身后退,很快就隱入夜色中。

十余艘海船在黑夜中像一堵墻,矗立在廣闊的灘涂邊上。

阿力浮出水面,連續(xù)發(fā)出三聲野雞一般的鳴叫,船上馬上有人回應:“可是阿力回來了?”

“是我,別射箭。”

阿力對上了訊號,三兩下游至車船邊,攀上了車船。

林良肱早已候著,衣甲未脫,顯然一晚都沒休息過。

“林指揮使,三里外發(fā)現(xiàn)了孔彥舟的軍隊,他們軍中拉著許多大車,車上裝著長長的木頭,不至有啥用。”

“木頭?”林良肱疑惑的問。

“正是,有些百姓裝扮的人用牛車和人力平板車拉著。”

馬山關湊了過來,同樣是疑惑:“孔彥舟該不會是準備搭橋吧?”

林良肱搖頭:“不應該,他沒那么蠢,他水面上的水兵領教過神臂弩的威力。”

張用也湊了過來聽,他搶著答話:“要不就啟動索道,咱們主動出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此前張用渾身是膽,獨自一人泅水登岸,將孔彥舟布置的弓弩陣地攪得天翻地覆,掩護船隊脫離了孔彥舟布下的火船陣。

林良肱與馬山關還以為張用戰(zhàn)死了,結果他毫發(fā)無損的追上了船隊。

張用所說的索道,是林良肱趁著夜色掩護,以繩索和木板在灘涂,搭設的一道木板橋,搭設好之后用泥巴糊上,若不靠近,根本看不出來幾十丈的灘涂里藏著一副橋。

林良肱聽了張用的提議,還是搖頭:“不,順州軍付出了巨大的傷亡,若要戰(zhàn),一戰(zhàn)須殲滅孔彥舟。離天亮還有將近一個時辰,還是等等騎兵的消息吧。”

正說著,江面上又傳來三聲布谷鳥鳴聲。

“是樊家兄弟,快叫他上船。”林良肱有些急促。

沒一刻,一個水淋淋的小伙子來到了眾人面前,正是樊乾。

樊乾來不及抹臉上的水和泥漿,急道:“林將軍,水面上的漁船并非孔彥舟的水兵,他們是李成的兵,李成殺了鄆州城匪首李太子,自立為王。”

“李成是何人?”

林良肱、馬山關與張用幾乎同時發(fā)問。

樊乾搖搖頭:“李成是什么人不知道,昨天傍晚的戰(zhàn)斗中,卻是他將許大哥打成重傷。”

林良肱驚詫:“許延重傷了?騎兵有沒逃出來?”

林良肱心里緊張,卻不知他話里帶著語病,若是騎兵都陣亡了,樊乾哪兒還知曉許延重傷之事。

昨日傍晚許延率騎兵在運河邊、東平湖南岸分別與李成激戰(zhàn),樊乾因此不能登岸。

等他登岸趁夜摸向兵營時,營中已空無一人。

于是樊乾又去了劉老漢的茅草屋,發(fā)現(xiàn)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等樊乾好不容易尋著了正在渡河的張瓊等騎兵時,已是四更有余。

是以,林良肱等人一直不知順州軍傍晚時的戰(zhàn)況。

林良肱聽到許延重傷昏迷,還丟了一條胳膊,身子不經(jīng)意的晃了晃。

可他深知情勢危急,不敢有絲毫懈怠,即刻將馬山關、張用等將領都喚至逼仄的船艙內(nèi)。

遠在梁山水泊東岸的鄆州城,州衙大廳里同樣燈火通明。

李成沒等來錢道人、劉鐵石的消息,卻在三更收到了陽谷縣張?zhí)斐傻南ⅰ?

“孔彥舟連夜發(fā)兵?”

張員外家丁低頭稱是。

李成叫人送了家丁一錠銀鋌,打發(fā)走了。

馬進笑道:“難怪那伙騎兵都沒了影子,怕是也連夜渡過運河,找孔彥舟的麻煩去了。”

李成也笑了:“孔彥舟這廝想到了投石車,我怎么沒想到。”

“那不正好,由孔彥舟親自動手砸了沈放的船隊,待沈放的強援知曉了,直接滅了孔彥舟,省得咱們啃硬骨頭。”

李成點點頭:“咱們與沈放的騎兵打了一仗,這才發(fā)現(xiàn)西軍確實不是輕易能碰的敵手。既然如此,咱們得改變策略了。”

“哦,咱們不參與么?那準備了那么多孔彥舟的軍旗,不白忙乎了?”

“打,當然要打,江面上的戰(zhàn)斗丟給李昱那些匪兵,咱們天麒軍主力要連夜行軍了。”

“急行軍?去何處?”

“孔彥舟的老巢,陽谷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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