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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雄主

李綱震驚于沈放的言論,咄咄逼人之中野心畢露。

天子依然在國境之內他就這番態度,若是天子押往金國為囚,他不扯旗稱王了?

再怎么說,康王、信王尚在,只要皇室命脈不斷,二王之中立其一為帝不天經地義之事么?

可沈放所言不無道理,康王若是有所作為,早日入京勤王,局勢不至于如此艱難。

李綱雖說一身錚錚鐵骨,在沈放看來缺一根筋,不太通人情世故。

按照后世的說法,李綱奉行的是教條主義,君君臣臣那一套,這也是趙匡胤的高明之處,籠絡一大批士人心。

沈放之所以開宗明義的告訴李綱自己不擁護康王,自然有他的用意。

像李綱這樣名望高又一心抗金的士人,正是撬動士人集團的缺口。

賈平想殺李若水,這事正好提醒了沈放。

城外的戰斗已悄悄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滋水河邊的大火,動搖了郭藥師的意志。

常勝軍已在正面戰場上投入太多的兵力,西軍的頑強出乎意料,不管常勝軍騎兵發起多少波沖鋒,依然擊不破西軍的防線。

郭藥師只能改變策略,分一部分兵以投石車攻城,試圖通過兩頭進攻的方式扭轉乾坤。

誰知后院起火,滋水河邊的木橋被燒毀了。

郭藥師既驚又疑,沈放哪里來的這么多兵力?

發起攻擊前他已摸查了個大概,城內守軍不過萬,加上稿城、欒城等縣守軍,西軍兵力不及常勝軍兵力的一半。

可沈放的人似乎越打越多,永不枯竭。

原本滿滿當當的軍營,如今只剩四百多硬軍守軍營,這四百多硬軍是郭藥師最核心的精銳,不到萬不得已,硬軍不出師。

可前方戰場上殺聲震天,南方又見騎兵加入,且數量龐大。

……

范二渾身瀝血,鏖戰兩個多時辰,壯如蠻牛的身板也是吃不消。

他娘的常勝軍比金賊還難纏,還陰險。

金軍往往是騎兵一通攢射過后直貫敵陣,沒有太多的變化。

而常勝軍由遼國怨軍轉化而來,軍隊已部分漢化,衍生出了步兵、弓弩兵、槍兵等獨立兵種,指導作戰的軍事思想也與漢人無二致。

實際上,郭藥師和他軍中主要將領都是漢人。

李子云身邊只聚集著數百騎,將團團圍困龍脊軍的敵騎沖破,暫時解除了范二百余龍脊軍的困境。

“范大錘,能行不?”

“李郎君,郭藥師這狗賊忒厲害了,從沒打過這么累的仗。”

李子云心中亦是焦急萬分:“伍閻王不知死哪兒去了,弟兄們累成了狗他鬼影子都見不著。”

“莫急,伍閻王不是孬種,頭兒應該給他派了啥任務了。”

外圍被沖散的常勝軍慢慢又聚攏起來,高呼著殺了過來。

范二與李子云不敢再分心,合為一軍嚴陣以待。

突然,常勝軍后呼聲大作,在嘈雜無章的戰場上依然能感覺到地面在微微震動,這是大批騎兵整齊沖鋒才有的動靜。

須臾之間,常勝軍騎兵隊大亂,從后面沖出一股騎兵,將常勝軍沖得七零八落。

為首一將,范二與李子云都識得,不是馬忠又是誰!

馬忠身旁,另一名騎將手持一桿通體黝黑,槍刃達二尺的大槍,左挑右刺,常勝軍概莫能擋,紛紛倒斃。

“哈哈哈,馬忠兄弟,你這真是神兵天降,可讓我喘口氣了。”

常勝軍本已是強弩之末,哪里經得起馬忠與虞世豪這三千生力軍的沖擊,沒多久,陣前常勝軍被馬忠、虞世豪等騎兵斬殺殆盡。

馬忠這才打馬前來,哈哈笑道:“范將軍,兄弟我來遲了。”

“不遲不遲,正是時候……那位拿黑槍的兄弟是什么人?好奇怪的兵器啊!”

“他是虞世豪統制,現在不是敘閑話的時候,范將軍,這仗如何打?”

范二眉頭盡舒,哈哈笑:“有了你等加入,好打得很。我與李郎君合兵破陣,你與那……拿黑槍的猛人一路,替我把住后翼。”

言畢,范二舉起鐵棍,沛然之氣又凝聚全身,大呼著飛馳入敵陣,鐵棍橫掃,將伸向馬前的兵器盡數掃飛,霸道之極。

李子云不甘示弱,擎起長刀追了上去。

兵隨將走,踏白士、龍脊士們得了強援,士氣暴增,再次直貫敵陣。

常勝軍同樣疲憊不堪,哪里還能繼續戰,一點繃不住,全線跟著敗走。

李子云催兵奮進,卻沒顧著自己廝殺,抬眼四顧戰場。

常勝軍全線步騎都在向后退,看來是真的頂不住了。

李子云一直在前線,因地處平原的緣故,根本看不見北方滋水河中的大火。

他自然也不知道常勝軍潰敗的真正原因,是以依然保持著警惕。

反而馬忠與虞世豪帶來的騎兵沒有任何顧慮,一個勁的追著潰兵猛沖猛砍,好不痛快。

漸漸的,李子云脫離了追擊隊伍,遠遠的落在后頭。

他抬眼向真定城頭望去,試圖從城頭的動靜窺出戰場的真實狀態,可城頭火把熊熊依舊,沒有任何異常。

“子云,在想什么呢?”

聽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李子云猛然回首,卻見是沈放與李綱領著數騎緩緩行來。

“頭兒,你怎么下城來了?”

沈放怡然自得的微笑著:“你李郎君不是號稱拼命三郎么,怎么?拼不動了?”

李子云趕緊抱拳行禮:“末將不敢,只是感覺敵人退的突然,心中有疑慮。”

沈放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對了,身為指揮官,時刻要保持著清醒。”

李子云越發成熟了,不會只顧著自己痛快殺敵,開始有了全局意識。

“子云,你放心大膽的去殺敵吧!鎮海軍得手了,將郭藥師的退路斷絕了,他再不想辦法突圍,一旦天亮,一個都逃不了。”

李子云眼神一亮:“即是如此,末將這就追上去殺敵!”

“欸欸,別急。剛才與你們匯合的騎兵是哪支軍隊?”

“哦?頭兒你也不知么?是馬忠,還有一個叫……虞世豪的將軍,那個虞將軍提著一桿馬槊,極是威武。”

“虞世豪?我西軍中什么時候冒出來個虞世豪?”沈放滿臉的不可思議。

待李子云沖出去追擊敵人,李綱疑惑的問:“這李子云將軍真是李清卿的兒子?”

沈放回以一笑:“不光李少宰你覺得驚異,我西軍上下都覺得神奇了。想想李公學富五車,文采斐然,他唯一的兒子卻舞起了棍棒。”

“也許這就是命數如此,李公一生磊落,憑著清廉正直,敢于直諫留下美名。他的兒子若是從文,不一定能比他爹更出色。”

“所謂時勢造英雄,李郎君今后的成就或許不低于王韶、狄青呢。”

李綱聽了沉默不語。

就事論事,撇開政治圖謀不說,沈放的確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統帥之才,短短一年打造出一支比肩金騎的強大軍隊,屢敗金軍,陣斬金將無數。

李綱之博學,早已跨越本朝,莫說本朝單一武將無人建此殊功,就是放到秦漢隋唐,西軍的成績也不逞多讓。

大宋朝臣私底下交流溝通時,只要談到邊疆軍務,莫不隱痛。

能引用的經典戰例無不出自前朝,本朝能拿得出手的,寥寥無幾,許多朝臣還是注了水,才敢引經據典道出來。

西軍的強勢崛起,正是解除大宋危局的關鍵所在。

若是能想辦法制衡沈放,又不打擊他抗金的積極性,不失為大宋之福。

可眼前,沈放已明確表示拒絕接受康王為帝。

若是往常,哪個武臣敢大放厥詞,他李鋼必然要參他一本。

可當下,就是想參,向誰參去?

李綱滿懷糾結的隨著沈放一路前行。

剛剛歷經生死搏殺的戰場滿目狼籍,陣亡將士的血還未流盡,傷兵依然在掙扎。

沈放一路前行,一路高聲大呼:“我乃西軍沈放,再堅持一刻,城內醫療隊馬上就到!”

“弟兄們都是好樣的,你們的血不會白流。我沈放保證,不會將一個傷兵落下。”

“大家伙兒一路下來,歷經惡戰,每一個將士的性命比金子還貴。”

“你們是西軍的驕傲,是西軍之魂!只要魂不散,沒人能打敗西軍……”

沈放的吶喊幾分悲壯,幾分哽咽,幾分堅韌,在突然寂靜下來的戰場上空回響著。

真定城門大開,譚初、判官王啟、輜重隊長孫杰等領著大批的男女老幼奔出城來,撲向戰場。

這已是西軍傳統,前線大戰之后,輜重隊擔綱醫療救治隊開辟第二戰場。

而這,在李綱眼里看到的,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他真正接觸軍隊時間并不長,可是軍中陋習卻聽聞不少,喝兵血,打罵士兵,臨陣脫逃的將領比比皆是,更別提戰后第一時間搶救傷兵了。

李綱還在發愣,救治隊里奔來一騎。

“李伯紀,你怎會在這兒?”來人驚奇大呼。

李綱回過神來定睛一看,是李若水。

“清卿,這些天你跑哪兒去了?我著人去元氏也沒打聽到你的消息。”

李若水滿臉風塵,顯然是在馬背上奔波許久了。

“我的李少宰呀,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借一步說話。”

李若水顯得心事重重,并沒有因真定城外大敗郭藥師而高興。

“清卿,這兒沒人留意你我,有什么要緊事嗎?”

李若水卻依舊不開口,直到將李綱引入人少的遠處,又左右瞧了瞧,才道:“太上皇、鄆王以及大批的宗族可能都死了。”

“啊?”

李綱失聲大叫,旋即又壓低了嗓音:“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李若水臉上現出憤怒之色:“這你就別管了。鄆王等死于陰謀,太上皇和幾位皇后、貴妃、淑妃卻死于西軍與金人交戰的戰場。”

李綱急道:“你說鄆王死于陰謀,是什么人下的黑手?”

李綱已從一個逃出來的宮里才人口中聽聞了鄆王之死,現在李若水也稱鄆王死于陰謀,正好可以印證一些疑點。

“有人告訴我,信德府城破之后,有匪寇在戰場上尋到了鄆王等,一一抹脖子滅口了。”

“那些人自稱受康王指使,買兇殺人。可我很懷疑這種說辭。”李若水臉色陰沉,“康王殿下為何要對鄆王下殺手?這完全不合理呀。”

“他不救自己的父兄已飽受指責,若是再下狠手,萬一流傳出去,聲名俱毀呀。”

“而且雇兇殺人,雇的竟然是土匪。李少宰,你不覺得這戲碼太直白了嗎?”

李綱若有所思道:“這話我亦有聽聞。你的意思是……有人栽贓嫁禍于康王?”

“目前我還沒有直接證據,不敢妄斷。”李若水滿臉憂愁,“這次我秘密南下,沿路撞見了幾名宮廷技藝。”

“她們稱西軍打下了信德府,若想回鄉尋親的,西軍發給食物和錢糧。”

“那幾個技藝堅稱在金人的馬隊中見過太上皇與鄭皇后。可西軍擊敗了金人后,太上皇卻沒救出來,反而一些工匠和技藝被救了出來。”

“李少宰,你將兩件事情合在一起,再想想看?”

李綱凝神思考了許久,驚道:“你是說,沈放隱瞞了事實?”

李若水嘆道:“恐怕不會是隱瞞這么簡單。”

“我這次從元氏悄悄南下信德府,路上見到了大批的金騎。估計是被西軍擊敗的金人。”

“金人沒有從官道北上,而是繞過了大陸澤,沿著北道黃河向深州方向去了。”

“我伏在道旁眼見金人遠去,隊伍中沒有任何人質,全是士兵。”

李綱驚道:“你是說,金人隊伍中沒見到太上皇等?”

李若水點點頭:“這還不能證明什么,金人可能不止一路,還可能分為好幾撥沒叫我撞見,但是這讓我愈發懷疑啊!”

“李少宰你對沈放此人恐怕不太了解,我李若水對他可是了如指掌。他行事果斷,雷厲風行,對朝中議和之事極其忌恨。”

“這本是件大好事。可是他自從手握重兵后,行事越發離譜,幾乎不將朝廷放在眼里。”

“若是他想做些有利于大宋國祚之事還好,我就擔心他鋌而走險啊!”

李綱何許人,自然聽出了李若水口中的“鋌而走險”是何意?

若是如此,沈放可就是大宋頭號敵人!

兩人神色凝重,均不出聲。

“清卿,就在一個時辰前,沈放告訴我,他聽聞孟太后欲扶康王為帝,他痛陳康王不忠不孝,若是康王為帝,他絕不答應。”

李若水聽了大驚:“他怎么知道汴京城里的事?這兒戰亂不休,汴京城里更是亂得一塌糊涂。孟太后還在不在汴京城內也是未知呀!”

李綱搖頭:“這個我相信他沒有撒謊,只是他如何掌控這么多消息,這些消息又是從何而來,這著實令人難以置信啊。”

“李少宰,我不懷疑他的能耐。沈放在歷次對金決戰時,總能把控整個戰役的進程,也就是說,他提前知道了某些事。”

李綱突然想起了沈放口中說的牽羊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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