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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吃飽喝足,老子不玩了

“李郎君,有騎兵。”楊得志趴在地上示警。

在楊得志身下,挖了一個大洞,洞里埋著個伙頭兵那里拿來的大水缸。

只要是大批的騎兵奔馳,水缸便能發出輕微的嗡嗡響。

“弟兄們,來活了!”

李子云端起一張牛角弓,扯開喉嚨大呼,聲音中帶著輕松愜意。

踏白士們紛紛跳入壕溝中,端起了弓。

壕溝挖得只有半人高,恰好作為掩護,省去了盾牌。

沒多久,從土圍內沖出一支騎兵隊,數量不過三十余騎。

“狗韃子這是搞什么名堂?送人頭么?”

李子云很是疑惑,可是行動上沒任何遲疑,一支利箭射了出去。

李子云不太擅長射箭,這會兒正好拿這些金騎練手。

金人的牛角弓力道很大,做工精細,抓在手里滿滿的安全感。

持刀殺敵是短兵相接的活兒,需繃緊了身體每個器官,全神戒備。

彎弓射箭這玩意兒壓根沒這種壓力,尤其是現在這種狀況下,金軍成了甕中之鱉。

沈放乘馬過來,朝李子云大呼:“子云你過來!”

李子云放下弓箭,滿臉的煙灰,笑嘻嘻道:“頭兒,你怎么來了?”

“傳令下去,準備撤兵!”

“頭兒,我箭術水準正在飆升,多宰幾個金賊再退不行嗎?”

“你這踏白軍指揮使還想不想干了?”

李子云臉色一凜,收拾起了嘻哈之色:“踏白軍聽令,不敢違命。”

放眼望去,金軍正不顧一切向城外沖鋒,馬蹄下揚起的灰燼依然夾帶火星。

西路士兵們的弓弩發出咻咻的破空聲,呈扇形向金騎罩去,戰馬受驚,長嘶著向前狂奔,前面的騎兵倒下,后面的騎兵繼續繞行,揚起數丈高的灰塵。

不管金軍做何打算,都必須要退兵了。

經過四天圍城,局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完顏阇母聚集大軍,不再向真定府地面持續攻擊,而是向南快速推進。

現在西軍把斡離不等幾個大王圍在城里火燒火燎的炙烤,就不信他完顏阇母還有心思去攻打打真定。

南和縣四周有太多的眼睛在盯著這里的戰事,就算退兵也要退的像模像樣。

為這事,這幾天來,所有參與圍城的軍隊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演示排練。

此戰事關西軍生死存亡,沈放不敢馬虎,諸軍指揮使不敢馬虎,士兵們更是全力以赴。

日上三竿,早春的南和縣顯得異常干燥,城外大火已滅,煙卻變得更濃烈。

“就差這臨門一腳了!良肱,能不能把金軍逼出來就看你了。”

沈放披甲束帶,手握白蠟木槍,看向矗立在濃煙中的一排五座投石車。車下是從綦村礦道緊急運來的特制鐵皮炮彈。

炮彈里除了火藥,還填充了鐵屑、黑石脂粉,芥末粉。

這已經是楊三多那顆腦袋能想出來的極限。

此前楊三多想在火器內添加砒霜,被沈放堅決否定了。

這種泯滅人性的兵器雖然能快速癱瘓敵人的力量,可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把魔鬼放出來就收不回去了。

林良肱正在檢查鐵炮,見沈放問話忙應道:“頭兒,鐵炮已就位,就等時機成熟。”

“現在正是好時機,熏了這么久,該抓老鼠了。”

……

訛魯觀脫下了厚重的鎧甲,熱浪涌動,肉眼可見空氣在輕微蕩漾,他感覺呼吸都變得急促。

他只穿一件松松垮垮的宋國褙子,露出濃密胸毛,低頭喝悶酒,越喝口越干,心越燒。

十幾個大宋皇宮里身披薄紗,身材妙曼的宮嬪畏縮成團,不敢直視訛魯觀。

地毯上躺著一個半裸下身的宮女,腹部被戳得稀巴爛,血水污物流了一地。

訛魯觀本無心御女,也不想殺人,可是那個宮女一句“沒卵子的狗賊,現在還橫么”,瞬間激怒了訛魯觀。

訛魯觀當著一群美姬的面凌辱宮女,完了殘忍的猛戳宮女。

可獸性發泄完了,訛魯觀更為壓抑。

四五萬大金國勇士,如此窩囊的縮在一座小城里,被已亡國的南人士兵瘋狂殺戮,他丟不起這個臉。

可現實就是這么殘酷,沈放竟然用火把城給圍了起來,任士兵們如何沖鋒,都被殺退。

到了后來,士兵們聽說要突圍,寧愿忍受炎炎熱浪,也不愿出城送死。

當初西軍燒起一圈火,訛魯觀嗤之以鼻,沈放打仗如兒戲,也不過如此。

可是這把火竟然燒了四天,生生將整座城烤成了火爐。

現在,悔之已晚了。

轟!

劇烈的爆炸聲激起強大的氣流,將他的大帳沖的搖搖晃晃。

訛魯觀從懊悔中緩過神來。

接連又是幾聲爆炸聲響起,羊氈大帳“嘩”的一響被撕裂,透過撕開的口中望去,一團團巨大的火球閃過,剎那又化為黑煙,翻滾著升騰。

訛魯酒氣頓時散盡,從胡床上一躍而起,快速的穿起衣甲。

十幾個宮嬪嚇的花容失色,驚呼著亂跑。

“滾開!”訛魯觀一腳將擋在身前的宮嬪踢開,抓起柱子上的大弓跑出帳篷外。

空氣中彌漫著刺激的味道,輕輕呼吸一口,頓時嗆得訛魯觀劇烈的咳嗽。

“他娘的,毒煙球!”

訛魯觀罵罵咧咧的,連忙奔回大帳,順手從地上扯起宮女帶血的紗衣,裹著口鼻沖了出去。

帳外已亂了套,士兵們捂著鼻子驚慌四走。

訛魯觀顧不上許多,翻身上馬朝斡離不的大帳奔去。

城內到處都是巨大的爆炸聲。

斡離不帳外許多士兵光著膀子亂跑,黑色的鐵炮從天而降,爆炸聲響過,尖銳的鐵屑輕易的撕碎他們的身軀,留下一地血肉。

訛魯觀的坐騎受驚,人立而起,將訛魯觀遠遠的甩了出去。

“阿哥,你護住元帥,阿弟率兵殺出去。”

兀術領著一支騎兵,從訛魯觀身邊快速沖過,丟下一句話,絕塵而去。

城內金軍被鐵炮炸開了鍋,再也不能繼續龜孫下去,紛紛上馬,強行沖出城外。

數萬的士兵陡然之間闖出來,縱使西軍將士嚴陣以待,也不能全部接下來。

寬廣的平原上兩軍士兵處處接戰,混亂不堪。

可若是明眼人用心觀察,便能發現,金軍已成亂兵,毫無陣型可言,紛亂無章的各自為戰,只是在消耗有生力量。

西軍諸軍戰術各有特點,可無一例外都是結陣作戰。

就算是李子云這等狠人,如今也稍稍收斂了狂傲不羈的做派,老老實實的待在步兵陣中殺敵。

西軍將士們初見金軍如同洪流怒濤一般涌出來,緊張萬分。

可甫一接戰,馬上發現這些金軍不過是驚弓之鳥,慌亂四竄,毫無章法。

長刀大斧加密集的陣型發揮了巨大的威力。

金軍人數雖多,沖勢雖猛,卻不能集中力量向一個城墻進攻。撞上西軍結實的步兵陣后,難有活口。

西軍步兵陣內,騎在馬背上的騎兵視野開闊,手里的勁弓鉚足了勁攢射,竟然收到了奇效,將金軍像割麥子一般射倒。

士兵們無暇思考金人為何變得如此脆弱,緊張萬分的抵抗著越來越多的“亂流”。

血漿混合著泥土,在各個步兵陣前亂濺。

昔日驍勇善戰的金軍仿如昨日黃花,竟然不堪一擊,紛紛斃倒陣前,為步兵陣最外沿的刀手筑起了一道血肉屏障。

呼喝聲、慘叫聲充斥著整個戰場。

沈放將一座投石車當成了指揮塔,高高在上的俯瞰著這片血肉池林。

背嵬軍是他唯一允許騎馬出陣的軍隊。

那支縮減為兩百余騎的尖刀隊,在荒野之中游斗,如同絞肉機里的滾刀片,向金軍亂騎中緩緩移動。

擋者即摧,所向披靡!

這是沈放身居高處,對這支中流砥柱最直觀的感受。

伍有才無愧于他西軍第一勇將、智將的名號,指揮著背嵬軍橫行戰場,所過之處,掀起了漫天血腥。

戰場令人觸目驚心,沈放自己也在觸目驚心。

一旦西軍這種結陣抗敵的戰術失效,龐大的金軍亂騎將會把他最為倚靠的骨血,連同自己一起吞噬。

沈放一雙眼睛絲毫不敢亂動,嚴密的判斷著局勢的變化。

他手里拿著的三顆震天雷便是西軍“潰敗”的信號。

只要三顆雷有節奏的炸響,城下二萬余西軍將士將同時敗走。

“敗”得太快了,金軍將反敗為勝,窮追猛打,將西軍推去真敗的深淵。

“敗”得太遲了,正在圍觀戰斗的黃潛善不會貿然發兵,這場誘敵之計將成為西軍損兵折將的苦果,自己吞了下去。

沈放此前已反復申令,要保存實力,繼續立足于井陘道。

現在卻斷然將最為尖銳的尖刀置身于洪流之中,不為別的,只為了西軍整體的生存。

把完顏阇母或者郭藥師吸引過來,真定府一城五縣的壓力才能減輕。

若是能在恰當的時機,讓完顏阇母遇上恰當的對手,這次西軍做出的犧牲,完全值當了。

黃潛善在窺視著西軍,西軍的斥候兵同樣在監視著他在南洛囤扎的三萬大元帥府軍。

馬忠傳給田師中的小道消息不管奏效沒有,反正黃潛善按耐不住了,南洛之兵已越過雞澤縣,快速的向南和縣移動。

依賈平所言,黃潛善這個大元帥府副元帥身背重任,他這三萬大元帥府軍是信王、康王勘亂的主力軍、執行者。

或許康王會謹慎的派出更多的軍隊,但是黃潛善實際上已身處戰場。

黃潛善這種慫貨敢不敢火中取栗不好說,西軍最終決定圍攻南和縣定然不會錯。

形勢變化太快,昨天的保存實力變為今天的圍魏救趙已是必然。

郭藥師兵臨真定城下,完顏阇母也驅兵入真定。

真定城外郁郁蔥蔥,已抽穗半熟的麥子終究難逃一劫,成了金軍最好的馬料。

消息傳入井陘道,軍民憤慨萬分。那些都是軍民們心血的結晶啊!

沈放沒有憤怒,反而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為冷靜,西軍現在不缺糧,西軍軍民同仇敵愾比什么都重要。

郭藥師與完顏阇母聯手,傅彪、劉翊等將官難以匹敵。

將完顏阇母引向南方,是西軍最好的選擇。

曠野上金軍的沖擊越來越急,西軍諸軍鐵打的陣型開始不住的擾動。

沈放身居高處,眼見著數個步騎兵方陣抵擋不住金軍持續的沖擊,瞬間垮塌,融入了亂流。

城內金軍越來越少,城外西軍抵擋得越來越吃力。

五萬人馬以上的兩軍對抗,又豈是一名指揮官一支旗所能左右的事。

西軍到目前為止依然能大抵抵擋著金軍的沖擊,全憑鋼鐵般的紀律和殊死一戰的決心。

沈放終于發覺了自己的渺小,一座不倒的投石車,放在方圓數里的戰斗面上,實在是太渺小了。

自己這個西軍統帥放在數萬兵馬激戰的戰斗場面里,太微不足道了。

沈放依然沒有點燃手里的震天雷。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自己手里的震天雷,是西軍與金軍之間殊死決戰的勇氣。

投石車下傳來林良肱的疾呼。

“頭兒,可退兵了。”

沈放回以強硬的答案:“繼續扛!”

林良肱已渾身瀝血,依靠一輛輛木戰車抵擋著金軍戰馬的沖擊。

他手中的長刀依然兇狠,一刀一刀將馬背上的金軍斬下。

沈放登高望遠,太清楚金軍的戰斗力為何如此之低。

金軍匆忙登馬作戰,許多人甚至是光著膀子作戰。

血肉之軀如何能敵西軍的金戈鐵馬?

金人能撐到現在,完全是因為他們胯下的戰馬橫沖直撞。

兩倍于西軍的金人其實傷亡嚴重。

與其說金軍在作戰,不如說他們在亡命而逃。

南方的天際線上,揚起一股泥塵。

泥塵里人影彤彤,是一支數量巨大的步騎兵在快速移動。

黃潛善終于還是忍不住殺來了。

沈放懸著的心終于歸位,快速的掏出火折子。

三聲響亮的爆炸聲響徹戰場。

之所以聲音響亮,是因為沈放不顧自身安危,遲遲才將震天雷投向空中,空爆了。

遲遲到來的信號喚醒了地上搏命廝殺的西軍將士。

那些依然沒被金軍沖垮的方陣散了開來,聚在中央的騎兵已是急不可耐,朝著一個方向沖鋒。

一隊隊騎兵勇猛直前,漸漸的匯集成一股強大的力量,足以截斷金軍亂騎的絕強力量。

田忌賽馬,以強敵弱,勝在己。

西軍騎士們直到現在才算真正意義上參戰了。

步兵們的犧牲為的正是這一刻。

李子云踏上了一匹金軍空乘,頓時豪氣干云,單手挽韁,長刀刀柄抵住腰身,一路急沖,一路收割著右側之敵。

“上馬!撤退!”

李子云滿腔郁結的悶氣得以揮灑,卻頭腦清醒。

戰場另一端,伍有才領著背嵬軍騎兵,調轉了方向,向西方信德府方向沖擊。

金軍如今的戰斗力在伍有才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可金賊他娘的戰馬實在是太多了,這些四腳獸給背嵬士們制造的麻煩遠勝于金騎兵。

伍有才滿心的不爽。

無主之馬實在是他娘的多,這些戰馬可比金子金貴啊!

伸手就能抓住空乘戰馬的韁繩,卻要送給敵人。

到了現在,沈放也不知道西軍退兵之后會發生什么。

金軍被炙烤數日,被煙熏數日,數日無眠。

可以說此前一系列的算計才造就今日之敵疲弱至此。

金軍雖倍于己,亦可殺之。

但是西軍歷戰修成的鋼鐵紀律,阻止了士兵們繼續殺敵,反而快速的向西奔跑。

……

黃潛善夾在大軍之中,前方戰報不斷的傳入耳中。

金軍突圍。

西軍與金軍混戰。

西軍拼死力戰。

兩強相斗,遍地尸首……

“稟元帥,沈放的兵抵擋不住,潰不成軍了。”

當偵騎兵傳來最新的戰報,黃潛善眼前一亮,卻急吼:“我要確切消息,確切消息!”

偵騎兵不斷的匯報,通通都是“西軍潰逃,金軍也潰逃。”

兩軍都潰逃?

這是什么狗屁情報!

黃潛善不由大怒,親自突出陣前,率數名騎兵向前急馳。

原野上滿是騎兵,揚起濃重的泥塵。

這哪里還能分辨的出孰是西軍,孰是金人。

可是可以確定的是,南和縣成了一座空城。

黃潛善仰天長笑。

“真是天助我也!”

太上皇若是死了,城是西軍攻陷的。

太上皇若是活著,城是我黃潛善奪的。

黃潛善腦子里滿滿的塞著,全是大車大車的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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