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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潤物細無聲

侯勇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這支被勒令脫光衣服的百姓隊伍中混雜著數十名死士,既然自己暴露了,那只能放手一搏。

只有將金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才有可能保護其他弟兄。

這是身為死士無法逃避的選項。

自從混入懷州城后,他才真正體會到了金軍的野蠻和多疑,漢人之中稍有抵抗,金軍就殺人,才不足一天時間,金軍就徹底降服了這座城。

沈放曾告誡自己,粘罕更具侵略性,他會為了達成目標殺更多無辜的人。

從他攻入山西采取的威懾、驅趕加屠殺策略就可見一斑。

這個鐵血國相令整個山西無人聚眾抵抗金人,因為他把所有能抵抗、敢于抵抗的人都殺死了。

死士們目睹了金軍屠城的慘劇,更激發了復仇的決心,不斷有弟兄被金軍無差別殺死,硬是沒吐半個字。

侯勇不知道眼前兩名金將用女真話說了什么,不過金人似乎不急于動手宰了自己。

金軍將他捆綁起來,丟上馬背,向城北的騎兵隊伍前進。

所幸他一直沒有直接帶兵打仗,也沒響亮的名頭,金軍并沒人認出他來。

沒多久,押送他的金騎兵停在一個小隊面前。

“大王,這個漢人是谷神監軍送來的。”

押送騎兵用女真話跟一個年輕的軍官匯報著。

年輕的軍官一邊聽一邊向侯勇望來。

沒一會兒,年輕軍官打馬向侯勇馳來。

“嗬,你叫什么名字?”

這次年輕軍官用的是漢語。

“張嘯天。”侯勇昂首應答。

“好,我是大金國左元帥府都統制,漢名叫完顏活女。”

這個年輕的軍官正是剛從懷州城返回他的前鋒騎兵隊伍的完顏活女。

“張嘯天,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我幫你找出耿守忠,但是想殺他要你自己想辦法。而你要替我辦一件事。”

侯勇想都沒想,道:“我答應你,只要能找出耿守忠,讓我干什么都行。”

完顏活女遞來一個微笑:“就不問我要你辦的事是什么嗎?”

侯勇眼中閃著兇光:“只要能把耿守忠狗賊一段一段切碎,叫爺爺我去死都愿意。”

完顏活女贊道:“好一個有情有義的漢子,你只需要替我打探西軍的消息,我不但替你找出耿守忠,還賞賜你十萬貫錢。”

“錢不錢的爺爺我不在乎,我只要耿守忠死!”

完顏活女滿意點點頭,吩咐身邊騎兵給侯勇找身干凈的衣服,又賜他一只烤羊腿。

趁侯勇旁若無人的大塊嚼肉,完顏活女叫來一個金軍。

“訛圖,從現在開始寸步不離的盯著這個漢人,他有什么異常舉動馬上告訴本王。”

……

遠在土門關軍營,西軍指揮官們聽了沈放的匯報,全都沉默不語。

金軍兩路并進,真定這邊的金國二太子預計有八萬以上的騎兵。

據斥候大隊副隊長沈宋傳回來的消息,這一路金軍分為七支軍隊,光前鋒就有兩萬騎兵。

這支前鋒騎兵由一個叫多昂幟烈的都統率領,從李固渡渡河時與宗澤的軍隊遭遇,經過一上午激戰,擊垮了宗澤的大元帥府兵。

金軍前鋒陸續渡過黃河,又在澶州城擊敗大元帥府兵。

宗澤在澶州北的南華鎮集結車陣、輕騎兵陣也抵擋不住金軍重騎兵的前進速度。

以金軍的前進勢頭,不出三五日,前鋒就能抵達真定最南端的元氏縣。

華北平原自冬雪融化后,還沒下過一場春雨,元氏縣石堡外的槐水露出大片河床,想在三十里寬的河道上全面阻擋金軍突破難度極大。

而欒城以東的寖水雖然水流量稍微大些,但也不能確保全流域將金軍擋在河岸之外。

“要不,我易州兵列陣槐水南岸,由歸德軍駐扎在石堡之間做我后盾,只要將戰斗打成持久戰,挫去金軍的銳氣,就不怕他了。”

林良肱身為元氏守將,身上壓力極大,萬一在他的防區出了狀況,整條防線都要垮。

陳龍卻反對道:“不行,就算林將軍你擋住了金軍第一波沖擊,他們還有第二軍,第三軍。把精銳的易州騎兵消耗掉了,光靠弓弩和壕溝抵擋不住金人的鐵騎。”

許延也點頭道:“主要是河道太長了,咱們不能預判金軍的渡河點,打起仗來非常被動。”

廖宏語氣沉重道:“你們只想著金軍會正面沖擊,若是他繞道寖水集中兵力沖擊一地,搭一座浮橋不是什么難事。”

“廖將軍,你忘了西軍還有震天雷這個大殺器吧?”馬擴提醒道。

“戰線如此之長,震天雷不能完全壓制金軍,且消耗量太大了。”

眾將議論紛紛,始終拿不出有十足把握的對策來。

沈放也擔憂,但是他擔憂的不是如何抵擋金軍,而是金軍押送的皇室成員分為了兩撥數批次。

史實上,金軍兩路元帥將欽宗父子和諸王、后宮、宗婦和百官工匠分別從河北、山西押送。

山西那邊沈放已做了周密的部署,自有黃勝、李乃雄、岑子清他們去對付。

沈放只要趙氏男丁,其他的人沒興趣。

可是真定諸將討論的只是如何防守,離自己的真實意圖相距甚遠。

真定這一端知道自己真實意圖的只有伍有才與廖宏、陳龍三人。

背嵬軍、虎衛軍、歸德軍沒有多少士兵是大宋禁軍出身,定然會毫不猶疑的出手,沒有任何后遺癥。

完顏阇母還在河間府駐扎,如果真定這邊打得太猛了,金軍可能會不考慮主官道,繞過河汊遍布的趙州高邑縣一帶,繞道深州入河間府北上。

這樣一來,金軍押送隊伍中的太上皇趙佶等親王宗族更難尋找了。

伍有才咳了一聲,問道:“頭兒,你有什么對策?”

沈放整理一下思路,道:“諸位,你們別忘了,金軍這次北返,不再像南下那般輕松,他們押解著大量的宗室人等,還有大量的金銀財寶等物。”

“你們從思想上就要轉變觀念。真定打爛了,西軍損失的不過是一季小麥和幾座城,金軍要是失敗了,不光他奪來的錢財沒了,甚至可能連命都要丟在大宋國境內。”

“你們首先要明白一點,斡離不更怕失敗,西軍可以失敗,但是他斡離不敗不起。”

林良肱應道:“這個道理末將等都懂,可是金軍隊伍中押解著太上皇和楷王、燕王等宗室。”

沈放笑道:“官家不是下令全力截擊金軍嗎?既然是戰爭,難免會死人。”

“末將倒不是擔心傷了宗室,是擔心真定府里那位。”

沈放哼了一聲,道:“你們以為信王的胸襟真有那么寬廣?若是太上皇在亂軍之中出了意外,他趙榛可是要承受巨大的壓力,若是西軍能救下太上皇,功勞遲早有他的,若是不幸讓金軍通過了,他頂多被世人不痛不癢的指責一番,還留了個儲位的位置出來。”

伍有才嘿嘿笑道:“所以李公、曹曚就算跳得再高,鬧得再兇,信王也不允許他們參與西軍的行動。”

沈放點頭:“對。不管西軍最終以任何方式結束這場戰斗,對于信王來說,都不太重要,他只要事后想好詞措就好。”

馬擴沉吟半晌,道:“頭兒,那咱們干脆放手去干,不用顧忌那么多了。當初擴出使金國,看清楚了太多人的面目,沒有強大的軍隊,金軍是不會低頭的。”

沈放點點頭:“馬指揮使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金人無法一口吞下大宋廣袤的疆土,所以他們扶持了一個偽君王張邦昌。待他們平安回到北方,騰出手來之后,定會以宗主的身份脅迫張昌邦繼續一口一口吞并大宗國土。”

沈放逐個望了望眾將:“你們必須明白一個事實,名義上,天子已將北地軍民出賣了。就算這只是個緩兵之計,面對軍力鼎盛的金人,下次朝廷只能一再妥協。”

“如若不找到對策,就算西軍打剩下最后一個人,依然逃不脫成為棄子的命運。就是說,不管咱們今天作出多大的犧牲,都是白費勁。”

“諸位看看真定城里的信王殿下就知,金軍押解著整個大宋朝廷北走,他做了些什么?”

“再看看康王殿下,假宗澤老將軍之名勤王,自己卻躲到了梁山濼。”

“我大宋西軍的威名豈能為這種投降懦弱行徑給折。我沈放成立西軍之初已在種相公面前立下誓言,西軍應繼承守境安民,抗擊敵寇的初衷。”

“國家遭大難,更需要吾輩英豪為天下百姓,為我等妻兒老小的安寧穩定獻出忠誠。”

沈放悄悄將忠君愛國的概念切換成“為天下百姓”,卻毫無違和感。

他一直都這般踐行著這個理念,也正是如此才有了真定、井陘道的和平小天地。

沈放一番肺腑之言,得到了共鳴。

伍有才、陳龍自不用說,他們本就不是大宋官僚系統之內的軍官,絲毫不受體制的約束。

林良肱、馬擴、廖宏、潘誠、曹弘這些大宋武將都是親眼看著大宋朝廷一步步畏戰求和,令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而痛心疾首。

此前他們這些武人的地位一再受打壓,思想被禁錮,一旦身體內部的不滿不受限制爆發出來,定成洪流之勢。

他們之中除了曹弘之外,都深受大宋重文抑武之害,心中都有一塊想揭去的疤。

沈放這一呼吁,即刻得到了諸將的呼應,紛紛表示不論今后承擔怎樣的罵名,愿聽從沈放指揮。

沈放看著曹弘激動的臉龐,語重心長道:“你雖為曹家養子,可是你沒有辱沒曹武惠的聲名。曹家一脈皆英豪,為守護大宋國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你今日的壯舉乃光大門楣之舉,不要有壓力。”

曹弘連忙躬身拜道:“頭兒,末將自信對得起爹娘和祖上。我曹弘眼睛不瞎,跟著頭兒走才是正道。”

沈放安撫道:“曹殿帥本意也不壞,錯的是一味愚忠,大宋江山已被那些懦弱之人賣得一干二凈。國之不存,哪里來的朝廷?”

沈放之所以長篇累牘的強調君與國之間的區別,是要在決戰之前統一思想。

若是自己都立意不明,麾下將領會看不清局勢,就算看得清楚的人,也不能放開手腳去干。

這次會議之后,全軍便算定下統一行動目標了。

自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天下民心真的毫無保留的向宋么?

趙宋處理國內民政上確實有很多值得肯定的舉措,可是對外交,對軍隊建設上無疑是倒退的。

作為一個歷史老師,自己曾調閱過非常之多的一手史料。

汴京圍城之際,城內軍民百官并非鐵板一塊。

皇帝在戰與和之間不斷搖擺,令投降派耿南仲、唐恪獲得了宰執大權。

金軍合圍之前,耿南仲借出使金營之機潛逃至康王帳下,而唐恪之害尤盛。

趙桓驅走吳敏、徐處仁,唐恪任太宰,命守軍不可發一炮。

他跟著天子巡城時,守軍當著趙桓的面,將他一頓胖揍。

金軍扶持張邦昌任偽楚皇帝時,唐恪自知自己的下場會很慘,在推戴狀上簽名同意后,服毒自盡。

所謂樹倒猢猻散,汴京城內百姓看著開封府內聶昌等一眾官僚籌集、搬運內府帑藏,融鑄成金銀時,更多的人是以湊熱鬧的心態圍觀。

到了后來官員們籌集不夠金軍規定的金銀,開始搜刮民間金銀時,引發了百姓大量的反抗。

百姓們為了泄憤,焚燒城樓官廨,宮觀寺院,引發大規模的動亂。

沈放對于防御金軍早已有了對策,除了常規的防御手段之外,老天也在幫忙。

這幾天北方一股冷空氣南下,干冷的空氣中刮起了強風。

這股風正朝南方刮去。

屆時,乏驢嶺運送來的大量石灰當有用武之地了。

……

西軍頻繁的調動,將真定一府五縣、土門、祝峰山所有的軍隊向元氏、欒城一帶調動。

各縣之間夯實的硬化路終于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各軍士兵、遠程投送器械快速的集結于槐水、寖水之畔,密集的投石車分布在高聳的石堡之間,威懾力十足。

伍有才站在沈放身旁,望著繁忙調動的軍隊,嘿嘿笑道:“頭兒,這么大的陣仗,會不會將金賊嚇退了?把大魚放跑了就白忙乎一場了。”

“伍閻王,”沈放也笑了,“這場仗金軍必須打,斡離不沒得選。”

“這個自然,若是突破不了真定城,金賊一堆的寶貝白搶了。”

為了迷惑金軍,沈放密集的派游騎南下趙州、磁州,放出話去,金人搶的金銀一塊也拿不走。

沈放不在乎金銀,可是金人卻極為重視金銀。

“頭兒,你讓三燒了那么多白灰,還制作成炮彈,這玩意兒遇水即化,真管用嗎?”

“嘿嘿,管用。還記得以前同混廂兵時,在真定城隍廟打架的事不?”沈放笑瞇瞇的望著伍有才。

伍有才一愣,道:“記得。可是潑灰插眼那是混子所為,你把它搬到戰場上,不靠譜吧?”

“有才,你記住一個道理,不管用什么辦法,只要打贏了,你就還是個人。如果打輸了,封你個護國大將軍也沒卵用,命都還給閻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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