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決絕與考驗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352字
- 2024-12-13 23:23:20
宗澤聽了李若水的話,頓時滿臉悲戚。
天子命自己守磁州,自己守住了。
可是守住了又如何?形勢極速惡化,汴京城有零星消息傳出來,官家派出幾批使者赴金營談判,反而助長了金軍掌權(quán)者的氣焰,不斷加碼,竟然命太上皇出城質(zhì)押。
自己不能光盯著磁州一地。
是以,康王路過磁州準備繼續(xù)北行時,自己極力勸阻,勸回了康王。
可如今看來,康王沒有足夠的勇氣統(tǒng)領(lǐng)河北軍隊殺回汴京。
當初自己以“毛驢縣令”的境況赴任,磁州滿目蒼夷。
自己用了不足一年的時間修復城池,屯田練兵,好不容易由亂及治,發(fā)掘了陳淬、張德、秦光弼等將才,打退了金軍。
誠如李若水所言,只要我宗澤帶著軍隊離開磁州,磁州將陷入混亂恐慌之中。
宗澤猶豫難決,李若水、沈放已告辭離去。
宗澤送三人離營,出神的凝望著他們的背影。
雪地泥濘難行,沈放和那個侍妾一左一右攙扶著李若水,小心的走著,像極了李若水之子女李子云、李子楓。
沈放……
字“國守”?
周禮云:國有大故,則守王門。
“我沈放不同,我只要去了哪里,就要保證那兒百姓獲得保障。”
宗澤默默的回念著沈放的話,久久難以釋懷。
這個沈放此時看來,哪是傳聞中的桀驁不馴、目中無人模樣?
這邊廂,如月納悶道:“哥哥,你為何不等宗老將軍的答復?”
“宗老將軍已答復我了?!?
“他答復了?如月怎么沒聽見?”
“呵呵,不信你問李公。”
如月小娘子挽著李若水的手,故意扯了扯,問:“李府尹,宗老將軍真答應了么?”
李若水心不在焉,卻點了點頭:“宗汝霖答應了。咱們北返時,進磁州城,帶人走就是?!?
如月左邊瞅瞅,右邊望望,見沈放與李若水都一副心思沉重之態(tài),便乖巧的不再言語了。
許久,李若水開口道:“國守,你怎么不阻止宗汝霖,他若真的孤軍前去澶淵津渡口,兇險無比啊。金軍兩路騎兵勢頭不小。”
沈放望著前路,應道:“這是宗老將軍命里的坎,不熬過這個坎,他看不清楚自己的使命?!?
“國守,老夫花了半年之久才搞懂你的想法。他宗汝霖比老夫性子還犟,澶淵津渡正是黃河邊,宗汝霖這個犟種到了那兒也不會死心的?!?
沈放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宗澤臨死前極其不甘的那六個字。
過河!過河!過河!
大宋從來不缺忠義之臣,可是在趙氏官家們眼里,忠義之臣的忠義之言都喂了狗。
自己本是籍籍無名之輩,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可,現(xiàn)在局勢將自己引到了風尖浪頭。
進一步,可借助金人之手除掉趙構(gòu)。
退一步,也可借鑒朱元璋的做派“意外”死信王。
可是趙宋真的一無是處么?
趙桓、趙構(gòu)茍且成這般可憎又可憐模樣,民心依然向宋。
趙宋的覆滅,僅僅是時運不濟,遇到了金國這個強勁又強盜般的鄰居么?
宗澤明明已覺察到康王并沒有他的王號那般慷慨,他自己卻做好了赴死的決斷。
再比如身側(cè)這大儒李若水,若不是自己逆天改命,將他賺來真定,他將在這十幾天內(nèi),為維護皇帝的尊嚴,在金營被斷舌剜目,死狀極慘。
隱隱約約的,沈放發(fā)覺,趙宋的施政之策和自己治軍之道有些相似。
自己放手讓伍有才、黃勝他們治軍,自己只提供平臺,結(jié)果是雙贏。
趙宋答應天下士子,不殺上書言事人,堅持了一百多年。
仁宗之仁,那是真仁。后朝之仁宗者,不過畫虎類犬罷了。
包拯可以咄咄逼人的貼著宋仁宗的臉進諫,噴趙禎一臉的唾沫星子。
趙宋在華夏歷史長河中,算不得突出,但也是僅此一朝的寬容。
換成其他皇帝,早就掀桌子捅刀子了。
哪怕唐太宗也恨恨叫嚷要殺了魏征泄憤,更別說史上赫赫有名的那幾個暴君了。
大宋的稅賦不算輕,可是除了稅賦以外,極少干預民間商貿(mào)、手工、農(nóng)事活動,才有了相當于西方中世紀后期的東方經(jīng)濟奇跡。
哪怕到了后世都不能解決的官員貪腐問題,在整個大宋的大部分時間里,卻能抑制在可控范圍之內(nèi),也就是所謂的大宋“高薪養(yǎng)廉”之說。
“哥哥,李府尹問你話呢?”如月撒嬌一般的緊了緊沈放的胳膊,將沈放越跑越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沈放想到自己的失態(tài),尷尬的笑了笑,道:“李公,我既然會保護百姓,那宗老將軍這等愛國憂民之臣必然不會讓他涉險的?!?
沈放沒有用“忠君”這個詞措,而是改用了“愛國”。
君王不守國門,何必忠君?
“那你準備如何做?”李若水有些許焦急。
“剛才我說宗老將軍有個坎,過了這個坎他自然能明白自己的使命,”沈放笑嘻嘻道:“經(jīng)我沈放掐指一算,宗老將軍陽壽尚久,吉人有天相,勿須擔憂?!?
李若水一愣,極氣憤:“沈國守,你……”
沈放哈哈一笑,道:“李公,我沈放什么時候干過離譜之事?你這顆心就安心的放回去?!?
沈放這副表情,李若水見多了。
往往越是艱難時刻,沈放反而表現(xiàn)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嘻哈模樣。
即是如此,李若水自然安心。
……
回到湯陰縣城,沈放即刻將城內(nèi)諸軍的將領(lǐng),包括縣尹郭賢召集至縣衙。
“金軍兩路騎兵向相州撲來,依我的判斷,他們的目標不是湯陰縣?!?
沈放詞措嚴謹,意思明確道:“他們的目標是相州州衙里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康王趙構(gòu)。雖然金軍不是沖咱們來的,但是這次西軍不能袖手旁觀?!?
“頭兒……置制使,”伍有才疑惑道:“他康王恨不得滅了咱們,咋還要出兵幫他?”
“對啊,有汪伯彥這個奸臣在,康王殿下不會渡河入汴京,末將也以為不該助他。”林良肱親眼見識了汪伯彥的無恥,意見也很大。
“不能幫!”
“不發(fā)兵!”
曹弘,廖宏等紛紛表態(tài)。
誰知沈放卻異常強橫,指著眾將的鼻子:“你們一個一個的,有意見可以,保留而已!”
“天威軍曹弘指揮使,虎衛(wèi)軍廖宏指揮使聽令!”沈放直接下起了命令。
軍令一申,無可辯駁。
曹弘、廖宏即刻拱手待命。
“天威軍,虎衛(wèi)軍作為先鋒,集結(jié)騎兵,即刻發(fā)兵澶淵津渡口。”
“末將領(lǐng)命!”曹弘廖宏齊聲應答。
“元氏新軍林良肱與平山縣水軍兵合一處,以為后備,等待命令,發(fā)兵澶淵津渡口?!?
“背嵬軍伍指揮使留守湯陰城。李監(jiān)軍組織城防?!?
沈放一道道軍令發(fā)出。
爾后是各軍詳細作戰(zhàn)指令……
澶淵,大宋與亡遼簽訂盟約之地。
如今,或?qū)⒊晌鬈娔舷乱詠碜顬榭简炛亍?
沈放第一次對未知產(chǎn)生恐懼,產(chǎn)生興奮。
長久以來的掌控,讓自己幾乎忘記了恐懼的滋味。
往后,掌控將成為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