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眼光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546字
- 2024-12-03 08:18:55
趙榛雖然年輕,可是也看出來了形勢不對勁,哪里還敢替張灝辯護,連忙命方御醫去救治如月,轉移注意力。
沈放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殺氣,令李若水也如墜冰窟。
“好,”沈放長舒一口氣,眼神如刀射向張灝,“既然信王殿下與李府尹一致贊成,行刑!斬立決!”
張灝的天塌了。
趙榛不敢發聲,這里便沒人能救自己,可是他依然不甘,大聲呼喊。
“我爹是張知府,守太原的張知府。連天子都旌表我爹的忠義,求求你了沈置制使,看在我爹死守太原城的面上,放我一馬,放我一馬啊!”
“你在給你爹丟臉,豪氣干云的張孝純張知府,怎么會有你這樣的混賬兒子!”沈放絲毫沒有松口,厲聲斥責道。
完了,沈放低下頭來湊近張灝耳邊:“我再告訴你一個事實,你爹沒死,可是沒守住最后的底線,史官們會記載他的功與過。”
“伍有才,行刑!”
沈放沒有再搭理張灝的哀嚎。
伍閻王抬腳踢翻張灝,手起刀落,一刀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
客棧里空氣似乎凝結一般,壓抑得令人發慌。
張灝的可恥結局,沒有激起西軍將士們的勝出欲。
畢竟是同室操戈。
張灝寸功未建,卻想憑優越的身份奪去井陘道來之不易的成果。
汴京城里那些大臣、禁軍大概率如他一般孱弱。
龔文忠對西軍將士的流血犧牲不聞不問,反倒歷數沈放的罪行,企圖打倒西軍。
驟然間,圍觀的將士們將無處發泄的怒火聚集到了龔文忠身上。
如果說張灝的不自量力,是他個人狂妄應得的下場,那龔文忠所犯的罪,烙下了朝廷懦弱、腐朽的深深印記。
這是西軍將士們最不能接受的。
沈放曾當著廂軍、西軍老兄弟的面憤怒直言,不想讓弟兄們成了一串數字,成了朝廷茍且喘延的典當品,要帶領大家為生存而戰。
今日龔文忠無意間將沈放的“罪名”當眾曝光,這些井陘道軍民用鮮血和犧牲換來的戰果,竟然成了沈放乃至西軍背負的罪名。
眾將士眼中熊熊怒火炙烤著龔文忠。
“置制使,殺了他!”終于有士兵忍不住爆發了。
“弟兄們浴血殺敵,在這個賊子眼里竟然是犯罪!”
“他想用逗撓罪置咱們于死地,不殺他老子窩火。”
“殺了他!”
憤怒的火種一經點燃,便如同一頭饑餓的猛獸,西軍將士們抑制不住的沖向龔文忠,想把他撕成碎片。
沈放不顧胸口的劇痛,伸手攔下了這群憤怒的士兵。
這些士兵與龔文忠的沖突,正是大宋軍隊與朝廷之間百余年來結下的系統性矛盾。
軍人低人一等,只有困頓不堪之人或者流民、罪犯才配當軍人(刺配充軍)。
朝廷祈望軍隊抵御敵人,可是又時刻防范軍人,甚至打壓優秀的將領。
走在汴京的大街上,軍人被蔑為丘八,威望高如曹彬、狄青者,見到低級士人依然要低頭讓路。
當這群軍人有了覺醒的土壤時,爆發出來的火山熔巖不單單會燒毀敵人,同樣會摧毀大宋的體制根基。
沈放最終正是希望他的軍隊如斯覺醒。
可是現實還不是時候,他唯有忍痛阻止這場大爆發。
龔文忠被裹成了粽子,絲毫沒有防范的能力,被嚇得全身劇烈顫抖。
沈放不得已,違心的做了一次辯解。
“將士們,西軍是朝廷的軍隊,是大宋百姓們的守護者。”
“我沈放知道大家心里窩了火,可是一但私自殺了他,那咱們就丟掉了軍人該有的紀律。西軍要是丟掉了紀律,和那些兵痞土匪就沒什么兩樣。”
“弟兄們信得過我沈放的話,將他交給我,我必然不會讓弟兄們受委屈。”
伍有才不可置信的望著沈放,悲憤道:“就這么放過他?”
龔文忠沒想到沈放竟然會救自己,再也抑制不住的雞啄米般狂磕頭。
可是他這個舉動引起了西軍將士們更大的憤怒、憋屈。
“李府尹,大宋刑統怎么判罰教唆罪,誣陷罪?”沈放扭頭淡淡的問。
李若水隨口而出:“脊杖二十,流一年。”
“既然朝廷刑罰有定論,照打便是。伍指揮使,你背嵬軍可抽得出閑人陪他流放遠郡?”
伍有才本就機敏過人,霍然開竅道:“末將理會得。”
沈放與伍有才近在眼前,他們之間默契的對話讓龔文忠頓時肝膽俱裂。
這哪里會是“活罪”,分明比砍頭更殘忍的死法。
伍有才走到屋檐下,抬腳踢爛一扇門,抽出一塊厚實的門板。
“抬上來!”
隨著伍有才一聲大吼,早有士兵解開繩索,將龔文忠丟上了石臺。
啪!
只一板子下去,龔文忠整個人挺直了……
……
天長鎮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沈放許久沒有這么松弛過。
作為頭號病號,反復病號,沈放被全軍將領聯合抵制,不允許他加入任何一支軍參與作戰。
山西的完顏拔離速對平定軍又發起了一次進攻,黃勝和范二甚至不向他匯報,合兵擊退了金騎兵,斬獲戰馬三百余匹。
馬重五的斥候大隊開始發揮作用,刺探到金軍元帥左都監自定州發兵三萬南下,目標可能是真定或者河間府。
同時楊六孤身深入太原偵查得知,太原周圍金軍開始頻繁調動,在榆次縣囤積糧草輜重,疑似從南方的汾州調來招討都監耶律馬五騎兵一支。
鑒于真定府的核心作用,沈放去信與李邈、劉翊商議,由真定城發兵兩千,稿城守將曹弘、欒城守將廖宏各發步騎兵五百,前出定州,試探性的發起進攻。
在沈放的授意下,廖宏所部虎衛軍創立平原步騎聯合作戰新戰法,借鑒了岳飛后來首創的重甲長刀大斧步兵破金鐵騎的做法,在臨近的深州取得了一次小捷。
這次進入定州境內作戰,是檢驗以步克騎戰法,同時也在抓緊練兵,為擬定中的決戰做準備。
西軍現在有了足夠的資本,采取攻守作戰多地、同時展開的策略,沈放再也不用當拼命三郎或者消防隊長了。
沈放一直很費解,為何金軍兩路大軍同時南下后,河北境內還有眾多的小股宋軍,卻不能有效占領幾乎是真空狀態的北地城池。
待劉翊等將領反饋回來后他才得知,河北諸多小城全是無人管轄狀態。
土匪、游兵流動作戰,搶地盤搶糧食,待金騎兵一來,馬上作鳥獸散,金騎兵一走,又聚在一起相互廝殺。
真定河間二府以北,雄州、安塞軍以南的大片土地,成了土匪兵痞的樂園。
金軍雖然強大,但是兵力有限,只能占據定州等大城。
對那些機動靈活的匪兵完全沒有辦法。
沈放敏銳的發現了其中的奧密。
山西,因為太原圍城二百余天的緣故,宋金兩軍長期保持十幾萬軍隊在對峙狀態。
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兩軍連續作戰,不僅死傷大批士兵,更為嚴重的糧食消耗,雙方加起來達到近三十萬的軍隊,直接吃窮了山西,吃垮了百姓。
山西百姓在這二百余天的時間里,基本上沒能安心栽種糧食。
軍隊要吃,百姓要吃,坐吃山空。
待到太原城破,粘罕率兀室、婁室、銀術可、馬五、活女等將,像梳子一般連片橫掃山西南部。
僅剩的山西百姓十室九空。
有人的地方才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才有活力。
金國二太子在河北采取的線性進攻策略,保有了大片的未受損土地和廣闊的活動空間。
也許,這是西軍壯大的最佳,也是唯一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