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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來電與應答

我真心崇拜那些打來電話時并不立刻迫使你進入正題,而是先傾聽并嘗試體會你情緒的貼心的電話推銷員。這就是“耶思”衛星電視公司的德芙拉打來電話問我是否有心情跟她交談時,我首先對她的周到表達感謝的原因。隨后我禮貌地回答她,我沒有這個心情。

“因為我剛剛不巧摔進一個洞里,傷了前額和腳。時機實在是不合適。”我解釋道。

“我理解,”德芙拉說,“那你覺得什么時候會比較合適呢?一小時以后?”

“我不太確定,”我說,“我的腳踝一定斷了。這洞很深,要是沒人幫我,我自己可出不了洞。所以我什么時候能與人通電話,取決于救援隊什么時候能到,以及醫生是否要給我的腳打石膏。”

“也就是說,我或許應該明天再打過來?”她提議道,語氣平靜極了。

“是呀,”我呻吟道,“明天也許挺好。”

“洞到底是怎么回事?”出租車里,坐在我身旁的妻子在聽了我閃爍其詞的回絕之詞后責備道。這是我們第一次把兒子列維留給我媽媽帶,兩個人外出,所以她有點兒煩躁。“你干嗎就不能直接說:‘謝謝,不過我對你推銷的任何東西都沒有買或租或借的興趣,所以請你這輩子都別再打來了,如果可以,下輩子也別打來。’隨后在簡短的停頓后來一句‘祝你一天愉快’,然后掛斷,其他人都是這么做的。”

我不覺得其他人對德芙拉和她的同行們的態度像我妻子說的那樣強硬惡劣,但我必須承認她說到了點子上。中東人比這個星球上的其他人對必死的命運有更深的體會,這導致大多數中東人對試圖浪費一點點他們生命的陌生人都形成了一種攻擊性傾向。我雖然也會吝嗇地保衛自己的時間,但真的無法對電話中的陌生人說不。我可以毫無困難地擺脫上門推銷的小販,或在電話里向我推銷的熟人。但是“電話推銷”加“陌生人”這個詭異的組合麻痹了我,在一秒之內,我就想象著電話那端的人因痛苦和屈辱的生活而催生的那張挫敗的面龐。我給他設想了一個站在他四十二樓辦公室窗邊拿著無繩電話跟我平靜交談的畫面,他此時已經下定決心:“再被回絕哪怕一次就跳下去!”在一個人的生命和被每個月僅僅九塊九毛九的“氣球雕塑:全家無限歡樂”電視頻道節目套牢之間,我選擇生命,至少在妻子和理財顧問禮貌地要求我別再這樣做之前我仍會這樣選。

從那時起,我發明出一套“外婆戰術”——我召喚出一個女人,為她安排了好多場虛構的葬禮,借此擺脫這些瑣碎無聊的來電。而我既然已經因為衛星電視公司的德芙拉的關懷而給自己挖了個坑并摔了進去,再次接到她的來電時我的確無須勞駕肖莎娜外婆了。

“早上好,凱雷特先生,”德芙拉第二天來電時說道,“我希望這次的談話時間比昨天合適。”

“我的腳現出現了并發癥,”我咕噥道,“不知怎么搞的,潰爛更厲害了。我正要去做截肢手術。”

“我只需要幾分鐘。”她不屈不撓地爭取道。

“我很抱歉,”我堅持道,“他們已經給我打了麻藥,醫生已經在示意我關手機了。他說手機沒消毒。”

“那我明天再打給您,”德芙拉說,“祝您手術成功。”

大多數電話推銷員打過一次電話就放棄了。做電話民意調查的人和上網流量包的銷售員也許會再打一輪。但衛星電視公司的德芙拉是個異數。

“您好,凱雷特先生,”我接起電話、再次聽到她的聲音時,有點兒猝不及防,“您過得怎么樣?”我想出答案之前,她繼續道:“鑒于您目前的健康狀況,您可能不得不待在家里,我想我可以向您介紹我們的‘極限運動’節目包。四個頻道,涵蓋世界上的各種極限運動,從愛爾蘭‘矮人曲棍球世界冠軍賽’到澳大利亞‘吃玻璃比賽’,什么都有。”“你是想找埃特加?”我悄聲問。

“是的。”德芙拉說。

“他死了,”我頓了頓,繼續壓低嗓門說道,“真是個悲劇啊。一個實習醫生在手術臺上要了他的命。我們正在考慮打官司。”

“那請問您是哪位?”德芙拉問。

“米歇爾,他弟弟,”我臨場發揮,“但我現在不方便講話,我正在參加葬禮。”

“我對您失去親人深表遺憾,”德芙拉用顫抖的聲息說,“我跟他沒能講上幾句話,但他聽上去是個很好的人。”

“謝謝,”我繼續低語,“我真得掛電話了。輪到我發言了。”

“那當然,”德芙拉說,“我之后會再打電話過來。我想給您推薦一個可以撫慰情緒的電視節目包,這個節目包非常適合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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