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后世一些服裝店會在門口放放音響，吆喝著最后三天清倉甩賣。

可一吆喝就是好幾個月。

其實哪有什么清倉，都是銷售手段而已。

千百年來，所有生意人都會玩這一套，許長山當然也不例外。

見鄭云聰一愣一愣的，許長山挑眉問：“覺得我在騙人？”

“就、就是覺得不太好。”

鄭云聰老老實實的說：“都是同鄉，我有點過意不去。”

許長山笑了：“沒事，不會讓你一直過意不去的。”

鄭云聰眼前一亮：“明天就不騙他們了？”

“明天你就習慣了。”

許長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還是你值班，老吳陪你。”

說完，許長山把那些糧票收拾了收拾裝進包里，走向了三輪車。

這晚許長山回到西二門街時，才八點露頭。

三輪車停在街邊，許長山剛翻下來，迎面就撞上了幾個在火燒店吃飯的員工。

許長山認識幾個，笑呵呵的打招呼：“老王，吃火燒呢？程哥也在啊？”

這幾個人也笑著沖他點頭。

只有一個人，冷著臉哼了聲，很不待見他的樣子。

正是錢寶林。

許長山也懶得理他，走向宿舍時老王追了出來：“長山，你真去做生意了？”

老王跟許長山住在同一層，之前一塊喝過好幾次酒。

許長山聳聳肩：“荀思源應該跟你們說過了吧？”

“說是說過了，我就是沒想到。”

老王頗為感慨：“那天錢主任去去找你的麻煩，我還真擔心你被趕走呢。不過……就算你現在做生意了，還是別跟錢主任鬧那么僵，他家的長輩畢竟是老領導。”

看得出來，老王是真挺喜歡許長山的，擔心他被趕走。

“我覺得錢主任真有點氣急敗壞了。”

老王說著，小心看了后面一眼：“你都不知道，今天在車間，錢主任又去找閔春雅麻煩了，就因為閔春雅手套漏了個洞，不衛生，他當著一堆人的面，數落了人家快一個小時。”

“閔春雅當時都快哭了，低著頭一句話不說。”

“連我都看著可憐，錢主任倒好，還喋喋不休的罵人家，我們都覺得有點過分。”

說到這，老王嘆了口氣：“你也小心點吧，錢主任說不定還得找你麻煩。”

“謝謝啊。”

許長山遞過去一根煙。

老王接過，特滿足的吸了口，嘻嘻一笑：“客氣啥，咱倆誰跟誰？”

……

許長山回到家時，屋里關著燈。

興許是沒想到許長山會這么早回來，閔春雅沒有坐在沙發上扮演孤單。

這會正在主臥里聽音樂，門縫里傳出了淡淡的光亮。

許長山正想開燈呢，又從音樂中聽到了一個壓抑的低喝：“狗東西，真以為我是怕了你？每天都來找我麻煩！”

“錢寶林，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后悔的！”

“還有那個陳芷欖，以為只有你自己年輕過嗎？”

“曹尼瑪的！”

聲音有些變形，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門縫中，還能看到閔春雅披散著頭發，身上的睡衣也有些凌亂，正咬牙切齒的捶打著一個掛在墻上的枕頭。

她那雙平常微微下垂，看起來很可憐的眉梢，此時高高上揚，猙獰的皺在一起。

靠，這就是她的本性？

這根平日里的反差也太大了。

許長山看了眼大門，心說：我要不要裝作什么都沒看到？

剛想到這，門縫里的閔春雅，突然側過了頭來。

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黑暗中的許長山。

因為內外的光線差，閔春雅看不到進來的是誰，也因為音樂，沒有人聽到開門聲。

可她知道有人進來了。

她臉色快速變換著，三步并作兩步沖到臥室門口，狠狠推開了門：嘩啦！

“許長山？”

閔春雅眉梢再次下垂，又低下了頭，低眉順眼的說：“你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咳，今天沒啥活。”

許長山表情有點尷尬，挪開了眼睛。

他都不好意思看閔春雅的領口了：瘋女人的便宜不好占！

就是他挪開眼神的這個動作，閔春雅猜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了頭：“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

“……”

閔春雅沉默了：“我說我說剛才是演的，你信不信？”

啪！

許長山點上根煙，在黑暗中吐了口霧：“我說我信，你信不？”

“呼……”

閔春雅長出口氣：“我開著音樂就是怕被鄰居聽到，可沒想到啊，我也沒聽到你的開門聲。”

說完，她轉身進了屋。

許長山嘖嘖感嘆了聲，轉身回自己的屋：他還真得考慮考慮，要不要搬出去了。

只是剛轉身，后面又響起了閔春雅的腳步聲，她又腳步飛快的走了出來。

然后直接從背后抱住了許長山。

身子，貼得很緊。

隨即，她輕佻的聲音響起：“進我屋。”

許長山干笑一聲：“何苦呢。”

“進來！”

閔春雅聲音憤怒起來。

“行，我進，你別激動啊。”

許長山真不敢不聽話，乖乖跟著她后退——誰讓她右手里，攥著一把剪刀呢？

此時，剪刀的刀尖，正直直對著許長山的咽喉！

這是個瘋女人。

許長山的心里，確定了這個事實。

沒想到啊，他才剛重生一周，沒過幾天安生日子，竟然遇到了殺身之禍。

如果他的實際年齡不是五十五歲，如果他沒有死過一次，肯定早就慌了。

見他表現還算沉穩，閔春雅微微挪開了剪刀，等許長山按她說的坐在床上后，冷冷地問：“你知道，錢寶林為什么恨我嗎？”

“不知道。”

許長山很老實的搖搖頭，也不敢說別的，怕刺激到她。

這婆娘再發瘋咋辦？

閔春雅冷笑起來：“因為我結婚前，跟他好過一段時間，后來我倆分手，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但我還跟他勾勾搭搭，藕斷絲連。”

“然后呢？”

許長山作為一個合格的聽眾，適時提問。

閔春雅皺眉：“你不怕？”

許長山干笑一聲：“裝的，其實怕得要命。”

“因為我不像你想象中那樣，是個乖巧的弱女子？”

閔春雅又舉起了剪刀：“你說男人，為什么都喜歡乖巧可憐的女人呢？我這樣的，就不值得人喜歡嗎？“

許長山忙說：“要不咱還是先說錢寶林？”

“你真要聽？”

閔春雅笑了起來。

“啊？那我不聽了！”

“我偏要講！”

閔春雅深吸口氣，眉宇間閃爍著興奮：“錢寶林結婚后，要了個孩子，家庭美滿，但他后來又離婚了。”

許長山盯著那把剪刀，附和著說：“那是他活該。”

前男友嘛，跟著一起罵就對了。

可誰知他話音剛落，閔春雅就嗤嗤笑道：“他離婚，是被我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