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

剛從三輪車上下來，許長山就面色古怪的問。

兔唇忙搖頭：“怎么可能呢？”

“那你這一路看我的眼神，怎么這么奇怪？”

許長山撇撇嘴，把海報抱了下來：“熬點糨糊，去各村貼好。”

“哦哦。”

兔唇很聽話的結果忙活去了。

許長山看著他眉頭皺了下，剛才兔唇搖頭的時候臉都漲紅了，眼睛也不敢看他，肯定是惹了麻煩。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做買賣，他沒時間分心。

來到廠房門口時，鄭云聰正靠在門框上瞪著個大眼，就跟門神似的。

后面的劉坤和李家兄弟倆則蔫兒吧唧的，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還有幾個莊稼漢戴著草帽坐在樹蔭底下。

那些機器完好無損，看來昨晚什么都沒發生。

許長山先讓鄭云聰和劉坤等人回去休息，隨后給那幾個莊稼漢遞了煙：“準備開工。”

他們都是許長山找來搬機器，擺罐頭的。

鄭云聰打著哈欠回到家時，父親鄭得龍剛從農田里回來，擦著汗瞥了他一眼：“那活干的不高興？”

“也沒有。”

鄭云聰搖搖頭：“就是覺得，許老板應該干不長。”

“你咋知道？”

“廠房里的水泥只晾了一天，他就把機器搬進去了。”

鄭云聰說。

水泥想長久的使用，起碼得晾個七八天甚至更長，期間還得澆幾次水。

不然，用不了多久就會裂開廢棄。

廠房地板上的水泥只晾了一天就開始用，可不是說明許長山不打算長干嗎？

“如果想做大生意，我們那個房子太小了，本來就不會用多長時間。”

鄭得龍悶聲說：“至于他能不能長干，明天就知道了。”

鄭云聰有點納悶：“為啥？”

“明天，是隔壁村大集。”

鄭得龍坐在椅子上，摸出根煙來，慢悠悠的說：“大集人最多，要是趕上大集都賣不出去，水泥晾上一個月也沒用。他應該要搞宣傳了，就是不知道打算怎么搞——”

話音未落，村大隊部的方向，響起了大喇叭。

“蛟橋村的各位村民注意啊，市肉聯廠的罐頭打折了啊，想買的，去經銷社對過。各位村民注意了啊，罐頭打折了……”

“這不就來了？”

鄭得龍淡淡的說。

喇叭從八點開始響，每隔兩個小時，就會播報一遍。

這年頭想打廣告就得靠吆喝，這種村內廣播跟后世電梯里放廣告是一個性質的。

最好是吵得人盡皆知，大家才會有好奇心，去看看打折罐頭有多便宜。

除此之外，印刷的海報也被兔唇貼了出去。

下午，蛟橋周遭幾個村就都知道有便宜罐頭賣了。

說實話，這種廣告手段很普通，海報也粗制濫造，用的紙墨都是經不起雨淋的。

可這畢竟是在八十年代的農村。

這兒還沒完全從票據時代走出，無論是哪里的生意人，都不會在村里做廣告。

這一喇叭一海報，對村里人來說很太新鮮了。

才貼出去沒多久，就有小孩湊過來看了。

鄭云聰也托大隊部喇叭的福氣，下午兩點多就被吵醒了。

再次來到村口時，就見許長山正坐在廠房門口，面前擺了張桌子，上面滿滿當當全是肉罐頭。

他也不管小孩還是大人，只要有人經過，他就吆喝著問：“便宜罐頭，買點不？”

就他站著看的這會兒，已經有不下十個人來問過了。

看得出來，大家都挺好奇的。

八十年代初期，想吃頓肉很不容易。

有些貧困點的家庭，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嘗到葷腥。

現在，價格比肉還便宜的肉罐頭就擺在面前，大家不心動才有鬼了。

可這個價格，卻讓人很不放心。

要不是近幾年都沒鬧過豬瘟，而且罐頭上還印著肉聯廠的名字，他們肯定會懷疑這些罐頭的肉，是不是病豬做的。

現如今豬肉價格在一塊五到兩塊之間，罐頭雖然有包裝重量，可九毛八一斤也太便宜了。

這是實實在在的肉啊。

許長山甚至還開了一罐放在桌子最前面，讓大家都能聞到肉香。

五點多天涼快點了，五六個婦女組團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了：“你們這罐頭真的是從市肉聯廠運來的？”

“不會是糊弄人吧？咋這么便宜？”

“收錢，還是收糧票？”

許長山很耐心地一一解答，還保證罐頭肯定沒問題，吃出了病拿他是問。

一旦有人成規模的駐足，就會有更多人加入進來湊熱鬧。

她們提問的這會，后面已經湊了一堆人。

許長山見狀，起身吆喝起來：“想買的排隊啊，別搶。”

哪有人搶啊？

前面這些問的人，還沒打算買呢。可后面的一聽說要排隊，都開始緊張了。

許長山就是在故意營造緊張氛圍。

有個孩子聞著肉罐頭的香味開始吞口水：“娘，我想吃。”

“能不能拿票換啊？”

有人忍不住問。

這年頭農村家庭往往沒現金，有糧票。

許長山嘆了口氣：“大娘，你去經銷店看看，哪家罐頭不是好幾塊一罐啊，我們連一塊都不到，已經是是虧錢做生意了。再拿票換，我們去換錢虧得更多，您不能看我人好，就欺負我吧？”

他說的都是事實，大家也挑不出理來。

不過九毛八這個價格，還是大部分農村家庭依舊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畢竟少吃一頓肉又不會餓死。

所以許長山又皺眉頓足了會，特心痛的說：“要不這樣好了，僅限今天，所有買罐頭的人，可以用糧票付款。”

這話一出，終于有人開口了：“俺買一斤！”

……

有了第一個，后面就賣的快多了。

他擺出來四十罐，還沒一個小時就賣完了。

看著一堆糧票，鄭云聰很激動：這些糧票，價值三十多塊。

幾乎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

“沒了？”

排在第四十一號見沒罐頭賣了，有點著急：“老板，俺排了這么久，一罐也沒了？”

“真沒了。”

許長山苦笑：“您等明天拿現金來吧。”

這人心里有火，旁邊還有人埋怨：“我就說早點來吧？就你懶驢上磨，磨磨蹭蹭的，這不沒了。”

聽他們相互埋怨，鄭云聰看了眼后面的廠房：里面，明明還有好幾箱罐頭呢。

許老板怎么說沒有了呢？

等沒人了，鄭云聰勇敢找許長山問出了這個問題。

許長山撇撇嘴：“不把貨說的少一點，他們怎么會搶呢？”

鄭云聰張了張嘴。

他感覺頭好癢，好像要長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