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聾生語文溝通與交際學習現狀調查

為了解聾生溝通與交際現狀，發現他們與聽人溝通交際中存在的問題，為課堂教學改革提供依據，課題組通過查閱文獻、參考相關問卷，制訂了“聾生語文溝通與交際學習問卷”。問卷共32道題，主要包括4個方面內容：調查對象基本情況、聾生對自我溝通與交際水平的認知、聾生溝通與交際的方法與習慣、語文溝通與交際課堂教學。2021年5—6月，課題組利用“問卷星”工具對浙江特殊教育職業學院2019—2021級在校聾生進行了問卷調查，本次調查共發放問卷304份，填寫人數266人，有效回答率為100%。

一 調查對象基本情況

參與問卷調查的266名聾生年齡分布在18~25歲，在該院主要學習中西面點工藝、數字媒體藝術設計、工藝美術品設計、電子商務4個專業。其中殘疾類別標注“聽力殘疾”的聾生占62.41%，“多重殘疾”的聾生占22.93%，“聽力語言殘疾”的聾生占14.66%，如表1-1所示。

按殘疾等級分，聽力重度殘疾者居多。其中，重度聽力殘疾（一級、二級）者占調查對象的94.73%，如表1-2所示。

與健聽人交往最常使用的溝通方式中，有43.23%的聾生選擇用微信、音書、科大訊飛等手機軟件，可見依托語音轉文字通信工具與健聽人交流已經成為信息時代聾生最為常用的溝通方式，手機已經成為他們隨時隨地與健聽人溝通的重要工具。用手語配合口語是本次調查位居第二的溝通方式，手語是聾人的母語，是他們的日常生活用語。手語配合口語具有便捷特點，能滿足一些日常簡單交流場景的需要。如表1-3所示。

二 聾生對自我溝通與交際水平的認知

大多數聾生都認為溝通與交際能力非常重要，僅0.75%的聾生選擇了“不重要”，說明到了高等教育階段，聾生對提高自身溝通與交際能力的需求非常明確，他們希望在校學習期間獲得學習機會，提升自己的溝通與交際技能（見表1-4）。對培養溝通與交際能力的目的，不同的聾生有不同的想法，有的認為可以“提升自身素質”（78.57%），有的希望與聽人融洽相處（67.29%），還有的希望鍛煉思維能力（81.95%）、提高職場競爭力（54.14%）（見表1-5）。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大部分聾生對自己的溝通與交際能力不滿意，僅21.43%的聾生認為自己“能夠在任何場合，流利、文明、大方、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而高達53.38%的聾生認為自己的溝通與交際能力“還行”，“基本能看懂（聽懂）聽人的意思，基本能表達自己的想法”；還有18.80%聾生認為自己“常常誤解聽人的意思，難得能較好表達自己的想法”，6.39%的聾生認為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和公共場合根本不敢開口講話”。如表1-6所示。

為了了解聾生溝通與交際中存在的主要問題，課題組做了進一步調查。溝通與交際中存在的主要問題占比前三的依次是“表達能力差，心里有想法但用筆寫不出來”（60.15%），“詞匯積累不夠，詞匯貧乏、常寫錯別字”（50.75%），“理解力差，看老師打手語（文字字幕）抓不住重點”（50.38%）。說明聾生對自己的讀寫能力普遍不夠滿意，他們對自己讀寫能力的關注度高于思維能力、心理素質、口語交際中的得體性方面。如表1-7所示。

課題組還從生活溝通、工作溝通兩個角度對聾生目前最迫切希望提高的溝通能力進行了深入了解。從生活溝通方面看，看話、轉述、解釋、拒絕、請教、安慰、對他人的批評做出恰當回應等均是聾生關注度較高的溝通技能，選擇“其他”選項的僅占23.31%，如表1-8所示。這給高等教育階段的語文溝通與交際教學內容的選取提供了重要參考。

從工作溝通方面看，在領導和同事面前自我介紹、說服、說明、道歉、建議、推銷、與同事商量等均是聾生關注度較高的溝通技能，選擇“其他”選項的僅占24.06%，如表1-9所示。聾生的回答同樣給課題組溝通與交際教學內容的選取提供了重要指引。

三 聾生溝通與交際的方法與習慣

那么，具體到各種不同的交際場景中，聾生是否已經具備了傾聽、轉述、闡釋觀點、主動發表意見、概括等方法并養成了習慣呢？根據小規模的前測和訪談反饋意見，課題組簡化了調查研究常用的五個等級（1.完全反對，2.比較反對，3.既不同意也不反對，4.同意，5.完全同意）選項，設計了“完全可以”“基本可以”“不能做到”三個回應等級，以便于聾生對該題目所陳述的認同程度做出清晰、簡便的選擇。

從調查情況看，在高等教育階段，聾生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溝通與交際方法，并養成了較為穩定的交往習慣。在表達方面，當問到“對別人說過的話進行簡要轉述”“清晰完整地表達想法和情感”“站在不同角度提出自己的見解”“與聽人進行溝通并嘗試解決新問題”“用簡潔的語言（手語或口語）概括一節課所學”這些問題時，有70%~80%的聾生選擇了“基本可以”，說明對上述問題持中立態度的聾生占大多數，在長期的言語交際實踐中，他們已經積累了一些溝通經驗，有了一些認識和體會。只有不到10%的聾生選擇了“不能做到”，說明對上述問題持完全負面或否定態度的只占小部分（見表1-10，表1-11，表1-12，表1-13，表1-14）。

問到“是否會經常使用‘您’‘謝謝’‘對不起’等禮貌用語”時，高達99.24%的同學選擇了“經常使用”和“有時會用”選項，選擇經常使用的同學高達43.98%，說明大部分聾生具備人際交往的禮貌意識，他們已經在中學時代形成了運用“您好、請、對不起、謝謝、再見”等禮貌用語的良好習慣，具備了最基本的溝通禮儀（見表1-15）。

問到“是否會經常誤會他人，或反復詢問對方，要求他重復”時，77.82%的聾生認為自己與健聽人交往過程中，有時會誤會聽人想法，會反復詢問對方，要求他重復幾遍以便更好地理解對方意圖。75.94%的聾生認為自己在交談中，對于不理解的地方需要向健聽人請教。以上情況表明，漢語理解能力仍然是制約聾生溝通與交際能力的主要因素，即使到了高等教育階段，他們的漢語識讀、語意理解還存在著一些問題，手語與漢語書面語的翻譯、轉化是聾生漢語學習的難點，教師需要在教學中予以關注（見表1-16，表1-17）。

問到“回答老師提問時，積極主動發表自己的意見”時，高達10.15%的同學選擇了“不能做到”，這一點從老師們的日常教學反饋中也得到印證。老師們也發現，每個班總有一小部分同學處在邊緣狀態，上課的時候不能積極融入課堂，很少發表意見或提出問題，用一種“躲閃”或者“屏蔽”的心態應對老師的提問。如表1-18所示。

此外，在傾聽習慣方面，有71.80%的聾生認為基本可以“耐心、認真地傾聽或看著別人的發言”；71.43%的聾生在與健聽人講話的時候，基本能夠“集中注意力觀察對方的表情和手勢”，以便獲取更多的信息；77.07%的聾生能準確領會并歸納他人的意思（見表1-19，表1-20，表1-21）。

四 語文溝通與交際課堂教學

在語文教材建設方面，“溝通與交際指導”成為聾生認為最需要加強改進的內容，選擇的人數最多，在六個選項中位列第一。這與前面表1-4的調查是一致的，即聾生不僅對提高自身溝通與交際能力的需求非常迫切，而且希望教材能提供更多與溝通與交際指導相關的內容，以幫助他們提高交際技能。此外，聾生交際時也常受表意不清、句子不通的困擾，語法知識指導成為本次調查位列第二的需求，見表1-22。

相應地，大學階段，哪些方面的語文能力是自己最為看重的呢？聾生選擇位列前三的依次是溝通與交際能力（87.59%）、寫作（筆談）能力（73.31%）、禮儀文化修養（65.79%），如表1-23所示。溝通、筆談、禮儀修養三者是密切相關的，筆談能力的提高與他們的溝通交際能力密切相關，筆談能力強的聾生往往能“信手拈來”，充分、恰當地表達內心所思所想，實現與健聽人的自如交流。這也進一步提示語文教師，教學要與聾生的實際需求相對接，把目前過于倚重文學鑒賞的語文教學轉移到聾生更期望獲得的生活中的溝通技能與方法上。

實際教學中，語文老師會經常組織不同類型的溝通與交際訓練嗎？溝通與交際部分教學內容是否需要增加？有71.05%的聾生認為，目前的語文課堂有時會開展溝通與交際教學，但頻率不高，如表1-24所示。這與從語文教師這邊的訪談結果是一致的。92.85%的聾生建議課堂上需要增加溝通與交際部分教學內容，如表1-25所示。這也提示語文老師需要給他們提供更多的交往實踐機會，在實踐中提升他們的溝通與交際能力。

那么，溝通與交際教學內容應該源于生活、從課外取材還是直接取材于教科書呢？有36.47%的聾生認為可直接取材于語文課本，而63.53%的聾生則認為應該對現有教學內容進行擴充或改編，把取自職場生活的（25.56%）、學校生活的（24.06%）、家庭生活的（13.91%）的交際情境納入課堂中來，如表1-26所示。教師應為聾生提供多樣化場景，滿足他們的學習需求。

是否喜歡溝通與交際課與影響他們學習的因素、在課堂上的表現是密切相關的。喜歡溝通與交際課的聾生認為溝通與交際課可以鍛煉自己的表達能力與思維能力（74.06%），他們對話題感興趣（63.16%），希望能有鍛煉自己的機會（60.15%），同時認為活動形式豐富（54.89%），也希望得到老師和同學的鼓勵（44.74%）、提高自己的職場競爭力（36.47%），如表1-27所示。而對于不喜歡溝通與交際課的聾生來說，“回答問題生怕答錯”（73.31%）、“對學習內容不感興趣，不想發表意見”（66.54%）、“不能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59.02%）以及“考試不考，隨便學學”（19.17%）是他們不喜歡該門課的主要原因，如表1-28所示。反映在課堂學習表現上，他們選擇在溝通交際課上“被動地看老師、同學”和“走神或做自己想做的其他事情”，兩者合計比例高達32.33%，如表1-29所示，這一現象也值得引起教師反思。

在課堂教學評價方面，與缺乏興趣、教師缺乏教學技巧、教學內容與考試關系不大等因素相比，缺少鍛煉機會（79.32%）是聾生首選的影響學習積極性的因素，如表1-30所示。由此可以推測，教師主導、講授為主的教學法不符合溝通與交際課實際，教師應設計多種交際情境、多給聾生提供一些鍛煉機會。從調查結果來看，聾生處在一種相對矛盾的學習狀態中，一方面他們希望有充分的鍛煉機會，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出錯，這也提示我們在今后的教學中，教師需要提供更包容的學習氛圍，用積極、肯定、正面的評價鼓勵聾生暢所欲言。在對聾生回答的評價反饋方面，有4.89%的聾生認為老師從不會主動對自己的發言情況進行評價，如表1-31所示，溝通與交際課的評價什么時候評、怎么評、評什么，這些問題值得引起重視。

最后，就聾生喜歡的溝通與交際作業類型看，與書面作業相比，他們更傾向于口頭作業（手語/口語小組交流類）。這類作業更貼近溝通與交際活動化的教學屬性，他們可以在互動合作、分享借鑒中提高自己的交際技能。但選擇書面作業的聾生僅占14.66%，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他們書面語表達能力較弱，他們傾向于回避這類作業。選擇情境模擬合作表演類作業的占比最少，僅占6.77%，這也反映出他們不愿主動與聽人合作，對完成難度稍大的作業存在畏難情緒，如表1-32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