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氣晴好。沈叢苾背著行囊,大步流星地走在下山的路上。這條路,沈叢苾之前走了無數(shù)次。熱風鼓鼓,蟲鳴噪噪,她摘了一株狗尾草,拿在手中晃動著。
突然,從路旁矮喬中竄出兩個黑衣人,提刀立于沈叢苾面前,沈叢苾呆楞住,隨后發(fā)出凄厲的長叫。二人逐步逼近,沈叢苾佯裝鎮(zhèn)定,對二人說:“我的錢都在這兒,二位爺拿去,求放過。”說著從腰間掏出荷包扔了過去。那二人撿起荷包,對視一眼,仍沒有放過沈叢苾的意思。沈叢苾心提到了嗓子眼,做好了拼死抵抗的準備。
就在這時,兩位穿玄色僧袍的和尚路過,其中年輕的那位疾步上前踢了兩位狂徒一人一腳,力道之大,那二人飛出去數(shù)米。二人不忿,沖向小和尚,小和尚鎮(zhèn)定自若,立定腳跟,一拳拳出擊,拳風颯颯,直打的二人沒有招架能力,不得不灰溜溜逃跑了。
小和尚撿起荷包交到沈叢苾手上,走回在一旁觀戰(zhàn)的老和尚身邊施禮:“師父。”
老和尚對著沈叢苾囑咐道:“小施主,山深路重,在外多加小心。”
老和尚氣貌獨特,額間隆起如肉珠,音辭朗潤。沈叢苾早聞肉髻的數(shù)量可以區(qū)分佛陀修行的深淺,忙向老和尚施禮:“多謝大師,弟子受教。敢問兩位大師法號?”
“貧僧法號真諦。這位是我的弟子覺言。”老和尚回道。
沈叢苾在腦海中搜尋著,后又驚喜地詢問道:“真諦,是那個從西土來的,天下有名的真諦大師?”
老和尚雙手合十默認:“善哉,善哉。”
沈叢苾別過真諦師徒,繼續(xù)趕路。因覺不安全,遂打開包袱,取出尼姑袍批在外面。
兩天后,晌午,玉浮鎮(zhèn)。
真諦禪師和弟子覺言來到一戶外食肆,討了兩碗水,坐在一邊喝。
喝完,覺言提議趕路。真諦笑道:“莫急,莫急。”
不久,饑腸轆轆的沈叢苾也來到了玉浮鎮(zhèn),見路邊一食肆,直接坐了下來,喊老板來了一碗牛肉面。正吃的香的時候,沈叢苾好像看到了熟人,她揉了揉眼睛而后眼睛一亮,端著未吃完的牛肉面坐到了真諦禪師那一桌。
“大師,真巧,你們也在這兒。”見真諦師徒?jīng)]有吃飯,沈叢苾問道:“給二位點兩碗牛肉面,怎么樣。“
“阿彌陀佛,菩薩大慈大悲,不食眾生肉。”真諦言道。
沈叢苾站起來向老板招手:“來兩碗陽春面。”
三個人吃著面,沈叢苾問道:“大師,你們這是要去哪呀。”
“四月十八,南容陛下要在同泰寺設(shè)無遮大會,貧僧正欲前往。”
“同泰寺,在金陵,我也是要到金陵去的呀,正好我們一路。”沈叢苾激動拍腿。
沈叢苾掐指算了一下:“今日是四月初十,按路程和腳力算,加上休息,我們要十日左右到達,恐來不及,不如我租一輛馬車,人省力,到金陵還富余些時日。”
“男女相別,你怎可同我們一路。”覺言嚴肅道。
“小師兄,這就是你沒學(xué)到位了。佛教提倡眾生平等,認為無論男女,皆有成佛的潛力。”沈叢苾反駁道。又抖了抖自己的尼姑袍說:“我本來就一直在蘿巖庵代發(fā)修行,論起來我也是佛門中人。”
真諦面帶笑容,平和出聲:“無妨,無妨,不如就坐小施主的車。”
沈叢苾得意地朝覺言擠眼,隨后去集市上叫來馬車。
一路上,沈叢苾滔滔不絕,不停地請教真諦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我聽說從前有個高僧,酒葫蘆能取下來當木船,有沒有這回事啊?”
“我看古書里,有個和尚有一種白粉末,涂在手掌心,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地方,你們有沒有啊,給我一點呢。”
真諦笑呵呵,有一搭沒一搭跟沈叢苾說著話。旁邊的的覺言頻頻白眼,礙于身份,閉眼打坐著。
······
車馬勞頓,不過總算到金陵了。沈叢苾隔著車窗看出去,高聳入云的城墻、錯落有致的房屋。車馬與百姓有序通行,店家的酒旗在風中搖曳,吆喝聲此起彼伏。
到達同泰寺,覺言上前交流,很快寺里的知客僧迎來了上來。
他雙手合十,身子微微下躬,向真諦禪師行禮:“大師,一路辛苦,請隨我來。”
知客僧將真諦三人領(lǐng)至寮房。不一會又有僧人將真諦禪師請去方丈室,明舒方丈在那里等他。
覺言在寮房打著坐,沈叢苾略感無聊,在寺院里走馬觀花。
同泰寺不愧為皇家寺廟,群山環(huán)抱,寺前境界開闊,寺后層巒疊嶂。寺內(nèi)殿宇宏偉壯麗,,碑亭塔臺美輪美奐。院中遍植蒼松、翠柏、銀杏,肅穆清幽。沈叢苾漫步在寺廟的長廊中,聽著若有若無的誦經(jīng)聲,感受到了一種脫離塵世的寧靜與祥和。
突然沈叢苾腳下一頓,似是踢到了什么東西。她彎腰撿起,是一做工精巧的錦囊,上面用細膩的銀色絲線繡著云紋。錦囊沉甸甸的,沈叢苾打開一看,是一條渾圓色正的蜜蠟手串。
沈叢苾正看得出神,一小廝飛身從她手中奪過去。另一小廝也上前來,對拿著蜜蠟手串的小廝說;“我說主子的供珠怎么不見了,原來是被這妮子偷了。“
沈叢苾瞧這二人跟自己一般年紀,身穿青翠圓領(lǐng)袍,袖口微收,腳蹬一雙短靴,十分利落。正欲解釋,他二人從后面架住沈叢苾,押著她去找他們的主子。
他們?nèi)宦肤[騰,至鐘樓外,一男子厲聲叫住了押著沈叢苾的小廝:“阿吉,阿昌,佛門清凈地,你們胡鬧什么。”
阿吉,阿昌松開沈叢苾,氣勢立馬軟了下來:“回主子,您的供珠找到了,被這妮子拿去了。”
那男子和明舒方丈、真諦禪師站在一塊,穿一襲白色錦袍,腰束同色緞帶,頭帶白玉冠,沒有太多的點綴,卻有一種不動聲色的低調(diào)奢華。沈叢苾一眼望去,恍惚看成了許元靖,然而細看,還是有明顯的差別——許元靖穩(wěn)重威儀,眼前之人則多了些許溫潤稚嫩。
沈叢苾向男子解釋道:“我就是在這寺里到處走走,撿了這么個東西,你手下非說是我偷的,你問真諦大師,我是這樣的人嗎?”
真諦禪師出來打圓場,面向男子施禮道:“阿彌陀佛,三皇子,這位小施主是我?guī)淼模@其中肯定是誤會了。”
三皇子許元曈忙致歉:“這肯定是誤會了,肯定是誤會了。”
許元曈看向阿吉,阿昌,吩咐道:“你們現(xiàn)在就去天王殿把供珠供奉給菩薩,記得要念七七四十九遍經(jīng)。”
阿吉、阿昌得令退下。
繼而,許元曈轉(zhuǎn)向真諦禪師央求道:“大師,你就收我做弟子吧。”
“貧僧應(yīng)陛下邀約參加無遮大會,不日便要離開金陵城,云游去也。”真諦禪師回道。
“我一直仰慕超脫的行僧,愿追隨您。”許元曈堅定道。
真諦禪師玩笑道:“三皇子,還是先通過父母那關(guān)。”
“反正我也沒成家,我一定說服他們。”
真諦禪師看著眼前一腔熱忱的三皇子,語重心長地說:“欲界禪天原不異,青山紅粉總無情。拄杖橫挑風月去,由來出入一身輕。三千大千世界,修行人何必拘泥出家和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