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單服裝公司，三樓精品店。

“這套怎么樣？”方時拿起一件經典黑色西裝上衣在自己身上比劃。

經典就是好，不會出錯。

別支玫瑰花，像不像經典電影《教父》的海報。

誰成想，方雨只是看了一眼，就讓方時把衣服放回去。

“太嚴肅了。老氣橫秋的?！?

方時悶聲吐槽了一句：“又要鄭重，又要年輕。女人哪，你的名字叫糾結。”

方雨從衣料間隙瞪了方時一眼，嚇得他趕忙閉上嘴。

她在看不出有什么大不同的成衣叢中挑挑選選，隨后取下另一套遞給方時。

方時一看，是灰色系。他有點遲疑。

可整套換上以后，對鏡一瞧，別說，還真有點大不列顛紳士的派頭。

衣服的袖口和褲腳正好停在了方時手腕和腳腕的位置，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

“要不是冬天快過去了，應該給你買身加厚風衣的。你穿上去準好看?！狈接暝u價道。

“感謝媽把我骨架生得不錯?！狈綍r對著鏡子自我欣賞。

付錢的時候，聽到“四百八”的價位，方時還是沒克制住，眼球震顫了一下。

他俯首在方雨耳邊說：“錢一付，我就徹底從頂天立地好男兒，變成吃穿由人的小白臉兒了?！?

方雨看都沒看方時一眼，“忍忍吧，安心做你的小開。”

小開是她在浦江學來的話，意思是恃家財傲物的公子哥。

灰溜溜地站在方雨身后等她結賬，方時再次下定決心，一定要多找兩條賺錢的門路。

兜里沒錢，再好的西裝也穿不出神氣來。

打服裝店出來，經過桂香村時，方雨又主張置辦些點心。

明天返校日給教授送去，感謝老師三年多的栽培。

當然最感激的，還是給方時開的實習介紹信。

桂香村最著名的是南味糕點。恰好方時的導師也是江浙人。

鋪子是二層小樓，裝修特地靠近得江南風格，清新典雅。

就連售賣員也是身穿白色長衫，像是從水鄉(xiāng)雨巷里走出來似的。

現(xiàn)下剛出正月，百果年糕還沒撤下去。

棗泥餅和牛舌餅就接替著鋪滿了柜臺。

方時懶得一一去挑，直接叫店員包了個中檔位的點心盒。

一詢價，又花出去三張十塊的。

這叫方時如何不心疼。

可這些都是必要的花銷，換句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只希望明天的論壇能順利進行吧，不然方時的西裝可退不了貨。

……

周末，人民大學的校門口人來人往。

兩旁的柱子上貼著喜氣洋洋的“?！薄靶隆薄澳辍薄翱臁薄皹贰钡挠∷嫛?

穿大衣、羽絨服的少男少女們騎著單車穿梭于教學樓之間。

路兩旁的行道樹光禿禿地立在寒風中，連成一片的平房也因久未修葺，灰不溜秋地橫在草坪上。

斷壁殘垣，一派冬日蕭索之景。

跟三公里外的五道口職業(yè)學院和中關村文理學院環(huán)境比起來，確實是遜色不少。

沒轍，這會兒正是人民大學建設的尷尬過渡期。

硬件設施難免透著拮據。

可軟實力還是一流的，尤其是金融、政治、哲學等文科院。

稱得上鎮(zhèn)校之院。

論壇地點在明得樓，方時想繞個路，先把點心送導師辦公室里去。

半道上，卻被另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同學給截住了。

不光是西裝革履，此人還搭配著一塊方時在西單瞧見過的機械表。

瑞士產的。

瑞士產代表著檔次。

嵌著鉆石，全自動帶日歷，是柜臺小姐聲稱攏共才進了四塊的高檔表。

配著他修剪的“郭富成頭”，還真是風流倜儻。

“方時！有日子沒見著你了！”

對方自來熟地攬過方時的肩，鼻子順著香味往糕點盒里拱。

方時從記憶里搜索了一下，想起來這個人叫顏康。商學院。

文院的方時與他本無緣分，全靠顏康主動。

顏康在學生會有職務，同屆的學生少說認識三成。

仔細一瞧，顏康的脖子上還有模有樣地掛著一條員工證。

上面的圖標和“推動科學之風”邀請函上的一致。

“我聽你們院的人說，你不是去出版單位的什么雜志社實習了嗎，怎么這會兒想起來回校？”

方時指了指顏康的工作證，“我是來參加這個的。怎么，你也是來了這個論壇？”

顏康把掛在身前的員工證亮出來。

“那可不，我實習單位特地給我弄來的，讓我受受科學的熏陶，多學習，多迎合時代發(fā)展需要。哎，你不會也是吧？”

方時把祁書劍給自己的邀請函拿了出來。

顏康看了看方時的信函，又看了看自己的員工證。

“照這么看，你是與會人員，我是來服務你、受你熏陶的。這可真是……”

顏康想說老子變兒子，地位掉了個個兒。

可他又覺得不大好，沒說出口。

顏康的祖父和父母都是人民大學高校教授，祖父更是老教育家了。

在學校校史館里，有零零散散的人民大學初組建時教職工合影。

顏康的祖父就站在吳玉章老院長右手邊。

任誰看，這都算是書香世家。

到了顏康這一代，毫不意外地也上了人民大學。

只不過其中有沒有因血緣關系產生的關竅，就不好說了。

北風緊峭，顏康搓了搓凍紅的手，對方時說：

“你來早了！論壇場地還布置著，最快也得一小時后吧。

“先別去明德樓，我先帶你到我辦公室坐坐。外頭這么冷，在這兒有什么好聊的！”

方時不由得另眼看顏康，“你有自己的辦公室？”

自己才只是在編輯部有一方書桌而已！

顏康內心洋洋得意，道：

“我實習單位單給我收拾了間屋子。

“地方不大，也就十來平，緊挨著我導師的位置。

“不過，招待你，還是綽綽有余的?！?

方時聽著有些奇怪，什么實習單位還跟著老師。想著，他便問了出來。

顏康笑道：“也是出版社，你還讀過他們的不少書呢。”

顏康拉著方時走出了人大校門。

大概四五分鐘，在路口拐了兩個方向，方時被對方帶到了人民大學校區(qū)外的一眾研究機構當間。

見到單位大樓的那一刻，方時一下子就明白了顏康的意思。

人民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