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詩經·烝民》

張延想痛呼出聲，嘴卻被黃巾蒙住，隨著時間流逝，張延無力的癱倒在地。

數十游俠幾乎呈屠殺的姿態，被無聲的抹喉！

在張延無力的倒下之后，漕船上的力役，農夫，商戶一個接一個的跳下……很多很多人將他們包圍。

為什么要選擇在白天最熱鬧的時候？

因為執金吾的緹騎，城門校尉，中都卒都歸營了！

從各營裝備了武器甲胄到此，最快都要一刻鐘！

閉眼的最后一刻，張延看見一個年輕將領帶著十名頭冠插紅羽的甲士快速沖陣，刀盾在前，弩手在中，步槊兵在后，這是極為嚴明的軍陣，青牛角告訴過他，這樣的戰陣只在北軍中出現過！

蓋順額頭冒汗，穿甲的他顯然不似張延看見的那樣輕松，手里的令旗快速揮動，軍陣隨之變幻，刀盾手分開，弩手上前，經過三輪連射。

對面連武器都只是一些短刀的人如何抵抗這樣的精銳？

僅僅一輪連射，便有數十人身中數箭，軀體上留下碩大的箭孔，隨著鮮血飛濺，這些人只能無力的倒下。

蓋順也不甘示弱，步槊狠狠掄起砸下，對面一人幾乎被砍成兩半，來到被殺那人的殘軀前，抽出長刀，割下左耳裝入收戰利品的布袋子中！

蓋順嗜血的盯著瑟瑟發抖的殘部，冷漠的下令：“全數梟首割耳，以作軍功！”

有賴皇帝時常帶著徐晃蓋順打獵，如今的他不像是一個士人，反而更像是一個純粹的武夫。

待眾人收拾了殘局，為張延簡單包扎了傷口，讓人叫了醫師，蓋順帶著人連忙來到下一處戰場。

青牛角是個聰明人，明白若是要沖擊雒陽，自然不會只能一股流賊在城里作亂，城里幾乎是全面失火，燒殺劫掠，到處都在冒起火光！

執金吾唐瑁這才得到反應，連忙下令救火緝盜！

青牛角卻堂而皇之來到津門，這里有接應他的人在此，也有另外兩人在這等待他。

一名徐榮，一名楊奉！

徐榮前些日子挨了一頓鞭子，穿著常服不敢招搖，楊奉也沒好過到哪去，曾經為白波軍將領的他在北軍可謂是受盡了欺凌，不禁北軍看不起他，連如今得了朝廷冊封的涼州軍也看不起他。

楊奉為人有勇無謀，青牛角又是故交，幾乎不必多費口舌就被卷了進來。

“將軍，久違了！”

長亭下，青牛角微笑拱手，向二人致意。

徐榮只是冷哼一聲，楊奉則表現得熱絡許多。

畢竟是故人來臨，楊奉作為曾經的軍閥，也很難對青牛角這樣傳道的道人產生什么惡意。

青牛角對徐榮的態度不以為意，道：“二位將軍真愿意不隨我離去？”

楊奉嘆息一聲，道：“我有曲部仍在朝廷北軍營中，難以調動，且朝廷與我等并無虧欠，若是離去，教旁人如何議論我名聲？”

青牛角不動聲色，看向徐榮。

徐榮冷哼一聲，“汝若不速速離去，休怪某刀下不識太平法術！”

青牛角訕笑一聲，看著二人，搖搖頭，哼唱著不知何時興起的童謠：“承樂世董逃，游四郭董逃，蒙天恩董逃，帶金紫董逃，行謝恩董逃......”

徐榮二人面色大變。

徐榮手按在刀上，雖然有些忌憚青牛角的道術，但還是低聲嘶吼道：“若再敢言此悖逆之言，休怪某家刀兵不長眼！”

青牛角不理會二人，唱著童謠，在一眾富戶的護持下離去。

徐榮盯著青牛角離去的背影，隨即看向楊奉，捉住他的脖子，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此人心懷悖逆，將董公，你我盡作利刃，你還敢私自見他，是嫌朝廷的刀不夠快嗎！”

楊奉被徐榮近乎癲狂的模樣駭得一顫，他從沒見過徐榮這般模樣，聽到徐榮的話，楊奉更是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他，他串連白波軍郭大，于夫羅威脅三輔，沖擊上黨，武威，等地，我曾在郭大麾下為伍，因此不得不從青牛角之命！”

徐榮聞言，這才放開楊奉，刀鋒猙獰的抵住楊奉的脖子，說道：“此事你要給我爛在肚子里，事關董公身家，董公在，你我就在，董公歿，你我全家都得跟著一起死！”

郭大以白波谷為基地，聚眾十萬，北攻太原，南下河東，相當活躍。中平六年；靈帝死，少帝初立，郭大與南下的匈奴南單于扶羅騎隊結合，再攻河東。

雖然歷史的翅膀及時揮動，皇甫嵩調動的及時，大軍繞過河東時，狠狠地威懾了郭大等人，于夫羅郭大二軍并不曾兵發河東，河南，兵抵雒陽。

但還是劫掠不少地方，而這段時間里，楊奉雖然已經投效董卓，但白波軍的烙印哪有那么好清除？

楊奉以前跟著郭大干過的那些破事，隨便捅出去一件都得被朝廷棄市。

楊奉有軟肋在青牛角手上，徐榮也有軟肋在董卓手上。

董卓是他的舉主啊！

董卓一倒，他最好的下場也是去涼州待到死。

至于郭大？

朱儁，董卓，曹操，丁原，還有自帶黃巾加成buff的皇甫嵩，郭大現在能活著還是靠著朝廷不愿意剿。

徐榮看的清楚，朝廷如今雖然對郭大未有動作，但朱儁調動在河東屯田，這個時候三郡屯兵又同時整頓，其中未必沒有遏住黃巾咽喉，跟黃巾打消耗的意思。

董卓對郭大有陰影，但朱儁皇甫嵩這倆就不會了，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徐榮身為將領，自然知曉三郡屯兵整肅的意思。

作為漢家最為重要的軍事四營，漁陽，黎陽，虎牙，雍營，能在敵對方還是一團亂麻的時間里迅速拉起一支五萬人的有效武裝部隊！

這是什么概念，徐榮不得而知，但并不影響徐榮為之戰栗，只有深入這個帝國，才能隱隱看清這龐大帝國的執行力！

徐榮還想說什么，城內的鑼鼓聲已經快速響徹全城，二人對視一眼，面色再度難看起來，即便是再沒腦子的楊奉也立即意識到，自己被青牛角擺了一道。

不用打聽，徐榮二人就已經看到四波人在快速運動。

緹騎，城門校尉，臥虎迅速做出反應，封鎖城門，救火，緝盜！

更離譜的是，徐榮他們竟然看見了著甲的甲士在城內巡查，見著一個可疑的就要上前查驗，一個不慎就要捉入廷尉詔獄！

蓋順的羽林衛以十人一什的行伍，在城內進行著掃蕩工作，啖人賊的容貌特殊，只要殺了一兩個，其他人很快就能被識別出來，幾乎不用費力，羽林就能誅殺。

而另一邊，無數原本為斥候的繡衣，在城內上躥下跳，快速將原本就盯住的黃巾賊拿下。

讓人淚目的是，有些被黃巾重點照顧了的權貴家宅，直接被燒的很徹底。

即便是執金吾的水火賊曹，也只能宣布救火失敗。

蓋順見到步廣里的情形，樂的都快直不起腰了。

此戰雖然慘烈，但是對他們而言，無異于一場不小的戰斗，即便在雒陽外面的村亭剿賊，也很難有這樣的戰功，斬首三百余，軍功分潤下來，他們每個人都能換到兩三個細君，百畝田地，錢幾十萬了。

對于他們而言，這才是一場盛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