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義一生,死于詔獄,難言不得死所。——《獄中血書》
“國家,太傅太尉請見國家。”
在策問時候發生了這么一檔子事情,從上到下誰都脫不掉干系,所幸謁者仆射在宮外的消息來的及時,皇帝得到消息,幾乎是強忍著怒意點完三道策問論,點了三名甲上者入朝陛見,賜予賞賜,封下郡國相。
其余人等也一一有賞賜,俱為河南郡縣中的縣尊,掌握實權的縣尊,如此尊榮,幾乎可以稱之為一步登天了。
皇帝將奏疏扔在郭勝臉上,冷笑道:“不見,讓他們緝盜去吧!”
“順帶著想想好怎么糊弄我!”
皇帝指著郭勝怒罵道:“雒陽天子治下,自古首善之地,竟然鬧出這樣一出笑話,讓那群賊子看笑話去吧。”
郭勝跪在地上,即便他知道這份憤怒不是針對他的,但對于這樣的皇帝,郭勝還是感到一陣恐懼。
皇帝怒意不止,在大殿中踱步不止,腦袋中那根名為傾軋的弦陡然繃了起來,這絕不是皇帝故意作態,而是真的對不能掌控的事物產生了惶恐:
“還有張延,數百人任他調用,他也能壞事?”
“蓋順不是在雒陽附近剿賊?這伙賊寇如何流竄入的雒陽?”
“青牛角去了何處?!”
皇帝一連三問,郭勝俱不能答,皇帝逐漸冷靜下來,仍舊不見盧植二人,明白這時候不能見外臣,也不能立即問罪討伐,而是要做好一系列的穩定民心的工作。
皇帝一連兩道手書扔給郭勝,讓他傳遞尚書臺。
......
另一邊,蓋順帶著緹騎等正在掃蕩殘部,卻正好碰上了前來支援的徐榮、楊奉二人,以及匆忙而來的蓋勛。
蓋順十人一什組成的戰陣,將楊奉二人層層包圍起來。
蓋順上前,目光不善的盯著徐榮,“足下衣著不凡,看來并非黔首,可是雒陽人士?從何而來?可有照身?”
徐榮也不隱瞞,向蓋順說明了自己二人出營的情況。
蓋順聽得有些發蒙,什么青牛角,黃巾賊,郭大之流,根本就不是他能接觸的!
蓋勛反應及時,意識到此事不小,連忙讓人將二人綁了,隨即就要送何苗處置。
蓋順來到蓋勛面前請示,“大人,可要追擊嗎?”
蓋勛目光有些深邃,搖搖頭,道:“不必,此事先到此為止,不僅你我不能再追,還須勸陛下也得到此而止。”
“為何?!”
蓋勛不言,蓋順不是一名合格的將領,這種事他不知道也正常。
蓋勛嘆息一聲:“既然城內處置完畢,上報陛下,雒陽賊寇清查完畢,你也脫了甲跟著此二人去請罪去。”
蓋順不解,但蓋勛的話他還是要聽的,于是也乖乖的卸了甲,押著徐榮二人去找何苗去了。
蓋勛也沒閑著,幾乎以最快的速度去拜見盧植去了。
見到盧植時,天色都徹底暗了下來,宵禁幾乎在蓋勛前腳進入盧府開始就鋪天蓋地戒嚴了雒陽。
見到盧植,蓋勛幾乎是單刀直入的挑明了話題:“盧公,今日與明府可曾見到陛下?”
這個問題很重要,關乎了皇帝對這件事的敏感程度。
“陛下今日未曾見老夫,不止老夫,劉伯安請見,陛下也不曾見他。”
盧植有提刀扶立天子的功勞,與何颙這種派系人物不同,盧植是清清白白的清流,劉虞則是宗室,皇帝不見他們,既是為了給他們的體面,也是表明了皇帝對他們的不信任。
這是個很不好的信號。
蓋勛突然感覺有些驚慌,將蓋順出現在京城的消息告訴盧植。
“荒唐!”
盧植幾乎是拍案而起。
“無詔領兵入京,他是要效昔日董卓之事嗎?!”
蓋勛也被盧植的反應嚇了一跳,聽到這句話,蓋勛下意識想反駁,卻聽盧植接著道:“今上從暗弱而起,你何以知曉今上心思?”
盧植恨鐵不成鋼的怒道:“無論是中臺,亦或是三公,至尊首重制衡,難道元固還未看清?”
“就是兵事,也不曾有一刻怠慢,先令義真屯兵幽州,又令公偉屯河東,難道元固以為此為無意之舉?”
蓋勛駭然,直到盧植講到董卓的事,立即意識到這事恐怕觸動到了皇帝敏感的神經。
盧植陳明了利害關系,接著詢問道:“中郎將安在?”
蓋勛道:“那逆子已被卸甲送入軍營,等待今上處置。”
盧植松了口氣。
......
這一夜,雒陽注定不安寧。
一隊羽林儀仗幾乎是半堂而皇之出現在廣陽門之外,沿途宵禁的士卒見到這番動靜,即便是想上前詢問的,也被長官一巴掌打了回去。
“汝莫非害了瘋病?!此乃天子儀仗,看見那一個個明晃晃的甲胄了嗎,方從武庫調出的,那里面坐的是誰還需某多言嗎?!”
身高七尺有余的羽林騎士護衛著車駕緩緩路過巡防的甲士面前,看也不看他們,徑直路過,里面的貴人扔了幾串新錢在他們面前。
“辛苦。”
清淡的聲音讓幾人打了個激靈,連忙跪地謝恩。
儀仗遠去,來到平民居處的安平里。
皇帝一身素服,在張延時常居住的游俠民房前敲了敲門。
“誰啊?”
里面傳來有幾分困頓的聲音,有些清脆,顯然出自少年。
外面不作應答,里面于是陡然警惕起來,抽刀的聲音若隱若現。
羽林騎士上前將皇帝護持在身后。
‘吱呀’
伴隨著輕微的開門聲,一柄短刀打開一道縫隙,要威脅外面的人,隨著一只明亮的眼睛出現在門縫間,羽林騎士快步上前伸手一拉。
短刀與甲胄碰撞產生了火花,手掌去勢不止,捉住那少年的領口,拉到皇帝面前,抽刀一刀背敲在少年的腿上,隨著一聲輕呼。
皇帝從陰暗中出現,俯視著少年:“你是何人?張延呢?”
那少年哪里見過這樣的場景,唯唯諾諾說不出話。
皇帝冷哼一聲,推門進去,里面七零八落的擺著好幾具尸體,匆匆用草席裹著,還有哀聲不斷地人在地上,等待著醫師的治療。
張延不見蹤影。
皇帝皺了皺眉,掃視著這群人,來到醫師面前,詢問道:“這些人都是什么傷?”
那醫師正要回話,卻見到了匆忙提刀出門的張延撞了個正著。
張延見到皇帝,瞳孔猛然收縮起來,顧不得身上傷勢,來到皇帝面前就要請罪,被皇帝扶住了下跪的身體。
“既有傷勢,就不必行禮了,進屋說話。”
皇帝看向羽林騎士,對拎著少年的羽林騎士揮揮手,騎士這才將少年放下,退出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