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夷灸……”橘政宗沉吟許久，“兩種可能，第一種，存在夷灸這么一個A級混血種學員，而燼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頂替了他的身份，至于第二種……”

“第二種可能是什么？”源稚生問。

“燼已經和昂熱達成了全面合作，夷灸是卡塞爾學院特地給燼準備的假身份。”橘政宗說，“這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意味著我們要同時面對他們兩者。”

“如果燼和卡塞爾學院達成了合作……”源稚生瞳孔收縮，像是想到了什么。

“沒錯。”橘政宗目光陰沉，“燼已經看過了壁畫廳里的內容，甚至還搶走了最后那一幅記載著黃泉之路的壁畫。如果他已經和卡塞爾學院合作，那就意味著我們精心掩飾的所謂秘密早就已經被擺上了秘檔的會議桌。”

“不對。”不等源稚生回答，橘政宗又自顧自的推翻了自己的推論，“如果秘黨已經得知我們的秘密，就完全沒有必要用‘日本海溝里可能有龍的胚胎’這樣的理由派遣一個所謂的‘精英團隊’來到日本，這不是秘黨的風格。”

“那就是第一種可能性了？”

“大概吧。”橘政宗捏了捏眉心，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他們確實找到了無法拒絕的理由，這個理由足以支持昂熱把手伸進日本。”

“而且我們無法拒絕。”源稚生說，“除非我們能證明海溝里的東西不是龍的胚胎，但等到燼坐著載人深潛器進入深海，他們必然會發現神葬所，到那個時候，無論他們有沒有聯合，都瞞不住了，我們必須想辦法阻止他們。”

“昂熱決定要做的事，沒人能阻止。更何況燼出現在了這個團隊里就能說明很多問題。”橘政宗凝視著眼前煮茶的爐火，瞳孔熠熠生輝，“幾十年來我們一直背負著秘密，今天我們終于無法承受守密的重壓了，趁這個機會永遠掩埋掉神葬所吧，那里只是神的墓地，神已經死了……就讓祂永遠作為骨骸存在吧！絕不能允許祂返回人世間！絕不能！”

“走出這一步我們就不能回頭了。”源稚生沉默了很久，“老爹，你真的想好了嗎？”

“人活在世界上永遠如臨深淵，其實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回頭’二字，最多也只是從頭開始。”

“各家家主能同意嗎？”

“說服他們，這世上的任何征伐都是一個男人先站起來，然后一群男人跟著他沖向戰場。”

“老爹，這些年你一直對神葬所和猛鬼眾懷著那么大的敵意，為什么呢？”

“你是不是猜測我和昂熱差不多？因為第一代獅心會的覆滅，昂熱對龍族懷著刻骨的仇恨，而我則不惜代價要把神葬所和猛鬼眾都抹掉。”橘政宗抿了一口茶水，“你錯了，我對他們沒有敵意，我要鏟除他們，只是因為我想在我這一輩把蛇岐八家的悲運給掐斷！我的命沒多長了，就讓我死死的掐住悲運的魔鬼，帶著他去死好了。就像很多年以前天照和月讀做的那樣！”

“悲運……么？”

“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給你講北歐神話，神話里說命運三女神紡出象征命運的絲線，把它拉長，然后剪斷的故事?”

“記得，你那時候說真恨不得在命運女神的心口上刺一刀啊，這樣那些女人就不能像擺弄玩具那樣擺弄別人的命運了。”

“只是不甘心的話罷了，其實人的一生就是這樣，有生就有死，因為有了相遇之美才有了離別之悲。”橘政宗輕聲說，“蛇岐八家的命運也是如此啊，那白色的皇帝締造了我們又注定要毀滅我們。至今她的幽靈還在冥冥中注視著我們，穿著爬滿蛆的尸衣，跳著招魂的舞蹈。她的后裔們注定要為了她的遺產而彼此殘殺，世上總會有執法人和猛鬼眾，年輕人們永遠流著紅得刺眼的血。”

“她就是紡織我們命運的人?”

“是的，她雖然死了很多年，可仍舊死死地抓著我們的命運不放手!稚生，你有沒有想過，要把命運的紡車砸掉?連帶著那個紡織命運線的白色皇帝……一起粉碎？”橘政宗嘶啞地說。

“那樣我們就能從那個悲運中解脫?”

“我想這世上只有一個逃脫命運的辦法，那就是變成命運本身!成為紡織命運的人!紡織蛇岐八家的命運，日本的命運·…乃至于世界的未來!”橘政宗輕聲說，“這是沒人做過的事情，我決定嘗試。如果我成功了，蛇岐八家的后代將永遠告別戰爭和流血，如果我失敗了，希望你接受大家長的位子，繼續引導這個家族，不要令我們的同胞失去希望。”

風在云層中穿梭，仿佛鬼嘯，整個世界淹沒在落雨的沙沙聲中，此刻天地偌大，源氏重工坐落在風雨的正中，四周仿若有古鐘轟鳴。

“那就試試吧，我會盡我的力幫助老爹，先從說服其他家主開始。”源稚生懷抱長刀，“聽老爹你的意思，如果成功了我就能去法國了吧。”

“混賬!只是為了偷懶么?”橘政宗愣了一下，笑罵，“好吧，你說得也沒錯，如果成功，我們兩個就都自由了，你去法國賣防曬油，我安然地準備去死。”

“嗨，別這樣，老爹你還是個年輕的老頭。”源稚生說。

“也對，沒準我還能跟你一起去法國賣防曬油。”橘政宗笑笑，眼中卻閃過一抹捉摸不定的光芒。

…………

“夷灸……一九？”橘政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段塵封的記憶在腦海中緩緩展開。

“不可能。”橘政宗自嘲的笑了笑，計劃中出現了太多變數，以至于讓自己太過于風聲鶴唳了。

那個男孩早就埋葬在了那片極地的凍土中，自己當初還考慮過要不要把他一起帶出來，最后還是因為不可控性將他與黑天鵝港一同埋葬了。

“來吧……來吧！”橘政宗喃喃自語，“相互吞吃彼此的尸體，最終，將會是我，贏得所有，只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