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灣流G550”發出震耳欲聾的巨聲,撕裂云層。
這種超遠程商務機專為身價數十億的商人、巨星或者政要設計。乘坐這種私人專機,他們能在幾個小時的睡眠中飛越太平洋,登機時還是紐約的黑夜,睜眼時已是巴黎的凌晨。它被設計得極其靜音,通常在平流層中飛行時,VIP們甚至覺察不到發動機在運轉,設計師說它飛起來如同“巨大的藍鯨在深海中游動”。
但這架灣流的噪音極大,除了發動機的轟鳴,乘客們居然能聽見機翼撕裂空氣的尖銳嘯聲。
上方是燦爛的銀河,下方是漆黑的海面,它隱藏在黑色的云層中,云層如大海,它是向著食物發起全速沖擊的虎頭鯊。這架灣流由卡塞爾學院裝備部改裝,綽號“斯萊布尼爾”。唯一的缺點是噪音超標,在裝備部看來,極致的速度才是精湛工藝的體現,舒適感則可有可無。他們的工作是制造屠龍武器,武器工匠從不考慮舒適感。
“見過給坦克安裝分區空調、加熱靠墊和按摩座椅的么?”阿卡杜拉所長振振有詞。
陳銘手里拿著一本《日本神話摘要及詳解》,楚子航抱著長刀閉目休息,愷撒看著窗外翻涌的云層默默出神,至于路明非……
好吧,他正靠著陳銘的肩膀呼呼大睡,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中國有句古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盡管自己給路明非進行了長達半年的魔鬼訓練,但似乎有些東西仍舊沒有改變。如果說原先的路明非是只會說白爛話的二愣子,現在的路明非就是具備了相當戰斗力的說白爛話的二愣子。
正想著,路明非悠悠地醒了,睡眼朦朧地往外看:“東京欸!我們到了,不知道哪里是秋葉原。”
“我們是來做任務的。”陳銘強行扭轉回路明非的視線,“任務完成后我替你向校長申請假期,你想在秋葉原逛多久就逛多久。”
只要到時候這里還完好無損。陳銘在心里默默補了一句。
“你好像很緊張?”愷撒一路上除了望著云層出神,就是在觀察陳銘和路明非的奇怪組合,陳銘即使是看書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放松,雖然是在看書,但全身肌肉繃緊,好像一直處在高度的緊張狀態;路明非則截然不同,上了飛機后就靠在陳銘的肩膀上呼呼大睡,讓愷撒不由得懷疑那個在自由一日里叱咤風云的狙擊手是否只是和眼前的人重名。
“畢竟是‘SS’最高級別的任務。”陳銘點點頭,實際上他緊張的對象壓根兒不是這個所謂的“龍淵計劃”,讓他全身緊繃的是接下來會在這塊土地上發生的一切,即使他已經準備完備,卻也難以說服自己的身體放松——他不希望犯下任何讓自己后悔的錯誤。
“放輕松。”愷撒透露出老大哥般的氣質,“任務結束之后我們可以開一個香檳之夜,我做東。”
同組的成員中除了自己另外三個都是中國人,為此愷撒特意惡補了中國文化,好讓自己可以融洽地交流。
…………
東京都以南,神奈川縣,橫濱市郊外。
這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海岸線,二戰之前這里是連綿的漁村,現在漁民們都已經遷入橫濱當起了普通市民,只留下當初他們停泊漁船的碼頭,被海水日復一日地拍打。
車燈割裂了夜幕,一輛黑色悍馬從公路的路肩上翻過,穿越鹽堿灘駛向目的地。
穿著黑色長風衣的年輕男人坐在駕駛位上,坐在他身邊副駕駛座上查看GPS的女人穿著黑色西裝搭配修身長褲,梳著高高的馬尾辮,戴著一副平光眼鏡。
“櫻,這種鬼地方怎么會有機場?”年輕男人問。
“確實是有機場的,不過廢棄了很多年,跑道也很短。但以斯萊布尼爾號機師的技術,應該可以安全降落。”被稱作櫻的年輕女人說。
櫻抬起頭,指向前方:“就是那里,前方的跑道。”
不可思議地,在荒無人煙的鹽堿灘上出現了一條跑道,或者說是半條,另外半條已經被海水淹沒掉了。
年輕男人把車停在跑道盡頭,用悍馬的大燈充當指引方向的燈光。
“還有三分鐘,既然是校長的專機,應該會準時。”櫻走下車。
“簡單的準備一下吧,好歹有個歡迎儀式的樣子,政宗先生說了不要虐待他們,我們就對他們好些。”年輕男人端坐在悍馬的保險杠上。
櫻在發動機艙蓋上鋪了一張雪白的餐巾,擺下三個郁金香杯,打開香檳把杯子一一斟滿,又把一束明黃色的郁金香擺在酒杯旁,再用三枚日本小國旗插入青檸檬片里,把檸檬片放在酒杯口,相當簡陋的歡迎儀式,但這大概也是日本分部歷史上最像樣的歡迎儀式了。
從大海的方向傳來了轟鳴聲,陰云密布的天空中伸手不見五指,但似乎有什么飛行的猛獸正裹挾風雷撲近。
年輕男人看了一眼夜光腕表,微微點頭:“還算準時。”
觸及海水的瞬間,斯萊布尼爾突然亮起了全部的照明燈,在水幕中這架黑色的飛機就像是從夜幕中浮現的魔鬼。斯萊布尼爾號滑上了還沒被海水覆蓋的跑道,輪胎和煤渣跑道摩擦,帶著刺眼的火花直沖向停在跑道盡頭的悍馬。
飛機像是一頭被拉住尾巴的發狂的公牛,穩穩地停在了悍馬的幾米前。
艙門緩緩打開,年輕男人端坐在保險杠上巋然不動,嘴里叼著一根日本產的“柔和七星”:“本部的諸位誰帶了打火機?借個火!”
年輕男人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艙門,似乎是想要給來到這里的人一個下馬威。
舷梯降下,木屐聲清脆悅耳,三柄紙傘飄出了艙門,三個人穿著同樣質地的印花和服,三柄紙傘中一柄畫著白鶴與菊花,一柄畫著噴發的富士山,最前面的那柄最是威武,什么都沒畫,只有墨意淋漓的四個大字“天下一番”。
年輕男人被震住了,本部這次派出的是什么團……緊接著,他的瞳孔猛的收縮,他看到了最后一個從飛機上走下的人,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沖他露出了一個非常“友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