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許走過了漫長的路，從桂花高中西側(cè)那個不起眼的小門鉆了進去。這個門常年不開放，經(jīng)過銹蝕已經(jīng)歪了一半，曾許這種瘦削的身材一擠就進去了。

任澗跟在他的身后，第一次知道學(xué)校還有這樣的小門。從西門進入后，便進到了校園的老停車場，這里遍地亂石，雜草叢生，曾許邁著長腿輕易跨越著，而任澗相對來說則走得十分小心。穿過停車場以后，任澗都快落下二十多米了。

曾許扭頭看了看她，無奈地停下來等了等，然后才繼續(xù)往教學(xué)樓走去。

午休還在繼續(xù)，但已經(jīng)進入午睡時間了，操場上空無一人，如果曾許和任澗被逮到估計又少不了一頓批評。

還好，二人順利地進了教學(xué)樓。想必這個時間，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也午睡了，沒有人會無聊到盯著他們倆不放。

任澗跟了一路了，就是一句話都不說。她臉上的淚痕還在，一臉委屈相，叫人看了還以為曾許欺負(fù)她。

“我去趟廁所。”曾許說。見任澗點了點頭，他才在拐角處一溜煙跑走了。

任澗也來到廁所旁，靜靜等待著。現(xiàn)在的她就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不敢說話，不敢亂跑，生怕惹了曾許生氣。

忽然，任澗聽到了一聲清脆的摁下打火機聲音。她還以為她聽錯了，直到下一秒打火機回彈的聲音再次傳來，她才確認(rèn)。

她走到男廁所門口，向里面探頭，看到曾許站在開了一半的窗邊，背對著自己，右手里夾了根煙，灰色的煙霧縷縷升起，從窗戶的夾縫漸漸飄出。

他嫻熟地把煙拿在嘴邊吸了一口，而后貪婪地讓其在肺部停留了幾秒，才緩緩?fù)鲁觯淮髨F青煙在空氣的流動下化作絲帶狀。

曾許猛猛地抽了幾大口，好似過了癮了，把還有一截未燃的煙蒂丟進廁所便池，轉(zhuǎn)過身時嘴里還含了一口煙。他一抬眼，看到任澗站在門外，有點驚訝，嘴里的煙不由自主地跑了出來，使他不得不瞇著眼睛。

任澗好像還從來沒見過他抽煙，也根本不知道他會抽煙。

這一突發(fā)情景還把曾許弄得有點手足無措。

他偏過頭把最后的煙吐光，插著兜往外走。到了洗手池旁仍然習(xí)慣性地洗了洗手，只是一直被任澗盯著很不自在。

出門時他還故意甩了甩手上的水，任澗被甩了一臉，露出嫌棄的表情后撤了一步。

“你還抽煙呢。”任澗看著他問。

“怎么了？”曾許不以為然，毫不在意地說。

“抽煙不好。”任澗說完這句話時，曾許嗤笑了一聲。

“那打架還不好呢，我架少打了嗎？”曾許揚了揚下巴。

“打架也不好……”任澗抿了抿嘴，都不敢看曾許。她抽了抽鼻子，說，“看你一身的煙味，抽煙可一點都不酷。”

曾許又不愛聽了，嘖了一聲：“要你管。”

在曾許說這話的同時，任澗像是預(yù)判了他會這么說一樣，幾乎同時和他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曾許無語地撇了撇嘴，又有點尷尬，撓了撓脖子。

“曾許。”任澗忽然面露歉意，“我真的錯了，你別生我氣了。我當(dāng)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你是為了我好嘛，我現(xiàn)在知道了。讓你傷心了，對不起，你別和我一般見識。”

任澗的突然道歉讓曾許無所適從。他不太能應(yīng)對情感上的一些事情，面對她如此正式又卑微的道歉，曾許回避了她的目光，只是搖了搖頭：“沒事，沒關(guān)系。”

“那你是因為難過才抽煙的嗎？要是這樣的話，以后別抽了。”任澗說。看得出來，她還是很在意曾許抽煙這件事。

“不是。”曾許如實說，“我都抽煙一年多了。”

任澗感到很驚訝，同時也很難過，因為她知道已經(jīng)有煙癮的人很難不抽了。她小聲喃喃：“以前都沒見過你抽……”

“我們很熟嗎？你沒見過的多了。”曾許皺著眉，十分加重這個“很”字的語氣。

任澗低下頭，心情糟糕透了。就算她和曾許認(rèn)識的時間并不長，但也不希望他這么說。

“回去了。”曾許對任澗說，轉(zhuǎn)身就要往教室走。任澗在原地?fù)钢种福胍炝羲闾ь^說：“那你欠錢是怎么回事啊，有急事嗎？我可以幫你還！”

曾許擺擺手：“不用。”

見曾許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她又不依不饒地說：“曾許，成績出來了。”

曾許停下腳步，回頭答：“我知道。”

任澗小步跑過去，抬頭問：“你考得怎么樣？”

“正常發(fā)揮唄。”曾許問，“那你呢？”

看來曾許還是比較關(guān)心任澗的成績的，畢竟這關(guān)乎到她的走留。

“我……”任澗頓了頓，“我算了一下總分，才四百八十二，能到平均分嗎？”

“那誰知道。”曾許說得風(fēng)輕云淡，但實則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其實真的不好說，這個分?jǐn)?shù)放在平時估計只是中下游的水準(zhǔn)，桂花高中歷次平均分都在五百一十左右。不知道曾許黔驢技窮之后到底拉低了多少分。

任澗緊張得快要發(fā)瘋了。她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她好想穿越到公布排行榜的那一刻，無論結(jié)果怎樣，好讓她懸著的心安穩(wěn)下來。

“放心吧。”曾許拍了拍任澗的肩膀，像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下午基本上就會知道了。”

“啊？這么快？”剛剛還覺得時間過得慢的任澗忽然被驚了一下。

她可真是自相矛盾，又覺得煎熬，又害怕知道結(jié)果。

“嗯，昨天出的分?jǐn)?shù)，最遲今天也會出排名了。”曾許說，“再等等吧，別太擔(dān)心。”

得到了曾許的肢體接觸與言語安慰，任澗平靜了許多，徘徊在爆發(fā)邊緣的躁狂又壓了回去。這時，午休結(jié)束的鈴聲響了，二人不得不先分開。

下午任澗始終在等待排行榜的公示，終于在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即將結(jié)束時得到了消息。

“年級大排名出來了，大家放學(xué)后可以去樓下看了！”

走廊里年級主任的喊聲讓任澗的腦袋猛然充血，心臟狂跳不止。她耳廓里血脈噴張的聲音蓋住了教室的嘈雜，時鐘上的五分鐘度秒如年。

終于，放學(xué)鈴響，任澗和所有期待的學(xué)生一樣比肩接踵地往樓下跑。

此刻，榜單前方已經(jīng)水泄不通。大家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次的年級第一易主了，不再是霸榜了四次的曾許，而是另一個不起眼的名字。所有尖子生都因為某一學(xué)科沒有分?jǐn)?shù)而一落千丈，這讓年級第一的分?jǐn)?shù)也不過648而已。

而曾經(jīng)的第一曾許，現(xiàn)在正不可思議地掛在最后一名，只有136分。眾人懵住了，他做這一系列鬧劇，不就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嗎？

當(dāng)然只有任澗知道，他是為了給自己拉低平均分，除了語文之外其他科目一道題都沒答。于是任澗抓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全年級412名理科生，她排在206，處于正中間。再看平均分時，任澗心臟像驟停了一秒。

平均分上清清楚楚寫著：4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