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6日。
期末考試正式開始。為了讓學生們適應高三的節(jié)奏,就連考試都試用高考的模式,九點鐘才開始考語文。但學生們依舊七點多到了學校,開始臨陣磨槍,背公式背古詩背單詞,求問模棱兩可的知識點,一時間教室里忙忙碌碌。
班級里公認的差生此時此刻也坐不住了。環(huán)境是能改變一個人的,當所有人忙碌起來時,游手好閑的人也會因感到壓迫感而被感染。
這樣的氛圍,任澗在葵松高中還真見得少。但盡管她也很著急,但卻什么都學不進去,莫大的緊張沖擊著大腦,攪成一片漿糊。陌生的環(huán)境下,再加上無所適從的緊張,任澗抓著心口,呼吸困難。
陽光透過窗子酒在教室的桌椅上,所有的學生都向陽生長,但即便周圍一片欣欣向榮,可任澗頭頂還是籠罩著一片陰霾,窗戶縫隙中吹拂一陣溫熱的風,卷起任澗身邊干堆雪。
任澗放下書本,想去走廊散散心。她走出教室,來到隔壁班的門口,向里面駐足眺望,看到曾許正在埋頭背書,精力完全投入到書本里去,仿佛與世隔絕,甚至路過的男生撞了一下他的桌角他都沒反應。
任澗想找他做做考前的心理準備,因為她實在是太緊張了??墒窃S始終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她也不敢大聲喊他的名字,更不敢隨便攔下一位同學幫忙叫他出來。總之,曾許和任澗相隔只有六七米的距離,可卻如同身處兩個世界。
任澗在心里嘆了口氣,默默地轉(zhuǎn)身離開了。這時,秋棕發(fā)現(xiàn)了門口停留的任澗,碰了碰曾許,并向門外指了指。曾許抬起頭,看到門口空無一人。
任澗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一進門,她看到幾名同學抬頭看了她一眼,即使他們很快又低頭忙自己的事去了,但任澗還是回避了他們的目光,快步坐回座位。此時,壓抑的情緒堆積在心口,如果自己沒考好,那就要回到那個充滿流言蜚語的地方去,如果自己沒考好,是不是在桂花高中也會傳開非議,說那個新來的轉(zhuǎn)校生成績不好還癡心妄想到這里上學……
胡思亂想得越來越多,任洞不由自主地再次拿出了圓規(guī)。
八點半時,在走廊回蕩的語音廣播久久不息,提醒著學生們盡快到達考場。近乎于高考的模式調(diào)動著所有人緊張的細胞,眾人忙作一團,開始收拾自己的文具。
任澗把書桌的東西一股腦裝起來,獨自一人向考場走去。由于新轉(zhuǎn)學,她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個考場。而曾許則是在第一考場的第一個座位。
這又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通過安檢之后,任澗捏著拳頭來到最后一個座位,靜候考試。
看著時鐘一點一點趨于九點,教室里也逐漸安靜下來,氣氛一下子就嚴肅和緊張了,連夏季的炎熱都被降低了幾個度。試卷發(fā)下來時,任澗看著厚厚一沓語文卷子,雙眼發(fā)黑,只覺得紙上的黑色字體都化作蝌蚪一般,在白色的湖水中游來游去,根本捉不到。并且隱隱約約的,她的腦袋里又出現(xiàn)了那些糟糕的聲音。
考試的時間一晃而過,很多學生甚至作文還沒寫完就到交卷時間了。任澗被鈴聲震得大腦瞬間清醒,整整兩個半小時她都在半夢半醒,答得一塌糊涂。
卷子被收走以后,任澗坐在座位上紋絲不動,宛若學校門口那兩只石獅子一樣。
考生開始陸續(xù)出門,徒留任澗呆坐,雙眼放空。
“這位同學,考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請迅速離開考場?!北O(jiān)考老師收齊卷子之后對任澗說。
任澗看了看她,微微點點頭,抿了一下嘴角,顫顫巍巍地站起,走出了考場。
剛一出門,任澗就看到曾許站在窗臺邊。他見到任澗后十分興奮,兩三步跳過來,問:“怎么樣,這次的語文題還真有點難度,那閱讀理解根本不是像平時那樣的套路,每一道題都像開放題一樣,古詩詞倒是很簡單,考前我剛好溫習了一遍,作文簡直就是個坑啊,我感覺一半以上的人都要跑題了?!?
炮語連珠的曾許忽然一頓,看向任澗,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很難看,便小心翼翼的問:“怎么了?沒考好?”
任澗紅著眼睛,沒有說話,右手輕輕搭在左手腕上。曾許意識到了什么,連忙一把拉過任澗的手,把外套袖子擼了上去,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又把另一只手臂拉過來,發(fā)現(xiàn)袖子下面一條條紅腫的血痕觸目驚心。
“你干嘛……”曾許震驚地看著她,“昨天不是還好好的么?”
“你哪里看出我好好的了?!比螡境槌鍪?,把袖子放了下來,“我和你說了,我很不適應新環(huán)境。”
曾許這才明白任澗所說的不適應是什么意思。他懊惱地捂著頭,發(fā)出愧疚的嘶聲,向任澗伸出手:“對不……”
“對不起,曾許,我又給你添麻煩了。”任澗說,“也許我沒法在桂花上學了?!?
說完,任澗欲走,但曾許跨到任澗面前,伸出雙臂攔住她:“別說氣話,你可以在這里好好的,我以后會注意你的情緒的。”
“不是氣話,在考試的時候,我的病一直折磨著我,連考了什么我都不記得了?!比螡緭u搖頭,“就算我好好考都不一定能過平均分,更別說其中一科考砸了?!?
曾許更加懊惱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情不自禁地咬了咬手指。這一動作在任澗看來卻是對她的不耐煩。
但還好曾許及時切斷了她這種情緒,安慰道:“沒事的,你一定可以留在桂花的,想想我們周末愉快地一起學習,想想桂花園里飄香的環(huán)境,以后我們還會一起吃飯一起放學,這一定可以實現(xiàn)的。這個病發(fā)作了的話確實誰也沒辦法,別灰心,接下來好好考機會還很大?!?
看著曾許如此努力安慰自己,任澗心里平穩(wěn)了許多??墒窃S沒有說到她心坎上,于是任澗小聲說了一句:“我討厭你,曾許。”
“?。俊痹S沒反應過來。
“傻子。“任澗撇了撇嘴,“我的病發(fā)作還不是因為你。昨天我想找你談?wù)勑模屇銕臀揖徑庖幌聣阂郑銋s連停都不愿為我停一步,一直都沒發(fā)現(xiàn)我的不對勁,直到今天早上也沒找過我。我在你班級門口站了一分鐘,你發(fā)現(xiàn)了嗎?”
曾許啞口無言:“早上我背古詩詞太認真……”
任澗頓了頓:“算了,和你也沒太大關(guān)系,明明是我自己矯情……”
曾許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又怪自己,總是怪自己?!?
任澗拿開曾許的手,垂下眸子:“那又能怎么辦呢,我自始至終都是個災星……嗚嗚……”
曾許剛要放下的手又捂了上來:“再瞎說!”
任澗眨眨眼。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有辦法讓你留下來。”曾許說,“新環(huán)境沒那么可怕,別過分解讀新同學的眼光。以后的日子,我陪你一起適應。”
任澗想要拿開曾許的手,但他勁兒太大了,摁得自己臉疼。
曾許還問:“好不好?”
任澗想回答也張不開嘴,無奈之下只好一口咬在曾許手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