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15日。

這是一個讓學生們期待的日子。畢竟熬了四天，終于到周五了。

周五結束后，就迎來了令人興奮的周末。但是周五卻不是那么容易就過去的。

晚自習時，曾許請了個假，理由是眼睛痛，無法進行正常學習。班主任看著他揉著眼睛裝得很痛苦的樣子，信以為真，讓他去教務處寫了個假條，簽了字以后就放他走了。

那么曾許為什么要請假呢？

因為他約了一個人。

先回到家，曾許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沒有備注但是倒背如流的號碼：“喂，我可能來得晚一點，你稍等我一下。”

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外走，曾許心虛地看著微信余額。

沒錢了。

沒錯，他又要去買藥了。他對藥物的貪婪讓藥物消耗得比之前快了很多，面對即將斷絕的藥物，曾許心悸不安，難以自控。

他必須買。沒錢也要買。

他點開了借貸軟件，一咬牙貸了兩千塊錢，看著十天的還款期，曾許心生煩躁。

他在另一個貸款平臺還有八百沒有還，這種拆東墻補西墻的日子讓他過得十分壓抑。

但盡管被貸款壓得喘不過氣，曾許還是戒不掉這藥物。一粒粒紅色的小藥丸就像寄生蟲一樣吸著他的血。曾許擔心對方等候太久，于是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飛馳向交易的老地方——立交橋下。

車上，欠款的不安感再加上藥物的戒斷反應讓他無所適從。想著馬上就能買到藥了，也就硬著頭皮挺了挺。

到了地方以后，曾許第一時間來到橋下，摸索著對方的位置。他吹了個婉轉的口哨，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

很快，對方出現在橋墩下，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口罩、黑色的衣褲和鞋，讓他整個人都隱匿在黑暗之中。曾許幾乎很難看到他。

離近了之后，曾許打趣道：“站在干這行都這么小心了？偽裝都用上了。”

“最近查得嚴，藥價也上浮了。”對方說。

“什么？”曾許笑臉忽然就僵住了。

“一瓶的價格上漲了二百九十。”對方拿出一張單子，“這是官方的價格，我們的渠道已經是最便宜的了。”

一千五百九，這對于曾許來說是雪上加霜。他剛借貸的兩千塊錢付完以后也不剩多少了。

“好吧，那什么時候能下調？”曾許問。

“不知道，等過了這段時間的吧。”對方壓了壓帽子，“平時服用也小心點，被查出這種藥是犯法的。”

對方說完，背上包轉身就走了。

曾許望著他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搓了搓鼻子，學著他壓了壓帽檐：“真是倒霉。”

自言自語后，曾許轉身也要離開，卻忽然發現一道強光打在自己臉上。他不得已用手背遮住，發現從路上跑下來一群人影。

“把手舉起來！”遠遠的，曾許聽到這樣一聲暴喝。

不好！這是曾許心里的第一反應。他急忙撒開腿向反方向跑去，回過頭看到路邊紅藍色交替閃爍的燈光已經漫天的手電筒光，曾許腦袋發暈，雙腿機械地向前邁，感覺腳下的石頭、土塊和雜草都變成了一只只手，在向下拽著他的腳踝，難以前行。

好在距離較遠，曾許跑到馬路上的時候，那些追捕他的警察還在橋下，但已經有人掉頭回去開車了。

身后叫囂聲不斷，曾許一刻不敢停滯。他狂奔到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穿過車流，向人多的地方跑去。

雖然人多在某種情況下會幫助警察抓住自己，但那僅限人人都很正義很熱心的情況。可曾許就賭人性，賭他們袖手旁觀，正巧給自己當掩護。

前方就是夜市，曾許一頭扎了進去。他已經感覺肺子快要跑穿了，模糊的視線中，曾許發現身邊不遠處有一個熟人。

“陳離！”曾許停下來，一把握住正在賣梨的陳離，“救救我，救救我。”

陳離一臉愕然，看著渾身大汗的曾許不明所以。客人在一旁看著兩個人，手里還提著半兜子梨。

曾許就要把陳離往旁邊拉，陳離示意母親幫忙繼續幫客人挑幾個梨。曾許貼在他耳邊小聲說：“我被警察追了，幫我找個地方藏一下……我跑不動了。”

陳離皺起眉：“警察？你犯什么事了？”

“等會兒和你說！”曾許焦急地說，見陳離仍舊無動于衷，“我人畜無害，真的！”

陳離面露難色，但還是左顧右盼，最后把一個裝水果的大紙箱子倒空，讓曾許鉆了進去，并用膠布封了起來。

前一秒陳離剛把膠布剪掉，后一秒一大群警察便從攤前跑過。陳離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一名警察還扭過頭問了他一嘴：“有沒有看見一個穿著黑紅色外套，戴著黑帽子的男的？大概這么高？”

看著用手在頭頂十幾公分比劃的警察，陳離搖搖頭。

接著，警察就走遠了。

確認他們離開后，陳離才把紙箱子的膠布撕掉。曾許站直身子，腿直發抖。

陳離一把拽住曾許的衣領，把他摁在墻上，揮起一只拳頭：“說，你小子干什么了？搶劫還是盜竊？我告訴你你要是犯了法別說我給你送警察局，我先揍你一頓！”

曾許舉起雙手，有氣無力地說：“我是違法了，但是沒害任何人。我只是買了一些違禁藥物，正趕上蘇城最近查。”

見陳離將信將疑，曾許把他服藥的歷史和貸款買藥的違禁事跡告訴了他。

陳離松開曾許，后者緩緩放下手。誰知陳離隨后飛來就是一拳，把曾許打倒在地。

“你干什么！”曾許爬起來對著陳離的胸口推了一把。

“讓你醒醒。”陳離指著曾許的鼻子，“把嗑藥當成什么驕傲的事嗎？傷你的身體不說，看看你跑兩步路虛成什么樣？你還貸款買？家里沒錢了才貸款的吧？你要把家里害成什么樣！你父母要努力多久能幫你把貸款還清？”

“要你管啊！”曾許一把扇掉陳離的手，“你憑什么評論我的家庭？”

“就憑我也活在一個艱難的家庭！”陳離大聲喊道，“同樣是家里難以維持生活的情況下，我懂得幫我媽賣水果掙家用，而你卻高額貸款嗑藥，曾許，你真幼稚。”

曾許瞪著陳離，卻無言以對。

陳離搖搖頭：“我就說學習再好也沒有用，學習好能改變一個家庭嗎？”

“閉嘴！”曾許再次推了他一把，“改變我家庭的不是我！是……”

曾許欲言又止，隨后捏緊拳頭，頭也不回地撒腿就跑。他眼睛布滿血絲，不顧耳朵里的鳴聲，恨恨地奔跑著。

把這個家變得支離破碎的當然不是他，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