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28日。
北方小年。
“沒想到小年你們直接就不安排課了啊?”任澗在電話里,和覃笙通著話,頗為驚訝地說。
“對啊,我們自己當培訓老師的好處就是比較自由,想什么時候安排課就什么時候安排,反正寒假了,孩子家長也想過節。”覃笙解釋。
“但是我今天下午要陪曾許,你們上午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在一塊排一排歌。”任澗說。
“好啊,正好我們大伙晚上也要回家過小年。”覃笙說,“白天倒是都有時間,正愁沒事干呢。”
“那好,那我到時候還是去你琴行。”任澗驚喜道,“你幫我謝謝他們了,挺麻煩的。”
“麻煩啥呀,大家都是愛玩音樂的。”覃笙頓了頓,“而且,你和我們說的,開演唱會那個事,我們也都在考慮了,所以先把你的歌錄出來才行。”
“我……我就隨口一說!”任澗哪料她真當真了,“你們不會真打算跟我一起在街頭開演唱會吧?”
“對啊,這也是我們一直以來的夢想嘛。”覃笙笑笑,“以前他們也是玩街頭樂隊的,誰還沒個青春了。如果能重新找回以前的那個感覺,大家何樂而不為呢?”
頓時,任澗心中升起一股極為強烈的緊張感。
真要在街上唱歌啊?
還沒等任澗深思,覃笙就約好時間,掛了電話。
任澗雙手握著手機,默默望著窗外。恰逢劉戀敲門,得到任澗的允許后才推開門來。
看到任澗望著窗,劉戀也愣了一下。
“怎么了?”任澗問。
“你想吃什么餡的餃子?下班回來買點。”劉戀說。
任澗思來想去,回答:“嗯……芹菜豬肉吧。”
“哦。”劉戀作勢要離開,但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任澗。
“你沒事吧?”劉戀冷不丁問了一句。
“嗯?沒事啊。”任澗疑惑地看向劉戀,“怎么了?”
“沒,感覺你心情不好似的。”劉戀很假地笑了笑,“真沒事啊?”
“沒事,謝謝媽媽關心。”任澗露出很自然地笑容,“我可能這種表情習慣了吧。”
“行,有事和我說。”劉戀點點頭,帶上門,上班去了。
任澗欣慰地笑笑,她又怎么知道,在她自盡住院時,劉戀也曾望著這扇窗出神。仿佛這小小一扇窗戶,已經成了這個屋子里的人的情緒的排放口。劉戀每每見到任澗望窗發呆,就總有不好的回憶往心頭涌。
任澗把歌詞本放在包里,也準備出門了。出門前,他給曾許打了個電話,但此時的曾許尚未睡醒。
響了十幾秒,曾許才睡眼惺忪地接了電話,嘴里黏黏地吭了一聲:“……嗯?”
“沒醒啊?”任澗聽著他的聲音,“昨晚說完晚安沒有睡吧?”
“好不容易周一不用早起,就多熬了會兒。”曾許打了個哈欠,“這才幾點啊,你就起來了。”
“生物鐘總是有的么。”任澗說,“我一會兒要去琴行,你想來的話直接過來吧。”
“行。”曾許回答,“我看看吧,先吃個飯。”
“好。”任澗掛斷電話后,還是握著手機,默默望著窗外。
她總覺得她和曾許的愛情好像很平淡,平淡得像是普通朋友一樣,每天噓寒問暖。
忽然,任澗笑了。她和曾許跌宕如激流的日子,早就翻篇成為歷史了。或許說,她和曾許能這么平淡,幾乎不吵架,也是因為他們經歷了大起大伏的考驗,最終才能在一起的。
這樣反而比那些熱烈的卻短暫的愛情更讓任澗安心。她不喜歡熱烈,她喜歡溫和。
另一頭,曾許坐在床上,眼睛還沒睜開呢。他抬著頭,看著朦朧的天花板,嘴里嘟囔著:“果然是當朋友當久了,肉麻的話怎么就說不出來呢……”
……
在任澗到了琴行以后,就馬不停蹄地投入到編曲和錄制中,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曾許才到,卻也沒有打擾她。任澗也比較抓緊時間,只是和曾許寒暄了幾句,并沒有膩歪在一起,而是全身心投入專輯的工作中。曾許也明白,他們兩個在一塊的時間俯拾皆是,但年前完成這個工作才是重要的。
因為有了彼此的理解,所以他們的關系才能如此和諧吧。
大家一股氣忙活到了大中午,才進行休息。下午他們也就要各回回家了,只有覃笙還能在這里多待一會兒。
“覃老師,你要走的話就也回去吧,我還想在這打磨一下這幾張作品。”任澗覺得自己錄制的作品還有待考究,“我走的時候鎖好門。”
“也行,反正你也有鑰匙。”覃笙點點頭,“看來你不是很滿意啊。”
“好的作品不能著急嘛。”任澗笑笑,轉頭又拿起耳機,坐在鋼琴前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摳起來。
曾許也買好飯了,回來時發現就剩任澗一人了。他坐在任澗旁邊,問:“他們都走了?”
“嗯,回家了。”任澗看都沒看他,“我再待會兒。”
“哦。”曾許把飯盒在任澗面前晃了晃:“開飯咯。”
“你不是剛吃完么?”任澗瞥了一眼,甚至頭都沒轉。
“吃還怕吃多啊。”曾許打開包裝袋,“快來吧,你都要廢寢忘食了,大早上就過來了,中午飯也顧不上吃。”
“等一會兒,你別吵。”任澗皺起眉頭,把錄音又往回調了一點,似乎是曾許的喧鬧讓她錯過了一個重要的節拍。
曾許無語地撇撇嘴。小聲嘟囔:“哎,這么在乎這專輯啊,都把我晾一邊了……也不知道能有啥成績……”
任澗忽然把耳機摘掉了。
曾許見狀,端起飯盒說:“完事啦?來吃飯……”
“曾許。”任澗看著他,眼中有一種難以揣摩的情愫,“你是不也覺得我的專輯成不了大器?”
曾許愣了一下,問:“沒有啊,怎么這么說?”
任澗躲開他的目光,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開口:“那你為什么找人給我刷評論呢?”
曾許只感覺腦袋“嗡”的一下,一時間強烈的窒息感壓迫著他的胸口。他想下意識解釋,但剛張嘴就口干舌燥,嗓子也緊緊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任澗幽幽地看著他,眼神中沒有責怪,沒有憤怒,只有平靜如水的雙眸。
“你……你都知道了。”曾許小聲說,好像一個犯錯的孩子。
“之前不知道,昨天楊零在碰碰涼說的,我聽到了。”任澗絲毫沒有波瀾,平靜道。
曾許低下頭,微微搖頭說:“我不是覺得你地專輯成不了大器,反而我覺得你能成為樂壇里很耀眼的星星。”
“那你為什么要給我刷評論?”任澗依舊不解,“你為什么不讓我正視我的缺點呢?你覺得我不可能成功,就制造假象讓我沉浸在被人欣賞的喜悅中,你這是在騙我。”
“對……對不起,因為那個時候有很多負面的評論,你看到了很難過。”曾許實話實說,“我只是想讓你看到一些積極的評論,讓你開心,讓你堅持下去。”
“可批評才是讓我進步的動力。”任澗說。
“我不想你能多進步。”曾許反駁,“我只想讓你高興。”
任澗無奈地看著他。
“我不懂音樂,我也不懂什么音樂上的好壞,我只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聽的歌,我打心里喜歡。我只知道你看到負面評論會難過,我只是想讓你開心。”曾許吞了下口水,他早就該知道,這樣的謊總有一天會被戳破。
任澗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曾許怕她瞎想,硬著頭皮說:“其實我也知道這是欺騙,但我覺得,好的作品擺在那里,不會受評論限制。除了我想讓你看到以后能開心的評論,一定會有更多發自內心的好評。”
任澗轉過身去,又彈奏起鋼琴,曾許就默默聽著。一小段demo結束,任澗穩了穩情緒,對曾許說:“謝謝你。”
“什么?”曾許有些出乎意料。
“我看到那些好評的時候,確實很開心。”任澗說,“而且正是因為它們,我才有做二專的動力。可以說,你幫我完成了二專。”
“真的嗎……”曾許自責道,“你不會受這個影響吧?其實你的歌真的很好,我叫那些同學也不是純刷的,他們也聽了,也是寫的真實評價……”
“你的好意我收到了,我不會在意的,我會繼續好好做音樂。”任澗微笑著,“只不過,下次謊言不要再被我戳穿了哦。”
曾許舔舔嘴唇,尷尬地撓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