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0日。

經過了一周的加急復習，終于迎來了本學期最重要的郊聯體考試，也就是郊區重點學校聯合集體考試。在蘇城這種小縣城，也有很多省重點高中，他們相互比較，共同提高，成了向大城市一同進步的聯合體。

因此，郊聯體考試的卷子要比區考難得多。能夠啃得下郊聯體的卷子，那么面對高考就會輕松多了。

也是通過給自己施加壓力來克服壓力的方式。

郊聯體的語文考試結束后，所有人都呆坐在座位上，久久不能從中走出。直到監考老師下令可以離開時，仍然有一小半的考生愣在原位。

因為這次考試的題，實在是太讓人破防了。不僅一篇李海燕的《浪花》讓閱讀題分數將會幾乎顆粒無收，作文題目《請將我處以極刑》更是讓所有考生大腦宕機。

這是什么題目？為什么要將自己處以極刑？這要怎么寫？

甚至在交卷鈴聲響起那一刻，還有大半人的作文沒有寫完。其實就連監考老師也在講臺上抓耳撓腮，因為當她下去走了一圈之后，也深深地陷入了被這個作文題目支配的迷茫。

恐怕，沒有人的作文分數能高過五十了。

考試結束以后，學生們嘰嘰喳喳，在走廊里肆意談論這次的考題。與往常不同，大家沒有談論古詩詞默寫，沒有談論開頭的論述題，而是全部放在了作文之上。

曾許和他人一樣，一臉迷茫地走出考場。他撞見了隔壁考場的崔楚，倆人面面相覷，毫無表情。

“你也考砸了？”崔楚問。

“是個人都考砸了吧。”曾許無奈道。

“作文題目什么鬼啊？”崔楚仰天長嘆，“如果我有罪，請用法律制裁我，而不是在考試中讓我自己給自己處以極刑……”

面對崔楚的牢騷，曾許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曾許回想著自己這十八年來，其實也不無罪行。但要把這些寫進作文里，恐怕是不妥。

這時秋棕也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了，看到頹然的二人，他沒有說話，也靠在窗臺上與二人并肩。三個人看著走廊里人潮涌動，不約而同地一起嘆了口氣。

“你嘆什么氣？”曾許問秋棕。

“我看你倆嘆氣，我就嘆氣了。”秋棕壞笑道，“怎么，作文把你倆難倒了吧？”

“瞧你幸災樂禍的樣子，好像沒給你難住一樣。”崔楚瞥了他一眼。

“我平時作文分就低，大家都低對我來說就是好消息。”秋棕倒是看得很開。

“誒，許子，你女朋友來了。”秋棕把下巴朝另一頭揚了揚，“要不你問問她呢，她可是優秀的作家。”

曾許望著任澗一步三顛地跑過來，也打心里同意了秋棕的想法。由于走廊里人太多，還偶有經過的老師，任澗顯得拘謹，只是輕輕貼在曾許旁側。

“怎么樣？語文作文？”曾許直奔主題，“是不是無從下筆？”

“無從下筆肯定是不可能的啦。”任澗歪著頭，“寫還是能寫的，但如果我是判卷老師，這個分還真不好給。”

“那你寫的什么啊？”曾許頗為驚訝，很想知道結果。崔楚和秋棕也很是好奇，都在期待的等任澗的下文。

任澗被盯得好不自在。她舉起食指，匯聚著眾人的眼光，指引著他們在思想的廢墟上重塑。

“在塵囂中，我只站著，堅定地與人群逆行。人都知道伊卡洛斯是一個悲劇英雄。然而每個時代都有無數的伊卡洛斯走向遠方。只是為了自己的個性，為了推動凡塵中人們創新的覺醒。如果堅守自己的個性是一種可悲的錯誤，那我也固執地請求：請將我處以極刑！”

任澗用詩意的語氣將這段話呈現出來，其余三個大男孩用呆若木雞的眼神看著她，空氣仿佛都靜止了。

“嗯……沒聽懂。”崔楚撓撓頭。

“你能聽懂就不至于作文跑題了。”秋棕攤攤手。

“果然還是境界達不到啊，要我肯定寫不出來。”曾許仰起頭，“不過我倒是能理解你的意思，就是呼吁大家擁有獨特的個性，批判趨炎附勢是罪過。只不過用了相反的手法，假作將自己處刑。”

“對咯。”任澗打了個響指，“沒想到你能懂我啊。”

崔楚和秋棕對視一眼，匪夷所思地說：“你小子什么時候也有這種文學底蘊了？”

“要不說人家是兩口子呢。”秋棕聳聳肩。

“和她待久了，不知不覺被同化了唄。”曾許摟住任澗，“近朱者赤嘛。”

下午的數學，也是地獄級別的難度。曾許絞盡腦汁，卻也沒能在交卷之前將最后一道大題解出來。

兩科結束后，同學們的心態都爆炸了。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責怪這次郊聯體的考題怎么這么難。

“數學可真是我的弱項，感覺連一百分都達不到了。”任澗頹然靠在墻上，書包掛在胸前，隨著她低落的腦袋環在懷中。

“你的語文足夠把差距拉回來了。”曾許主動把任澗的書包拿過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強項不是？”

“但我的強項是文科，當初怎么就聽我媽的選了理科呢？”任澗噘著嘴，“明天的理綜合沒有一科有信心，簡直要學崩了。”

“今晚好好復習嘛，明天加油。”曾許和任澗開始往外走，“過了郊聯體的考試，后面就可以放松了。”

“放松肯定是不太可能。”任澗說，“雖然說郊聯體考試更難，但我也真實地想知道我的區考能得多少分，也是有個參考。至少能穩穩考過央音的分數線才是。”

曾許點點頭：“是哦，區考更重要些。”

“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學習那么好。”任澗羨慕地瞥著他。

“那都是以前了。”曾許訕笑道，“而且我現在也不需要考太好，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籃球上，才能更好走以后的路。”

“啊，那祝你加油咯。”任澗打了個哈欠，“今晚又要挑燈夜戰了。”

“注意休息。”曾許笑笑，“別在理綜的考場上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