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3日。

這個周末，曾許的賽程被排得很滿。連續兩天打比賽對球員的身體恢復是十分不利的，也會讓他們感到雙倍的疲憊。

這在NBA里叫做背靠背，也是眾多球員最不喜歡的賽程。

不過還好，曾許的比賽是大下午了。任澗還是想陪伴他一起去比賽，但在此之前曾許還要陪任澗去做一件必要的事。

那就是復查。

鞏固期要定期復查，以便病情分析。而盡管還沒到一個周期，曾許也是借這個來之不易的半天假，進行一次復查。因為上次由于那些負面評論的原因，曾許擔心病情穩定性受破壞。

鞏固期的任澗哪怕是病情波動，短期內也不會有明顯的表面反應，但一旦忽視對以后的治療就非常不利。

放學以后，逢上醫院正休息，曾許和任澗就先簡單地吃了頓午飯。倆人來到醫院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點了兩份飯，便坐在桌前靜靜等候。

曾許將自己朝任澗湊了湊，兩個椅子幾乎要拼在一起。而后曾許拍了拍大腿，任澗也心領神會似的，將腿搭在曾許腿上。曾許又從任澗腋下鉆過去，摟住她的腰，把腦袋靠在她的懷里，任澗也順勢抱住曾許。

他們兩個七扭八歪，好像要纏一起了。

但這樣他們彼此確實很舒適，他們享受這種緊緊貼在一起的感覺，恨不得把對方揉進自己身體里。

他們就這樣纏綿著聊天，沉浸在時間的流淌中，一直到他們的餐上來了。

“剛剛那服務員什么眼神？”曾許從任澗懷里鉆出來，先給她拿了一雙筷子。

“嫌你惡心。”任澗接過筷子，晃動著雙腿，晃了晃頭，開始吃飯。

“哦，我又惡心了。”曾許聳聳肩，也開始用餐。

簡單地吃完飯后，他們就奔著醫院去了。距離醫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他們就在診室門口找了一塊空座椅，又坐了下來。

就在他們聊著天時，一個靈動的身影從電梯上穿過。二人的目光同時被吸引了過去，話語也逐漸停滯。

那是一個穿著葵松校服的女生，扎著高高的馬尾，正臉如何其實誰也沒看清，因為注意力都在她的粉色書包上。

這個身影一閃而過，僅僅三五秒，就使得曾許和任澗亂了方寸。

他們對視一眼，心之所想不言而喻。那位故人已經離去快兩個月了，但遺留下的痕跡卻涂抹在生活的各個角落。任澗在這些始終不肯揮發的點滴里逐漸證實自己的觀點：死去果真是一種不負責的行為。

比起宋詞這種迫不得已的離開，任澗以前是主動想要離開的。而她當時離開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看看與她親近的人是否會悔恨，也就是報復心理。可由于種種原因，她從深淵被拉了回來，無法證實這一觀點，可她最好的朋友卻幫她印證了。

死去的人給活著的人留下的創傷是溫水煮青蛙般的。當撕心裂肺的巨大悲痛隱去后，猶如針扎似的微弱痛覺依舊會時不時出現在后續的幾年甚至十幾年里。

“你說她如果看到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她會是什么心情呢？”任澗望著女生消失的電梯處，目不轉睛地問。

“一定會非常開心吧。”曾許說，“她永遠都是一個會替別人開心幸福的人。”

“是嗎……她仿佛永遠不會嫉妒。”任澗抬起頭，靠在曾許肩膀上，“別人開心她永遠都為其開心，別人難過她就想方設法安慰，反倒是自己，無論什么樣的悲傷都藏在心底……啊，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溫柔的靈魂……”

“大概是……這個世界太渾濁了，配不上她的好，所以才會帶走她吧。”曾許摸著任澗的頭。

任澗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那位可愛的姑娘，如同讀得了圣賢書，卻管不了這窗外事，心生憐憫是她，袖手旁觀是她，共情是她，無能為力也是她。這樣的人，生于世上，怕不是太過勞累。因此，上天給予了她最讓人憐憫和共情的命運。

終于，醫院上班了。精神科的病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少，曾許和任澗很快就看上醫生了。這個科室并不是患者少，而是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亦或是出于面子，不愿來看罷了。

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復查，二人從醫院里出來了。結果還算好，自從任澗開始常規用藥后，病情也穩定了下來，這樣二人也能松了口氣。

她的治療過程比想象中順利得多，這樣下去高考前她的病大概就能痊愈了吧。

“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去學校附近等著吧。”曾許提議。

“好。”任澗同意，陪伴他提前到了校隊大巴前。

因為體育館里太吵，外面又太冷，曾許索性帶著任澗直接上了大巴車。曾許現在開始不把參加訓練放在第一位了，因為他的訓練已經太多了，達到了一個瓶頸，他現在做的最多的，也是最有用的，就是觀看自己的錄像。

即使昨天曾許打得非常出色，但還是錄下了視頻，并反復觀看。再完美的表現也會有瑕疵，所有沒投進的球都有反復琢磨的理由。他打開錄像，審視著自己的表現。

而任澗就靠著他，一邊戴著耳機聽歌，一邊欣賞著無與倫比的比賽。

很快隊員到齊，大巴發車，到達球館，賽前熱身，比賽開始。

“雖然昨天戰勝強敵，但是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那不是正確的劇情走向。如果不是對方輕敵，我們很大幾率還會輸。”教練說，“但是我們昨天也有很大收獲，那就是防守能贏比賽！我們以前一直盯人防守，但是實際上你們的防守能力都不是頂級，反而聯防的效果更好。進攻主要讓曾許持球，有空位就第一時間分球，林松你有三分機會立馬投，馮宇你能低位打就打，黎泫卡好位置，打出我們的優勢。”

“明白！”桂花隊員們手疊著手，吶喊鼓勁。

常規賽已經接近尾聲，桂花現在必須盡可能贏更多的比賽才能擠進淘汰賽，否則將會在這個年度止步了。

帶著這個信念，所有人都拼了命一般，即便昨天剛剛進行一場高強度的比賽，但這場仍然充滿斗志。

“這場，我們必勝！”

“曾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