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日。
曾許站在籃球館里,對面是囂張跋扈的廖清。廖清指著他,大笑著喊:“你打不了球了,曾許!早日回家吧!”
曾許氣得滿臉通紅,欲言又止,無能為力,把怒火往肚子里吞。氣急敗壞的他找來一根繩子,懸在房梁之上,踩著凳子將脖子套在繩結中,準備上吊自殺。
忽然感覺喉部一緊,曾許拼命掙扎,從夢中醒了過來。
“唔……”曾許被耳機線纏住了脖子。
他坐起來,把耳機線取下來,方才覺得呼吸都通暢了。一定是他睡前戴耳機聽歌,入眠以后在床上幾經翻轉,耳機線纏繞在一起,差點把自己送走了。
按理說,家里也沒人,也沒有其他聲音,曾許完全不需要戴耳機。可他還是更愿意感受那種音樂把自己與外界隔開的感覺,正如任澗在歌里寫的那樣:
他坐著清醒了一會兒,又回想起剛才做的夢。
他果真還是太在乎廖清的話了么……自己到底還能不能打球,這是一個令他都開始懷疑的問題。
想要上北體籃球系,就得在聯賽里表現突出。想要表現突出,至少先打上首發。
可是曾許現在連能不能打首發都是個未知數。
曾許心亂亂的,但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了。因為大雪停止以后恢復交通的第一天,聯賽還要繼續進行。
曾許按時去上學,然后聽通知準備前往球館比賽。當他來到學校時,正碰上崔楚也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兩位黑著臉的大男孩對視一眼,看似都有話要說。
“我還能打球嗎?”
“我打不了球了。”
二者同時說道,曾許頓了一下,瞳孔猛縮。
“什么?”曾許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么叫你打不了球了?”
“從今天開始。”崔楚語氣低沉,甚至開始哽咽,“我不再參加聯賽了,我退出校隊。”
曾許震驚地盯著崔楚,有三秒鐘沒說出話來。他舔了舔嘴唇,牙齒都開始顫抖,憋了好大一口氣才說出來:“你說什么?”
“我退出了。”崔楚用無奈又急躁的語氣回應,好像不希望在這件事上周旋太久。
“不是,為什么啊?”曾許偏偏就要刨根問底,他不相信崔楚說的是真話,“你好端端的退出什么?明明是我打得爛,要說為了不拖后腿的話那也是我退出啊?咋了?你嫌我菜,不想跟我一起打?”
“當然不是。”崔楚不再看他,“我媽不讓我打了。”
“你媽不讓?”曾許沒想到是如此,質問,“她憑什么不讓啊?”
“因為高三了,快高考了,我還得學習。”崔楚說,“這比賽隔三差五就打,已經嚴重影響我學習了。我媽看我最近心不在焉,作業完成質量也不好,近幾次模擬考試也答得一般,就讓我專心學習。”
“不是啊?打完不行嗎?”曾許還是無法理解,“我們打完聯賽也才一月底,距離高考還很遠不是嗎?”
“曾許,我之前就說過,我和你不一樣。我打聯賽純粹是因為熱愛,而你是想靠籃球吃飯的。”崔楚茫然地看著他,“你必須要打好球,而我必須要學好習。我是要走文化的,高三的每一天都很重要,我已經落下太多了。”
曾許聽完,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看樣子崔楚是鐵了心要走了。
“可你說過,熱愛可抵萬難。”曾許還是不甘,想要挽留他。
“我現在明白了,熱愛并不能抵萬難。現實才是擺在我們面前最重要的東西。”崔楚深吸一口氣,“后面的比賽,要由你來帶領了,能走多遠我無法左右,但我會一直關注的。別讓我失望啊。”
“你覺得就憑我?”曾許苦笑一聲,“一個首發都打不了的家伙?”
“你能打的。”崔楚不知是相信他還是說敷衍話,總之語氣非常平淡,“你和我不一樣,你是靠這個吃飯的。”
“崔楚!”曾許剛要開口,卻被崔楚打斷:“老師來了,不說了。”
望著崔楚離開的背影,曾許心口堵塞,可又無可奈何。在這個時機,高三的確只有三個人還留在校隊的,其中兩個都是走籃球專業的,打聯賽是必經之路。相比之下,崔楚就太不該出現在這里了。
雖然曾許理解他,但還是無法接受這般結果。崔楚是校隊里攻堅能力最強的一名前鋒。少了他,遭遇強敵的話連怎么破局都不知道。
曾許感覺天都塌了。這樣一來,桂花高中的戰績好不到哪去了。作為魚腩校隊,很少會有球探投來目光。
下午比賽照常進行,大巴車上曾許繼續沉默寡言。車上其他人還在有說有笑,看起來他們對本年度的聯賽已經不抱希望了,他們甚至只是來打球的,并沒有對最后的冠軍有多么渴望。
渴望奪冠的只有曾許一人,那不僅是給自己鋪的路,更是給他爹的一個交代。
比賽之前,教練黑著臉,把曾許叫過來說:“以后你就擔任首發了。崔楚不在,沒有人能頂首發小前鋒,讓林松去打小前,你來打首發分衛。”
曾許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早知道,本年度他一共打過兩次首發,均以極其失敗告終。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能否打好球了。
上場以后,曾許依舊在積極地跑動。他的心情低落,但斗志不能低沉。可比賽進行了一節之后,曾許才發現他打得并不舒服。
因為平時哪怕是打替補,他也是在控球后衛的位置上,球都在他的手里支配。而轉打得分后衛以后,他更多的是打無球。要知道曾許的投籃并不是強項,突破和分球才是拿手本領。曾許在第一節一共出手了六次,只投進了兩個球。
第二節開始曾許接到球以后開始不急于投籃,而是穩下來進行控場。可當曾許粘著球的時候,褚宏又在場上毫無作用。他們兩個都需要讓球在手。
半場下來,曾許只得到六分,送出兩個助攻的同時卻慘獲三個失誤。
教練也發現了兩者不兼容的問題,第三節把曾許按在了替補席上。比賽居然一下子流暢起來,一度在追分。而當第四節教練想讓褚宏休息的時候,曾許又在場上犯了不少錯誤,分差進一步拉開,讓桂花失去了反超的機會。
曾許心如死灰,最后三分鐘他主動讓教練把自己換下場。他坐在椅子上,把毛巾蒙在頭上,耷拉著頭,整個人都要碎掉了。
比賽結束時,曾許無動于衷,依舊坐在那里,心早就游走在比賽之外了。這時,他突然感覺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抬頭一看,居然是對面校隊的主力球員,也是高一年度交手過的明星級別球員。
“嘿,你現在好遜啊。”他冷嘲熱諷道,“你這幅樣子還打什么球啊?”
曾許石化在原地。目送對手出門,他的心里升起一股退出賽場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