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6日。
這個世界好像回歸了平靜。
兜兜轉轉,曾許依然在為籃球發奮,任澗也仍舊在為鋼琴努力。
只不過他們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漫長的夢。在這個夢里,他們活得很掙扎,一度墜下生命的懸崖。夢醒后他們依然活著,依然在為自己擅長的東西而前行,卻總覺得失去了些什么。似乎是陪伴,是溫暖,是關懷。而唯一收獲的,大概是名為成長的財富。
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已經完全感知到了生命的真諦。
曾許無心學習,其實也是無心打球。但比起動腦,曾許選擇了揮灑自己的汗水,因為他的大腦已經轉不動了。
盡管期中考試即將到來,曾許卻對自己的成績毫不擔心。哪怕兩個月沒怎么學習,可他已經不如往常一樣,為了證明給父母而拼命地考出好成績。現在的他不想向那個不聞不問的媽證明什么,他只想讓在天之靈的曾鐵滿意。
運動能夠促進多巴胺的分泌,渾身是汗的曾許短暫地忘掉了悲傷。可當他累得喘不上氣的時候,在長椅上坐下的一瞬間,傷痛隨著窗邊的一陣風席卷到脊背。
被世界當作遺孤的感覺,不過如此吧。
球館里明明很吵,但他卻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想起之前在宋詞家里想對她說籃球是自己的特長時的猶豫,還有后來宋詞知道自己曾是籃球特長生時的驚訝,他就不免遺憾。
曾許閉上眼,宋詞溫柔的聲音就擾在耳邊。
他明明就是一個非常厲害的籃球運動員,怎么到頭來誰都沒有見到自己的能耐?
無論是再也看不到的曾鐵和宋詞,還是仍有機會的任澗。曾許捏緊拳頭,心中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重新找回曾經一流的自己。
他睜開眼,看到崔楚向他走來。
“自己在這打了一上午嗎?”崔楚坐在他身邊,“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曾許一知半解。
“昨天的小組賽你沒在,褚宏打的首發,我們配合不錯,大勝對手。”崔楚聳聳肩,“教練說你已經不具備打首發的能力了,也沒法和我們打出配合……所以,他決定以后讓你打替補。”崔楚嘆了口氣,看向他,“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加練是為了提升球技奪回首發呢。”
曾許不言不語,心中已經五味雜陳。
崔楚離開后,曾許一個人坐在球館里,握著被手心的汗浸滿的籃球,呆坐了將近一個小時。太陽把球館曬得滾燙,曾許卻如同坐在冰窖里。
中午時分,任澗找到了曾許,他面色苦澀,但任澗發覺時覺得他是單純的因為宋詞的離開而難過。
他們不約而同地向校外走去,誰也沒心情吃飯。可曾許還是走進了小飯館,點了兩份飯。
二人面對面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誰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最后,是任澗主動開口,說:“復選下午開始。”
曾許眨眨眼,沒說話。
“我……”任澗抿了抿嘴,“我想上,我還是想上。宋詞最喜歡聽我彈鋼琴,我想要帶著她那份一起登臺。”
曾許還是眨眨眼,吞了下口水。
任澗也不自覺地吞咽口水,小聲問:“你會陪我嗎?”
“會。”曾許不假思索地回答。
任澗安心落意,閉上眼有三秒,松了一口氣,同時卻提起了一股信念。
這時,他們的午餐上來了。
任澗看著面前一大盤子蓋飯,皺皺眉問:“這能吃了嗎?”
誰知曾許突然操起筷子,瘋狂地往嘴里扒拉飯,一邊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能,不能也能。”
看著埋頭狂吃的曾許,任澗不知為何心中一陣酸楚。
午休曾許和任澗誰也沒回教室,就一直坐在籃球場旁邊的樹林里,吹著涼嗖嗖的風。
他們現在形影不離,像極了相依為命的靈魂伴侶。
“曾許,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我的鋼琴很精湛,打敗我的只是心魔。”任澗說。
“是嗎……”曾許抬起頭,望著樹葉的間隙。
“只要我能戰勝心魔,我一定能站在舞臺上。”任澗堅定地說。她很久沒有這么堅定過。她深吸一口氣,說:“鋼琴是陪伴我最久的朋友,它一定可以陪我走向更高的人生。鋼琴十級下個月也就要考了,曾經我失敗的路,我一定要跨過去。”
曾許看著她堅定的黑胡桃眼神,他從未見過任澗露出這種神色。他挪開眼神,撿拾起一片落葉,捏住葉梗旋轉著。
“我也覺得我打球很厲害,過去一年沒有碰也是心理問題。可現在已經不是心不心的事了,現在已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曾許失落道,“要是我真是保羅喬治就好了。”
“保羅喬治是誰?”任澗問。
“啊……保羅喬治是NBA球星,以前也是斷過腿,但是屬于克服了心魔,痊愈以后打得比以前更強了。”曾許解釋。
“就是你之前那個小冊子上的人?”任澗云里霧里地問。
“那不是,那是羅斯,我的偶像。”曾許說,“雖然他也受過毀滅性大傷罷了。”
任澗沉默了幾秒,撇撇嘴:“那他現在恢復了嗎?”
“沒有。”曾許苦澀地笑笑,“羅斯的傷恢復了,可他的巔峰期再也恢復不了了。他如同他的名字一樣,羅斯——Rose——玫瑰。可花會重開,人卻沒辦法再年輕。”
任澗一時感慨千分。玫瑰,多么美的名字,可是卻遭受著凋零的傷病。這個世界似乎從來都不盡人意,越是美妙的事物越是殘敗。
“現在羅斯還在打比賽嗎?”任澗冷不丁這么問。
“嗯……”曾許一時語塞。
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一年多沒有關注過NBA了,這個曾經令他癡狂的頂級賽事,現如今出現在耳朵里卻十分陌生。
“說實話,我不知道。”曾許聳聳肩,“在我印象里,他應該在騎士隊,和詹姆斯一起爭冠吧……我真的很希望他能奪得一冠,可是現在詹姆斯走了,他應該也沒機會了吧。”
聽聞曾許如此低落,任澗抓住他的胳膊,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陪你看一場他的比賽吧。”
曾許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前方。
“你一定很想看你的偶像打球。”任澗憧憬地說,“偶像的力量是無窮的,他一定可以成為你籃球路上的動力。”
曾許看了看腳上的羅斯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