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8日。
十一長假從此而去,學生們也度過了他們2018年最后一個節假日。接下來就剩安安心心地學習,備考期中考試了。
雖說距離期中考還有一個月,可這是高三,時間被壓縮得十分緊張,每個人都繃緊了弦。在這段時間,但凡松懈一分,都會一落千丈。包括曾許,他從開學以來就沒有全身心投入學習,不知這次能否再次拿下年級第一了。
他這天起床后仍然身心俱疲。那種脫離藥物的感覺,就像是行走在刀尖上,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刻骨銘心的疼痛。可他非人一般的意志力,總是能讓他硬著頭皮走下去。
最最痛苦的一段時間已經挺過去,留下的后遺癥若是把他打敗了,那他簡直是再失敗不過的失敗者了。平日里時不時顱內會一抽一抽的疼,要么就是心肺一陣陣堵塞,這都需要他持續很久的深呼吸,才能讓這些不適消失。
不過就算戒斷反應再痛苦再煎熬,他也能做到不服用藥物。隨著戒斷時間久后,劇烈的反應也在一點一點減輕。痛苦仍在,但藥物的的確確已經戒了。
若是與后人說起,曾許曾經戒掉了毒品似的藥物,想想都是能夠寫入意志篇章的劇本。因為面對惡鬼般的拉攏,總有靈魂苦苦會祈求神,叫祂再救一個。可神不是圣母,不會無條件地施救墮落之人,只給他們堅強的意志。而絕境之下,意志會帶他們殺出重圍。
曾許坐在課桌上,捂著頭痛欲裂的太陽穴,堅韌地抬起頭,強迫自己看著黑板。
而就在隔壁,任澗也坐在椅子上,在抑郁癥的對抗下,極力保持專心致志地學習。沒錯,她終于回到了校園,開始走完她余下的高三學涯。盡管她還會因為一些異樣的眼光與言語而不自在,但只要想到曾許就在一墻之隔外,她就無所畏懼。
在桂花高中,曾許就是她最堅實的依靠。
畢竟,會因為自己戒藥的人,就足以讓自己托付了。
“白彤。”任澗主動上前搭話,“你能幫我講一下這個知識點嗎?我之前落課了。”
白彤驚訝地看著這個從前生人莫近的轉校生,被人們稱之為“怪胎”、“異類”的女孩子,正在對自己露出友善的笑容,始終如一的偏見被沖淡了許多。
“好。”白彤拿起筆,靠近任澗,在材質上邊寫邊講。
另一頭,崔楚找上了曾許,坐在他前桌問:“許子,下周訓練要開始了,這周你要不要跟著打打?”
曾許面露難色,指了指自己:“我?”
“還有誰啊?”崔楚打掉他的手指,“我最好的搭檔就是你了。”
曾許苦笑了一聲:“我現在這樣怎么打球?”
“練唄,球就是練出來的。”崔楚說,“再說,你上次跟我們一塊玩的時候投籃基礎還有的,多練練手感還能打得上首發。”
曾許一怔。打得上首發。這句話好陌生。
要知道以前的曾許,就算整場手感冰冷,頻頻失誤,下一場教練都不會把他摁在板凳上。高一整個聯賽,曾許就是雷打不動的首發控衛,是聯賽MVP的有力爭奪者。
現在居然還要爭奪首發位置,這讓曾許頓時落寞了幾分。
“我跟你說這個可不是讓你懷疑自己的,你也不是這樣的人啊。”崔楚繼續說,“你那么偏執,我越這么說你應該越不服氣才是。回來吧,我們一起打比賽。”
曾許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刻給出回答,只是問:“別人呢?阿哲呢,皓忱呢?”
“他們都沒去。”崔楚說,“你也知道,他們學習可都是班級前十,還要在高三沖刺呢。我這是對籃球太熱愛了,我沒法拒絕聯賽,哪怕它會影響我高考,我也得打!”
曾許看著熱血沸騰的崔楚,再次苦澀地笑了笑。
曾許沒有同意的原因,其一是身體原因,其二就是因為目前他的生活水平問題。
他爹因為幫他還債欠了那么多錢,他不可能坐視不管。他還想用以后的周末去打零工,想著能幫賺一點是一點。如果加入了校隊,周末一定會在訓練中度過了。
曾許還是暫時把這件事拋到了一邊。因為午休的時候,是他和任澗的甜蜜時光。
曾許和任澗一起來到了北門的街邊,再次買了久違的路邊攤。
他們倆蹲在樓道里,吃得津津有味。任澗看著曾許,笑意盈盈,滿眼都是他。
“給。”任澗把她飯里的烤肉都夾給了曾許,“多吃點肉,長胖點,就能去打球啦。”
曾許驚訝地盯著任澗,嘿嘿一笑,感動又關切地說:“你自己也得多吃,咱倆都得長胖點才行。”
任澗一邊點著頭,一邊往嘴里塞飯。
“哦對了,這個給你。”曾許把筷子插在飯上就去掏兜。
“筷子別這么插。”任澗埋怨地把筷子拔下來,隨后接過一張紙,開玩笑地問,“這是什么?給我的小情書嘛?”
曾許想了想,說:“也可以是。”
“啊?”任澗一愣,打開后發現是一首小詩。
「什么是完整的睡眠
清醒的黑夜在撕碎夢一片片
痛到失去了語言
我心里卻非苦似甜
當你握住我的手
我擁有一整個宇宙
而你是星光照亮我
我要張開我懷抱變成你城堡
只有你是我的解藥」
任澗讀完這首詩,臉上泛起幸福的紅暈。她蠻歡喜地抬起頭,懷著一絲質疑,笑盈盈地問:“從那抄的,寫這么好?”
“這我自己寫的!”曾許驕傲道,“近朱者赤嘛,我送你那個本子,你把以前的詩全部抄上一遍后,我可是從頭到尾讀了一遍的。不得不說,你的才華真的是最有魅力的一部分。”
任澗開心地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在詩上,字里行間都透露著曾許對任澗的依賴。她一想到曾許在痛到失語時分,無視發泄與藥,只渴求自己握住他的手。每每想到那個畫面,昏暗的屋子里便成為星辰宇宙,而任澗就是最亮的那顆,圍繞在曾許身邊,陪他度過痛不欲生的時段。
「只有你是我的解藥」
“你才是我最好的藥。”
任澗感動地把紙折起來小心翼翼收起,把頭靠在曾許肩上,閉上眼說:“我會為這首詩作曲的。它會成為我第一個專輯里的作品。”
曾許的臉頰蹭著任澗的頭發,欣慰地看著頭頂透著光的窗子。
“那可真是……榮幸至極啊。”
陽光穿過布滿灰塵的窗,剛剛好照在曾許和任澗的身上。昏黑的樓道里,二人坐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