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廳里，任澗一展歌喉，把曾許和宋詞迷得心醉神迷。

她的曲風可以說是小眾，從不唱主流的歌曲，也不唱通俗的歌曲。她總是挑一些極具吸引力的歌，曾許和宋詞從未聽過的歌，卻一下子就愛上那個曲調。不得不說，任澗對音樂的鑒賞十分有造詣。

她的一曲《南屏晚鐘》簡直讓小小的包間化作回蕩不絕的鐘樓，又用一曲《獨角獸》代入冰山之巔。燈光不斷變換的包間，在起伏的樂聲中迷幻多變，讓二人如聽仙樂耳暫明，大飽耳福。

期間，任澗也放下麥克讓他們兩個唱一唱。由于都是關系要好的朋友，所以也沒什么放不開的。曾許起初還拘謹地夾著嗓子，后來也就放飛自我了，即便五音不全也唱得極為瘋狂。因為在任澗和宋詞面前，他能夠毫無顧忌，這樣的關系讓他尤為放松。

曾許最喜歡搖滾，但吼到后來，就剩滾了。

宋詞也接過麥克，選擇了幾首美妙的歌。她倒是沒有曾許那么跑調，也算清了清任澗的耳朵。

任澗喝了一口水，抱著剛抓的娃娃，洋溢著笑容。忽然，曾許拍了拍她，示意她跟他出去一趟。

“怎么了？”任澗跟在曾許后面，在隔著一面墻躁動的音樂中問。

曾許抬起頭，看得出來臉色不是很好。

“我的藥呢？”曾許問，把任澗驚了一下。

“干嘛？”任澗瞪大眼睛，“不是說好要戒的嗎？”

“有點受不了了……”曾許捂著頭，“不知道是室內有點悶還是音樂聲太吵，我的頭疼得要命。本以為挺挺就好了，結果越來越疼。”

“一點都挺不住了嗎？”任澗問。她當然不想讓曾許繼續服藥。

曾許微微搖搖頭，甚至連用力都會覺得頭顱要炸開一樣。

“可是……你都一天沒吃了，現在吃豈不是前功盡棄了……”任澗遲疑地說著，卻發現曾許眼珠滿是紅血絲，太陽穴上的血管凸起，看起來十分駭人。

“快點，把藥給我。”曾許的語氣明顯變冷了，有一種命令的意味。任澗剛猶豫地把藥瓶拿出來，就瞬間被曾許一把搶過。

看著曾許瘋狂的樣子，任澗有點害怕了，連忙雙手握住藥瓶，不讓曾許奪過。曾許似乎被痛覺惹怒了，一把將藥瓶拽了過去，擰開了瓶蓋，倒出一粒藥。

任澗被拽了個趔趄，手腕還未愈合的傷口一陣鉆心的痛，使其蹲下身去捂著腕部的繃帶。曾許吞下藥后，麻醉感直沖天靈蓋，讓他雙腿都站不穩了，靠在墻上緩緩滑向地面。

“任澗，曾許，你們干嘛呢……”

見二人遲遲不歸的宋詞推開門，霎時看到兩人雙雙蹲坐在地上，一時驚慌失措，忙來到任澗身邊。

“怎么了嗎？”宋詞蹲下來，詢問額頭蒙上一層汗珠的任澗。后者沒有給予回答，當宋詞關切地搭于其肩膀時，感受到了任澗正在劇烈地發抖。

“軀體化？”宋詞第一反應便是如此，想著從任澗身上搜到治療抑郁癥的藥。她抬起眼，發現曾許身前不遠處有一個橙紅色藥瓶，撿起來就要給任澗吃。

“宋詞……”曾許靠著墻，迷迷糊糊之間叫住宋詞，“那個藥……不能吃……”

宋詞看著他說話都吃力，又仔細看了看藥瓶，吃驚地捂著嘴，不可思議地說：“這是……鎮痛藥？”

曾許沒有回應，又仰著頭靠在墻上紋絲不動了。宋詞猜得出這藥是曾許的。

這時，任澗抓住了她的手。宋詞抱住任澗，后者緩緩恢復了正常。

“宋詞。”任澗抬起頭，眼神中流露著藏匿不住的疲憊，“怪我，今早忘記吃藥了。”

宋詞擔心地扶她起來。曾許還是坐在地上，沒有一點動靜。

“曾許吃的是阿片類藥物，這種鎮痛藥效果好，藥量大的話連意識都會麻痹。”任澗解釋，“而且長期服用會上癮的。”

“他……”宋詞有些驚愕。

任澗點點頭：“他是個藥癮者，明明說著要戒藥的……但是剛才突然就控制不住地從我手里搶藥……只能說，這種癮一旦犯起來，太可怕了。”

宋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能感受得到她的顫抖。

“你們……”宋詞吞了下口水。

“對不起，宋詞，我隱瞞了曾許的用藥史。”任澗不敢看她，“我以為他能成功戒掉，然后會恢復正常的。”

曾許這時候伸了一下胳膊，然后揉著眼睛看向任澗。后者眼神黯然，默默走去。

“任澗，我……”曾許想要站起來，但雙腿還是無力。任澗把他扶起來，曾許的體重幾乎都壓在她單薄的身子上，壓的她幾個趔趄。宋詞見狀也過來扶住曾許。

“我好像……失敗了。”曾許話終于能說利索了，“我其實真的想戒藥，但是藥癮一犯我就控制不了自己……”

任澗痛楚地看著他。她雖然氣憤，難過，可又理解曾許。因為她過去也想過服用大量阿片類藥物自盡，所以當然了解這種藥。

只不過，她沒想到曾許會因其失控。

“曾許，任澗。”宋詞這時發話了，“我真不希望你們這樣子。”

二人心臟涼颼颼的，同時看向宋詞。

“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們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宋詞有些悲愴，“一個因為抑郁癥想過自盡，一個服用麻醉藥上癮……你們怎么會這樣呢……”

曾許默不作聲。他現在頭不痛了，但呼吸也變得困難。如果說任澗的病是被動的，那么他服藥卻是主動的。他是真正自暴自棄的那個。

“我真心希望你們好好地活下去……”宋詞眼睛又紅了，細弱的聲音稍顯哽咽，“我是一個將死之人，可我一點都不想死……真的……上天和我開了這樣的玩笑，我卻依然努力地活好剩余的日子。你們不一樣，你們還有青春，還有未來，你們……能不能好好地活著，別再這樣了……哪怕是……替我活著……”

任澗觸動地捏緊拳，看都不敢看她。她對宋詞保證：“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早上忘吃藥了……我一定會按時吃藥的。我沒有考慮自盡了，我在好好治病。宋詞，別說喪氣話，我們最后都會好好的。”

任澗戳了戳曾許，后者卻甩開了任澗和宋詞的攙扶。任澗驚愕地看著他，心中一股不祥的預感。

曾許沉著臉，表情恐怖如斯。任澗只覺得天都塌了，下一秒他要放棄戒藥了。

不曾想曾許卻開口說：“任澗，下次，幫我戒藥。我藥癮犯的時候，把我……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