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曾許坐在病床邊,緊緊握著任澗的手。
任澗本就冰涼的體溫在失血后變得更加沒了溫度。曾許就一直用雙手捂著,捂出了一層汗水。
“曾許,宋詞呢?”任澗問。
“她回自己的病房了。”曾許說,“別忘了她也是剛從重癥中醒過來,本身還臥床不起,一聽到你出事了倏地就從床上蹦起來跑來看你。”
任澗低下頭,發絲從雙鬢滑落。
“曾許,人活著究竟為了什么呢?”任澗低語,“像宋詞這樣完美的女孩兒,最終也會被上帝帶走。我們的命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曾許看著她黑黑的眼睛:“或許是上帝太喜歡宋詞了,所以想把她叫過去呢。”
任澗嘆了口氣,心里很不是滋味。
過了一會兒,曾許又說:“任澗,我覺得你看到了宋詞的經歷,就更應該珍惜生命了。”
“為什么?”任澗不解。
“宋詞和你恰恰相反,她是一個特別熱愛生命的人,卻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對待。”曾許說,“她積極樂觀,把所有事情都想成最好的結果,所以她根本無法接受最后這樣的結局。她已經不止一次表示過自己害怕病魔,害怕死亡,可醫生又給她下了放棄治療的診斷書……”曾許頓了頓,有點哽咽,“而你已經非常悲觀了不是嗎?所有的事情再壞又能壞成什么樣呢?試著活下去,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任澗扭過頭,隨后被曾許用手掐住下巴又擰了回來。任澗撒氣似的甩開曾許的手,表情十分難受。
“都說了不要亂甩手。”曾許叮囑。
任澗轉過頭來后,眼眶里閃著淚花。
曾許又嘆了口氣,沉重地說:“所以……請一定要活下去。再看看這個世界吧,哪怕……是幫宋詞去看看這個世界。她那么熱愛生活,一定還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
任澗抽了抽鼻子,哭噎著:“那宋詞怎么辦?”
曾許無能為力地搖搖頭,許久才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二人陷入了無比凝重的悲傷。
“用盡可能多的時間,陪伴宋詞吧。”曾許說。
任澗嘟起嘴,眼淚順著嘴角淌下去。曾許抬手幫她擦了擦淚,后者也擦擦眼眶,小聲說:“在葵松高中時,只有宋詞和別人不同,只有她愿意接近我、理解我,只有她是那片黑暗里唯一的光。現在,宋詞也陷入黑暗了,我也好想做她的光。”
即便任澗某些時刻想要放棄生命,但越是到這種時刻,曾經的美好和溫馨就越會像走馬燈一樣浮現腦海。
宋詞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
“所以就好好地活下去吧,帶著宋詞的那份。”曾許深吸一口氣,以緩解巨大的悲傷,“她一定不希望你離開這個世界。”
任澗抑制住巨大的心理悲痛,只能像曾許所說那樣,利用剩下的時間陪伴宋詞了。
突然間,任澗有一種還活著的慶幸,因為她可以繼續陪宋詞走完余生。
接下來,曾許把那一摞紙從任澗的枕頭下拿出來,在床頭顛了顛,遞給任澗說:“來吧,我們重新寫一份。然后在覃笙老師的幫助下,發表第一首歌吧。宋詞一直很仰慕你,想要聽到你的作品,一起滿足她這個愿望吧。”
任澗看著這摞廢紙,自我懷疑地嘀咕:“我真的可以嗎……宋詞會不會看到我寫的東西降低對我的印象呢……”
曾許又一次握住任澗的手,盯著她的雙瞳:“放心吧,只要是你,寫出來的作品就不會差。”
曾許手心的溫度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任澗安心了許多。任澗拿起皺皺巴巴的紙,又看到曾許遞上來一個漂亮的小本子。
“這是?”任澗驚訝地問。
“送給你的。”曾許說,“以后就把詩寫在這個本上吧。”
任澗接過本子,皮革做的封面上印著唯美的彩繪,宛如油畫一般的綠色草地上搖曳著開著純潔白花的高草,橙色與藍色交相輝映的夕陽下兩個人兒牽著手向遠方奔去,盡頭則是一片金色的余暉。
“真好看。”任澗不禁夸贊,眼里都有了光。
“精挑細選的呢。”曾許驕傲地說。
任澗抬眼盯著曾許,噗嗤一下笑出來。
曾許一愣:“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你明明那么混蛋,又抽煙又服藥又打架又賭博,感覺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混。尤其是你賭起來簡直就像一頭拉都拉不住的蠻牛,無可救藥的感覺。”任澗說,“現在一對比,和那個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曾許尷尬地撓撓頭:“我……其實我已經不賭了。”
“我知道。”任澗說,“我相信,你會擺脫賭博的。”
“為什么?”曾許驚訝地問。
“因為我見過以前的你。”任澗微笑著說,“以前的你雖然也是個混蛋,也打架抽煙,但是敢作敢當,溫柔細心,有原則也有底線,絕不是壞蛋。所以我相信你就算做了壞事,以前那個你也一定會回來。”
曾許頓時感到春風拂面,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任澗看著曾許傻笑的樣子,只覺得他可愛。她拍了拍曾許的頭,拿起本子自顧自地抄寫詩去了。
曾許沉浸在喜悅中,更加為自己之前的混蛋行為感覺可恥。
“曾許。”這時,任澗說道,“你陪我克服抑郁癥,我陪你戒藥吧。”
曾許再一次被震驚,訝異地看著任澗。
“什么?”曾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任澗頓了頓,大聲說,“你陪我克服抑郁癥,我陪你戒藥吧!”
曾許半張著嘴,不可思議地問:“你決定治病了?”
“不然呢?”任澗歪著頭,“你能不能做到戒藥啊?”
“我……我當然能!”曾許一拍大腿,“那你呢,你有沒有信心痊愈?”
“你有我就有。”任澗的笑容如同雪原的溫泉。
曾許心都化了,抓著褲子,無法按耐心中的喜悅。
“那我們就一起,努力變得更好吧。”任澗向曾許伸出小拇指,“拉鉤。”
“拉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