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許回到自己那個老舊的家,躺在床上,心情難以平復(fù)。
他掏出手機,打開聊天框,給蘇侃發(fā)了一句「我到家了」。
「知道啦,早點休息」蘇侃回得很快。
曾許沒有多回復(fù),抱著手機,面掛笑容。
他好像找到快樂了。那種藥物給不了的快樂。
因為這種麻醉藥會麻痹神經(jīng),但也會抑制多巴胺的分泌。時間久了,服用者如果停止服用,體內(nèi)就因沒有分泌足夠的多巴胺而失去快樂的感覺。而這種藥又有強烈的依賴性,久而久之快樂便奢侈了。
可這一次,曾許竟覺得自己的腦子里好像有了一絲平常的快樂。
這是來自青春期專有的多巴胺。
不同于平時,曾許今夜沒有再服藥,這是連續(xù)一百三十多天的第一次。
翌日,曾鐵還是徹夜未歸。不過曾許已經(jīng)沒心思管他了,他給蘇侃發(fā)了個「早」,然后迅速洗漱,從桌子里抓了一把錢買早餐。臨出門,他看了一眼手機,收到了蘇侃回復(fù)的「早」。
他提前很久出了門,然后徑直向葵松走去,駐足在大門口。他想再看蘇侃一眼。
一輛又一輛車從校門口停了又走,曾許等得有點著急了,他點了根煙,躲在學(xué)校對面的巷子里偷吸。
終于,他看到一輛凱迪拉克停到甬路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下來。她還是扎著高馬尾,背著個紅色小書包。與藍色校服對比明顯。曾許剛要上前,卻發(fā)現(xiàn)主駕上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也下了車,應(yīng)是蘇侃父親。
曾許忽然直了眼。
為什么別人的父親文質(zhì)彬彬,事業(yè)有成,開著豪車還送女兒上學(xué),而自己的父親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酒鬼,只會讓人厭煩。
蘇侃在和父親告別以后,三步兩步就跑進學(xué)校了,根本沒注意到巷子里的曾許。而他也沒有過多打擾,只是目送她進樓,而她的父親也驅(qū)車離開。
曾許抹了把眼睛,去便利店買了袋面包和奶作為早餐。他在付款時發(fā)現(xiàn)柜臺前擺了幾束漂亮的花,掏出手機一看,今天居然是5月20日。
他從前從來不會在意這種無厘頭的節(jié)日,但恰好今天讓他給撞上了。
“來一束花,謝謝。”
曾許背著裝有玫瑰花的書包去了學(xué)校。今天任誰翻看他書包他也不會讓,因為這是一個秘密。
……
“許子,今天520,你有什么行動沒?”崔楚跟他勾肩搭背,眼色飛舞,而曾許則撇著嘴角,一臉黑線。
他就知道,根本沒有什么秘密。
“放學(xué)我去找她,但不一定怎么回事呢。”曾許說,“我和她才認識一周,雖然互有好感,但也太快了。”
“快嗎?”崔楚搖搖頭,“那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談戀愛的都多快。很多人都是毫無前兆地說談就談了,甚至一句‘處嗎’‘處’,倆人就好上了,然后沒幾天感覺沒意思就又分手了。快餐愛情嘛,習(xí)慣就好。”
崔楚說得并不無道理,這是事實。現(xiàn)在的高中生正是渴望愛情的時候,動心容易,放手也容易,有充足的感情余力,很少為情所困。
但不得不說,這個年紀的愛情也是最單純的。盡管可能磨合期短,彼此的了解和忍耐完全不夠,但仍然抵不住這是一種似火的愛情。少年的男男女女敢愛敢恨,喜歡就表白,不合適就分手,每個人都是勇敢的,都是炙熱的,大大方方,轟轟烈烈。
大概這也是青春令人癡迷的一個特點。
“你看吧,今天會有很多忽然在一起的情侶,不過過不了幾天就都散了。”崔楚說,“我希望你是前者,但不是后者。”
“感謝你的祝愿。”曾許拍拍他,“我試試吧。”
“許子,蘇侃是校花級別的,今天恐怕你會有很多對手。”崔楚警告,“加油,拿下她,別猶豫。”
曾許點點頭,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
他也會緊張。想到要主動和蘇侃走得更近一些,他就莫名緊張。他告訴自己太快了,太快了,可一邊又覺得再慢點就會丟掉她了。
正如崔楚所說,蘇侃這種級別的女孩兒,逢上520這種日子,稍有不慎就拱手讓人了。
曾許開始焦躁。他安分不下來,腦子里總有兩個爭論的聲音吵來吵去。他煩,自己和自己斗爭,累得滿頭大汗。他有點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舉起手,表示自己要去廁所。
秋棕在一旁看著他,皺了皺眉。
由于是早自習(xí),班主任也沒多管。得到允許后,曾許沖進廁所,將門反鎖,掏出一顆藥丟進嘴里。
他心跳更快了,并且開始面紅耳赤,但情緒明顯緩和了下來,不再躁動不安。
果然,他還是對其依賴。昨天他以為自己很快樂,所以沒有吃藥,可第二天這種難以忍受的不適便隨著不安情緒浮出來了。
曾許看著墻板,整個人處于放空的狀態(tài)。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被一陣上課鈴喚醒。
這一天在間斷的焦慮中度過,曾許也是一有時間就用香煙消遣自己。一上午過去,大半包煙只剩下最后一支。
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前,他在拿本時看了看那支玫瑰花,經(jīng)歷了半天已經(jīng)有些枯萎。他忙擰開礦泉水蓋子,對花瓣灑了一些。看著晶瑩剔透的水滴,曾許有點出神。
“你干嘛呢?”忽然一聲嚇得他沒拿住水瓶,水灑了一書包。但他沒有把書拿出來,只是拉上了拉鏈。
回過頭,發(fā)現(xiàn)前桌文昕回頭問他,手里拿著一張試卷。
“沒什么,收拾書包。”曾許搪塞過去,擺擺手。
在成功之前,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
中午放學(xué),曾許小心地挎上書包。很快沖出了教室。路途上,他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以新的身份兩兩走著,有些只是并肩,有的還拉著手。
這是剛剛在一起的情侶們羞澀又青春的寫照,盡管大部分都走不到最后,但卻是人們記憶深處像月亮一樣皎潔的一段感情,又單純又美好。不過,幾家歡喜幾家愁罷了。
他不想做那個愁人,于是加快了腳步。
心跳又加速了。他真的很膽怯,連這個都怕。相對于一部分的轟轟烈烈,他顯得扭扭捏捏。
他把玫瑰拿了出來,細致地理了理,背過手去,在葵松門口對面等候。
人潮川流不息,可他始終沒有看到蘇侃。大門口人越來越少了,曾許不安分地跺了跺腳。
又過了兩三分鐘,門口都沒有人了。他決定還是進去看看,沒想到兩次進入異校都是為了找蘇侃。
然而,剛從大門拐過去,曾許就看到了蘇侃的背影。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旁邊站著六七個男生,蘇侃正前方還有一個高個子男生,正雙手舉著一大捧白玫瑰,看似向蘇侃告白。
曾許一下子眼前就發(fā)昏了。他甚至能從額頭的青筋感受到自己狂亂的心跳。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單支玫瑰,惱羞地捏了捏,頭腦一熱,大步流星向蘇侃走去,從背后一把摟住蘇侃,指著面前的男生大吼:“你是個什么東西!?”
蘇侃被嚇了一跳。她完全沒想到曾許會找過來。
而這個男生也狠狠地愣了一下,但很快一巴掌打在曾許的手背上:“你誰啊!老子看上的女人你也敢摟!”
“陳離!別動手!”蘇侃呵斥住陳離。但曾許已經(jīng)喪失了理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就你叫陳離是吧!”
陳離也不是善茬,盡管他不認識眼前這個瘋小子,但他猜得出這明顯是他的情敵。
“知道是你爹還這么放肆!”陳離直接一巴掌打在曾許臉上。
曾許沒想到他居然敢正面還手,短暫地頓了一刻,破口大罵一聲。
只聽蘇侃一聲尖叫,曾許和陳離瞬間扭打在一起。
很快,旁邊看熱鬧的幾個男生也上來幫忙。曾許一個不注意,被陳離摔倒在地。
他只能聽得到幾個人對他的辱罵,但聽不到蘇侃的聲音。他睜開眼,透過縫隙看到蘇侃立在那里,眼神淡然。
曾許咆哮一聲,從地上滾起來,也沒看清面前是誰,一把撲了過去。陳離被撲了個趔趄,腳跟絆在邊石上,兩人雙雙倒地。曾許騎在陳離身上,不要命地揮著拳頭。
其他幾個人扯著曾許,但卻絲毫拉不開。曾許已經(jīng)瘋了,一拳一拳打在陳離臉上,陳離也在身下一拳一拳打在他頭上。
忽然之間,曾許感到后腦嗡的一下,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