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補償傳漏的一章番外
- 寂寞梨花落
- 沁色
- 3119字
- 2011-01-24 19:35:58
番外中漏掉的那章
半夏見陳廷曦一直在發呆,不由地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臂膀,取笑道:“還說我沒見過世面呢,你不也一樣么!一進這帝都,你整個人都懵了。”
遠處傳來一陣高談闊論,半夏喜歡湊熱鬧,還不待陳廷曦反應過來,一把拉過他的衣袖就往人多的地方沖了過去。
這里是一家小酒館,里面坐著的人大多是一些閑來無事前來說些是非,打趣聊天的閑人。喧嘩的最大聲的那一桌,圍滿了人,半夏看準空子,一個勁地拉著陳廷曦往里面擠,邊走還不忘說:“小心啊……燒開了的水燙背咯!”
圍觀的人群乍一聽滾燙的開水就在身后,忙不迭的側過身子主動給半夏讓道,他們便是這樣,輕輕松松地擠進了人群里。
半夏剛一站穩一個好位置,定眼一看,低聲道:“又是下棋!我還以為有熱鬧可看呢。這些人可真是無事做,一盤棋亦這么較真。”
“公子,黑子沒了氣數,定是敗局。”一個約摸剛過而立之年的男子手中扇著一把題字折扇,一臉得意對那對坐的男子說道。
“是嗎?我倒想一試。”
說話的人,著一襲淡青色蜀錦長袍,上繡一只站立祥云之間的仙鶴,鶴眼由一顆墨綠色極品瑪瑙鑲嵌而成,在耀目的陽光下,爍爍生輝。能在衣著上繡此祥物的,必是顯赫之人,歷來只有達官貴人,官紳權貴才有此殊榮。
再看此人長相俊秀,處變不驚,像是那閑逸天地間的世外之人,一雙丹鳳眼既是溫和,又顯魅惑,微微一笑,那笑意似乎蘊含著無法探究的深度,看似暖,實則冷。琥珀色的眼珠一瞬不移地盯著這一局棋盤,手執一枚黑子,一臉泰然,毫無懼意。
棋面上,白子已將黑子重重包圍,前路已被封死,后路已退無可退。觀戰的人已然明了,這黑子顯然是敗局,一個個皆是捂嘴偷笑,笑那人不知好歹,妄自菲薄。
陳廷曦靜看著這一鐵錚錚的定局,唇邊浮出一抹淡笑,冷峻的笑意不帶一絲溫度。正欲回身,一剎那的目光觸及,他怔在原地,愕然看向那個手執黑子的男子。
故人重逢,原來是他!
腦海中沖出的記憶猶如洪流般要將他淹沒,此時遇見,是天意,他陳廷曦的曙光終是在百轉千回中重新照臨。他慢慢握緊雙拳,一雙濃黑的劍眉皺緊,淡色的薄唇輕啟,欲說什么,卻又在這一刻,恢復如常。
他舉步往前走去,步伐沉穩,站在棋盤面前,還不待圍觀的人摸清他的目的,他微微抬手,舉止優雅嫻熟,手指執起一枚黑子,毫無猶豫地落定在棋盤之上。
這一顆小小的棋子,在這一剎那改變了整盤局面的死局,解開兵臨城下的困境,竟然巧妙的殺出一條路,頗有氣吞山河的氣勢。白子忽然之間,便顯得零零散散,毫無生氣,無論如何變換,亦無法擋住黑子的魄力。
沉默,死寂的氣氛潛伏在四周,所有人皆是呆愣地看著眼前的棋局,吝嗇地不肯眨一下眼,更有甚者抬手反復擦了擦眼,確定自己沒看錯之后,發出一聲驚嘆。
頓時,在場的人一片嘩然,有贊嘆不絕的,有不以為然的,可是不管這些人的表情如何,目光皆是落在了當中這位男子身上,他渾身上下所散發的凜然氣度,竟是有攝人心魄的能力。那隨意的一步棋,好似落的極是淡然,明明是一盤死局,卻在他揮袖一瞬間,悄然生變,黑子已是勝,白子無力挽回。
陳廷曦步履沉穩地走向那執黑子的男子,兩個人之間似乎微妙的不可言喻,那股越來越強烈的熟悉感,在這一刻蔓延。
那男子抬頭,在觸及陳廷曦目光的一剎那,驚愕不語,俊秀的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淡色的薄唇微微張開,雙肩似乎也有些發顫。
“太……”
“這棋我為你解了,是否該請我喝上一杯?”
旁人眼見無熱鬧可看,一一散去,臨到頭,那本認為穩贏的男子,倒是十分大度,起身對陳廷曦拱手道:“這位公子的棋藝在下真是望塵莫及,慚愧……慚愧……”
陳廷曦沒有答話,那男子拜別之后,只剩最后三人還站在原處,酒館中談笑的人,亦是各自歸位,再無心看這份與之無關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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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璌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不是已逝的太子,還能是誰?
從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確定,普天之下,能有如此非凡氣度,舉止間貴氣十足,儼然是天之驕子的人,除了陳廷曦,實在找不出別人能與之相比。
只是他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已經死了的人,為何會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當日孝賢親王宣布太子的死訊時,雖然仍有人報以質疑的心態,可是當他聽說連自己的親妹妹,莊子夫亦是在宮里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時,莊府上下,不得不相信這個鐵錚錚的事實了。
現在,他居然活過來了?還是他根本沒有死?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某人的陰謀詭計,這所有所有的事串聯在一起,他忽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誰是最終的受害者?
是他的妹妹,他最摯愛最疼惜的妹妹,她隨了他殉葬,他卻還活著?而她卻成了最無辜的人!這算什么?這是老天布下的局么,如果是,為何偏偏讓他的妹妹來承受這殘酷?
這一切,歸根究底,到底該怪誰,誰又來承擔遺留下的錯誤?
“子璌,宮里現在如何了?”
陳廷曦喝了一口茶,他們找了間隱蔽的客棧密談,屋內只他二人,壓抑且死悶。他將半夏遣了出去,有些事不能讓她知道,她是無關緊要的人,既然無關,又何必要來淌這趟渾水?
“你這幾月來到底去了哪里?你是人還是鬼?”
莊子璌已顧不得身份懸殊,現在的陳廷曦對于他來說,不是什么太子爺,更不是他的妹夫。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可抵擋的怒氣,更或者,是恨意。
陳廷曦呵笑一聲,薄唇翹起一絲弧度。“我若是鬼,大白天的你還能見到我?我沒有死,老天不會讓我死,他要我回來,拿回本屬于我的一切!”
“你還有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我的妹妹!你害死了子夫!她被逼殉葬,早已香消玉損,你倒是好好的活著,那么她呢!她是在為誰殉葬,她死的何其冤枉!”
“哐啷!”
白玉茶杯從陳廷曦手中徒然滑落,決絕地砸碎滿地,片片龜裂的瓷片那般凄涼,溫熱的茶水濺到他的袍角,暈開一朵頹靡黯淡的殘花。
他只感腦中‘轟’的一聲,什么東西在這一瞬間分裂了,崩塌了他所以的記憶。空洞的目光一瞬不移地盯著滿地的碎片,他忽然覺得,這些碎片就好像是曾經擁有她的一切,如今所有都成了空白,如何也拼湊不到一起,碎的那么徹底,不給他一絲機會補救。
子夫她……殉葬了?
他忽地站起身子,一個箭步沖向莊子璌,雙手緊緊抓扯他的衣襟,用一股蠻力強行將他帶到自己眼前,兩雙如星璀璨的明眸同是含著怨恨的目光,彼此射殺,不留余地。
“你說什么!子夫她怎么會殉葬?為什么要她殉葬!你告訴我……我要你一五一十,一字一句的給我講清楚!”
莊子璌此時亦是火冒三丈,一把推開瘋魔般的陳廷曦,兩個人都沒能站穩腳步,各自踉蹌一步,明明是七尺男兒,卻在此時跌跌撞撞傾向一邊倒。
“為什么?我也想知道為什么!這是你們天家的規矩,這是當今皇上,你的父皇親自頒下的圣旨!她死的時候,一杯毒酒就送了她上路,甚至不讓我們見她最后一眼!你還有什么資格要我說清楚?你還有什么資格活下來!”
彼時,不算大的小廂房里,爭執怒罵的聲音不絕于耳,一直站在走廊等候的半夏聽見聲響幾次都忍不住想沖了進去,卻終是克制住了自己的雙腳。
她什么都聽到了,雖然不是很明白,可是也從中聽出了大概。有一個人死了,確切的說應該是殉葬了,半夏再是無知,可也知道能讓人面臨殉葬,放眼整個天下,除了皇帝還有誰?而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她認識的陳曦曾經是太子,是因為意外跌落山崖,被誤以為已經喪命,所以有關于他的一切都被抹滅,包括他回憶中的過往,包括他生命中的那個最重要的人。
子夫么?應該是個女子吧,陳曦那么在乎的女子,會是什么樣子呢?
屋內的兩個人在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吵后,皆是癱坐在冰涼的地上,不言不語。陳廷曦眼神呆滯地望向窗外,此時正是黃昏臨近,晚霞幻光布滿每一寸角落,看似那么溫暖,可是打在他身上,卻是錐心般的疼。
她死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