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鈞離開葉府時,在門口恰好遇到了給準備給沈洛書送吃食的殷小梅。
文鈞主動叫住殷小梅:“這位姑娘!”
殷小梅停住,轉頭看向他。她一時沒認出來他,歪頭問:“你有什么事嗎?”
文鈞可能沒想到,這才過去僅僅一月,這葉府的人就將他忘個干凈了。
“姑娘,不認得在下了?”
殷小梅皺眉:“我們認識?”
剛好今日殷小梅頭上戴著那支簪子,文鈞直接從殷小梅頭上將簪子取了下來。殷小梅的發髻僅靠著發簪盤起,沒了簪子她的頭發順勢垂散而下,如一灘水傾下。
殷小梅開始沒反應過來,等頭發散了才氣惱起來:“你作甚!”
文鈞應該也沒想到把殷小梅的發髻弄散了,無措呆愣地看著殷小梅,支吾地說:“抱歉,在下不是有意的。”他雙手捧起簪子遞給殷小梅,“還你。”
殷小梅狠瞪了他一眼后,快速搶回簪子。
文鈞依然開口說:“姑娘當真不認得我啦?我們先前就是因為這支簪子見的。”
經他這么一提醒,殷小梅腦中瞬間閃過二人初見的場景,一想起來殷小梅就更生氣了:“你就是那個沒禮貌的人,你還好意思和我提這件事。因為你我一個月月錢沒了。”
文鈞拱手行禮:“在下不是故意的,只是當時見這釵我也喜歡得緊,想著買來贈與自家女眷。況且,姑娘當時似乎并不打算買下的,只是為了同在下賭那一口氣罷。”
殷小梅被說中了心思更惱:“你!我難得同你計較,我還有事先走了。”
文鈞抬手再次攔住殷小梅:“我是想同姑娘解開誤會的,畢竟往后我出入這將軍府的時候還多,在下與姑娘應也是會多打幾次照面的,到時每次見面都不愉快拿可不太好。”他從袖中摸了幾兩碎銀,“若是姑娘還生在下的氣,那這錢就當是我買了簪子贈與姑娘的。”
殷小梅冷笑兩聲:“哦,不需要。”
說完,殷小梅狠狠地撞了一下文鈞,頭也不回地走了。
文鈞也不惱,將碎銀揣回袖中整了整衣裳抬頭走出了葉府。
書房中,葉謹臨同葉秉對坐于書案。
“父親,我總覺得這新上任的知縣有些許熟悉,卻不曾想起。”
葉秉平靜地說:“他是文康璋的小兒子。”
葉謹臨聽到文康璋的名字不屑:“文康璋把他兒子派來朔城了,他這手伸得夠長,看來他是想掌管整個南華。”話鋒一轉,葉謹臨又想到礦山,“先不說這個,父親,對于礦山的事處理的怎么樣了?”
葉秉想了想才開口說:“這朔城百姓都是自愿參于其中,也不能將他們都定罪只能稍加警誡勸導。況且這礦山今后的歸屬,怕又是一大隱患。”
葉謹臨也皺眉垂下頭。
月黑風高,朔城今夜格外的寧靜,像是一座無人活動的空城。也許是因為剛經歷了礦山的事,今后的他們斷了這條平坦安逸的財路,不知該如何。
蘇予鶴自從同許清凜坦白身份后二人竟有些意外的相投,于是蘇予鶴便心安理得地白住在覓意堂。
許清凜躺在臥榻上,盯著天花板嘆了口氣:“我說阿鶴啊,你要住在這多久?”
蘇予鶴也躺在一處:“許兄這是趕我走?”
“談不上,不過……”許清凜坐起來看向對面躺在床上的蘇予鶴,“你就不能重新找一間空房嘛,我覓意堂缺房間嘛,非要住我房里!”
蘇予鶴也坐了起來對著許清凜先:“這不是許兄你的房間深得我心嘛。”
許清凜無語:“得,讓給你住,我重新找一間。同你住了這么些天,我一直沒睡過床,我都快忘了睡在床榻上是什么感覺了。”
說完,許清凜走出房間,關門的時候還狠狠地摔了一下弄出來“砰”的響聲。
下一秒,簡遇從窗外翻進來,蘇予鶴收起臉上的笑面無表情地問他:“回來了?”
簡遇低頭:“是的公子,我已將礦山之事傳回。”
“知道了。”
簡遇猶豫了一秒,還是開口:“公子,屬下有一事想說。”
蘇予鶴抬眸:“何事?”
“陛下讓你弄清楚情況,不該管的別管。”
蘇予鶴眼中充滿冷意:“除了傳回消息,你說了什么?”
簡遇跪了下去:“小侯爺,我是為了你好,你對于那個沈洛書的事情管的太多了,你忘了我們的任務了嘛?你忘了我們的身份了嘛?”
“閉嘴!”蘇予鶴吼了一聲,“我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簡遇雙手抬手合并:“小侯爺,我還是得說,你不能摻雜太多東西了,我們完成任務就好了,你就自由了!你忘了那些事了嗎?”
蘇予鶴一怔,陷入了一陣回憶。
蘇予鶴的母親是位美人,他俊美的樣貌就是遺傳了她母親。
安玥鶴出生商戶,家中小有錢財,一直以來都是無憂無慮地長大,何況是家中獨女更是掌上明珠。
安玥鶴適逢碧玉年華時遇到了滿腹詩書才華橫溢的魏觴,被他的才華所吸引,魏觴被安玥鶴的性情美麗打動。二人情不自禁墜入愛河。
北宣皇帝北力冗在一次商貢中偶然見到了安玥鶴對她一見鐘情,為她一擲千金也未曾得到過她的目光。北力冗惱怒,得知她同魏觴有情便開始有意針對魏觴,初時故意不讓魏觴科考過,后來找人威脅魏觴甚至還想隨便找個理由處死他。安玥鶴為了保護魏觴開始疏遠魏觴。
魏觴被皇后蘇楠的弟弟,侯蘇遠易所救,因賞識他的才華將他留在侯府當門客。蘇遠易也愛慕安玥鶴向她幾次示好,或許因為魏觴的緣故,安玥鶴對蘇遠易沒那么反感同他接觸也尚好。
后來北力冗想要強娶安玥鶴,蘇遠易搶先一步問她愿不愿同他結親,安玥鶴不可能嫁給魏觴了,前有北力冗的壓力,后有家中的反對,他只能答應蘇遠易的求婚。
婚后的二人相敬如賓,蘇遠易對安玥鶴很好,但安玥鶴好像就是怎么都不高興。安玥鶴會和魏觴見面,見面的二人也只是點頭微笑再無其他。
直到有一天,蘇遠易的小妾設計將安玥鶴與魏觴關在一起還故意引蘇遠易前去。這件事鬧得很大,府內府外人盡皆知。蘇遠易知道安玥鶴不愛自己,也明白她心中所愛之人是誰。他在想,他總覺得自己有一天會打動安玥鶴,可是安玥鶴還是只喜歡魏觴。
蘇遠易將魏觴趕出了侯府,他同安玥鶴再也沒有從前那般。結果不久后,安玥鶴懷了身孕。一時府中又傳出了謠言,說孩子是魏觴的。蘇遠易被謠言動搖,幾度想弄掉這個孩子,但是安玥鶴拼死護住。蘇遠易還是不忍心傷害安玥鶴,便再也沒管過安玥鶴,安玥鶴搬到了府中最偏僻的院子里。
安玥鶴生產的那個夜,大雪紛飛,滿天的白雪落在園中為整個院子蓋了一層白布,寒風刺骨。
因為無人照看,安玥鶴只有一位使女在旁伺候接生,小妾攔住不讓她們找產婆,還在那個晚上故意引得蘇遠易在她房中聽不到一點消息。
安玥鶴就在這樣寒冷的冬天生下了孩子。使女心疼的看著精疲力盡的安玥鶴,她的臉煞白,同身旁的嬰孩紅潤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安玥鶴輕輕撫摸嬰兒的臉,可能因為太冰太涼了,嬰兒的哭聲更大了些,穿透在這間小小的院子里,除了園中的人,無人聽見。
安玥鶴頭抵在嬰兒的頭上,一顆熱淚從安玥鶴的臉上滴道了嬰兒的臉上,嬰兒竟然減弱了哭聲,安玥鶴露出了笑,一個很虛弱勉強卻又真誠熱烈的笑。
安玥鶴在那個夜里安靜地離開了,雪白的院子像是為她的縞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