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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瘟鬼

水位暴漲的淮河在夜幕之下,接連不停發(fā)出“轟轟”的暴躁浪嘯。

鄭莊往南五十里外,目之可及,村落、田地、山丘,已被巨浪拋下來的大量河水侵蝕為澤。

兩名踏白軍縱馬在龜背似的水網(wǎng)中往河岸處奔行,不斷能聽到馬匹因陷入泥濘的掙扎嘶鳴。

此處距離制定的渡河灘點(diǎn),還有四十余里。

若這場暴雨繼續(xù)傾瀉,澇災(zāi)持續(xù)蔓延,數(shù)十萬軍隊(duì)恐怕在短時間內(nèi)無法渡過淮河!

兩名軍士對視一眼,皆是滿臉憂慮,“駕!”二人催馬疾行,又冒雨往前行了二十余里。

忽聽四周水洼泥濘中發(fā)出一道道人聲,二人停下,大聲對過了暗號。

隨即一人將藏在懷中的蠟封竹筒丟在地上,不作停留,立刻調(diào)馬回返。

幾條大泥鰍破水而出,為首者將竹筒撿起,蹙眉道:“牛將軍發(fā)來的急令,我立刻回報(bào),爾等原地待命。”

“遵命!”

江波浩渺,在狂風(fēng)暴雨的攪動下,一望無際的江面,此刻竟然沸騰如火,望之令人心驚膽戰(zhàn)。

淮河南岸,綿延十余里的水寨沿地勢而建。

曲曲折折,木柵樓營,明黃火把蜿蜒鋪開,地上繁星。

數(shù)百艘戰(zhàn)船像煮熟的餃子一樣停泊在水寨前,載人運(yùn)輸?shù)纳炒⒏4€有水上利器海鶻戰(zhàn)船、無底船、多漿船……

另有從民間征集來的烏篷船、竹筏若干。

為了這次運(yùn)民渡淮,岳家軍中幾乎大半的水軍力量都集中于此,若有差池,定會傷筋動骨。

前軍副統(tǒng)治王俊冒雨立在高船之頭,蒼鷹般的目光在翻滾不息的江面上巡視,忽然,一人一閥穿江破浪,肆意而來。

王俊一拍船舷,暗道一聲“好”,不愧是橫江軍中的精銳,這對尋常人而來天災(zāi)般的風(fēng)雨,對他們來說,倒成了縱行江河的助力。

那軍士登了船,單膝跪在甲板上,舉起蠟封竹筒,清脆道:“報(bào),牛將軍急函!”

“好,退下吧。”

終于來了,王俊心下感念一句,接過竹筒,轉(zhuǎn)身先回了自己的船艙,在桌前坐下。

他拆了封蠟,取出筒內(nèi)兩封書信,仔細(xì)閱讀,口中念念有詞。

“今日,寅時出發(fā)……好,所料不錯,牛皋為人暴躁果斷,斷然不會因?yàn)橐粓鲲L(fēng)雨而更改自己的計(jì)劃。”

他將信卷好,重新塞回竹筒,“這是…請功書?楊再興將軍部十夫長陳厭,馮善水、劉三娣、蘇無愁,于小商橋英勇殺敵……”

斬?cái)硨ⅲ笃茢酬嚕?

“竟然有人在小商橋活了下來?”

王俊神色忽明忽暗,他將請功書塞進(jìn)鎧甲下,又將竹筒用蠟封好,稍作冷卻,便出船,往水寨而去。

中軍營寨中,一身材魁梧,面如冠玉的短髯中年將軍正舉著油燈,端詳著懸于墻壁上的戰(zhàn)圖。

張憲,岳家軍前軍統(tǒng)制,岳飛的心腹,左膀右臂,這次北伐各大戰(zhàn)役的主要指揮者之一。

吱~王俊推開木門走了進(jìn)來,拱手道:“張將軍,牛將軍發(fā)來了急函。”

“哦?”

張憲回身將油燈放在桌上,上前接過竹筒,要拆開蠟筒時,手指微微一頓,旋即恢復(fù)如常。

他取出書信,看過一遍后遞給王俊,“一個多時辰后,牛、董二位將軍便要攜民開拔,信上說六個時辰后抵達(dá)。

按照現(xiàn)在淮河水勢泛濫的情況來看,等他們抵達(dá)淮河北岸,最少也要八個時辰。”

“是啊。”王俊看過書信,面色沉重,“張將軍,我們是否需要派人去北岸接應(yīng)?”

“不。”張憲立刻擺手否決,“我們手下的士卒也不多,不能貿(mào)然改變行軍,還是按原計(jì)劃行事吧。”

“好,那我立刻調(diào)遣人手,安排船只,準(zhǔn)備接應(yīng)。”

“有勞王將軍。”

“卑職告退。”

看著王俊離去的背影,張憲拈起一片柔軟的封蠟,指尖輕輕碾動,若有所思。

……

“天助我岳家軍!雨停了!雨停了!”

牛皋的呼聲興奮、高亢,在中軍大帳前響起,于整座村落中回蕩。

隨即而來的,便是人們的奔走呼告,

“雨停了”的聲音接連不停鉆進(jìn)了陳厭的耳朵里。

這種愉悅的噪音不會讓人驚醒,反而令人心安。

既然還沒吹發(fā)兵的號角聲,陳厭干脆一翻身,繼續(xù)睡。

“嘎吱!嘎吱!”

過了沒多久,嚼脆骨的清脆響動不停響起。

陳厭睜開了雙眼,屋內(nèi)屋外一片血光,綿綿的粗重呼吸聲取代了狂躁的風(fēng)雨。

他從炕上坐起來,兩邊空蕩蕩的,歐準(zhǔn)睡得正死,呼吸平穩(wěn)。

陳厭轉(zhuǎn)頭往前看,三個人在炕下,顱頂湊得極近,“嘎吱!嘎吱!”

聲音是從三人身下傳出來的,從衣著來看,是馮善水三人無疑。

陳厭跳到炕下,傳來的動靜引起了三人的警覺。

在血腥的夜光下,三人機(jī)械地扭動身軀。

陡然,三個血肉腐蝕干凈的慘白骷髏對準(zhǔn)了他。

“十夫長。”

三人一同張嘴,開口的同時,猙獰烈火霎時從骷髏的漆黑孔洞中席卷而出,屋內(nèi)通明!

是夢,陳厭沒有平常醒來后的那種踏實(shí)感。

他右手憑空一握,長刀浮現(xiàn),不假思索劈向三人。

刺啦!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周圍環(huán)境如同遭受重?fù)舻溺R面,片片碎裂。

陳厭再次睜開雙眼,猛地昂起身子。

他一握拳頭,感受著筋骨的摩動,這下是真醒了。

屋內(nèi)是一片模糊,清新的泥土芬芳在鼻前縈繞,陳厭輕嗅。

雨停了,詭異的紅光消失,天馬上要亮了。

馮、蘇二人正躺在他兩側(cè),鼾聲如雷,劉三娣則蜷在地上。

陳厭搓了搓臉,心道不對,估摸著現(xiàn)在應(yīng)該早過了卯時,為什么還沒吹號角?

牛皋二人說的開拔時間肯定與告訴他的會有誤差,但未免也差得太多了。

他正要叫醒三人,出去勘察究竟,“嘎吱~嘎吱~”那清脆的嚼動聲毫無預(yù)兆,再次響起。

陳厭猛地循聲看去,陡然叱咤。

來不及取刀,雙掌一浴火炁,蹭一聲,身如猛虎,撲殺向角落的歐準(zhǔn)。

一癩蛤蟆似的黑皮怪物映在他的瞳孔里,此刻正蹲在歐準(zhǔn)的臉上,大口撕咬著他的頭皮。

“哈!”

陳厭手中一陣黏膩,隨即黑煙蒸騰,惡臭難聞。

那怪物張開嘴,痛苦難當(dāng)?shù)臒聘校钏l(fā)出堪稱怪誕的低吼聲。

啪!

陳厭一把將其從歐準(zhǔn)臉上扯下,高高舉起。

在與那張猶如夜叉般的鬼臉對視時,關(guān)于這玩意兒的信息也隨即浮現(xiàn)。

【瘟鬼·食漿入體,致人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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