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儒脈:中國儒家學派史
- 韋力
- 1479字
- 2023-07-06 18:51:19
第一章 儒學的產生及相關概念
一 儒、儒家、儒學
關于“儒”字的本義,漢許慎在《說文解字》中稱:“儒,柔也,術士之稱。從人,需聲。”胡適在《說儒》中根據許慎的說法予以引申:“儒是柔懦之人,不但指那蓬衣博帶的文縐縐的樣子,還指七國遺民忍辱負重的柔道人生觀。”胡適同時認為:“這些人都靠他們的禮教知識為衣食之端,他們都是殷民族的祖先教的教士,行的是殷禮,穿的是殷衣冠。”
胡適認為,儒出現在殷商時代。郭沫若不同意胡適的說法,在《駁〈說儒〉》中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儒應當本來是‘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們的專號。那在孔子以前已經是有的,但是是春秋時代的歷史的產物,是西周的奴隸制逐漸崩潰中所產生出來的成果。”
對于儒的身份,胡適認為“儒是一個古宗教的教師”,這些殷人的教士是在六七百年中“漸漸變成了絕大多數人民的教師。他們的職業還是治喪、相禮、教學”。(《說儒》)
殷周時代屬于社會未發達期,人們崇尚鬼神,《左傳·成公十三年》載“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可見對那時的國家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僅有兩件:一是祭祀鬼神,二是戰爭。在祭祀鬼神的活動中,主持祭祀、進行占卜之人被稱為“巫”或“巫師”,當時無論是占卜問天,還是問鬼神,這項工作都要交給巫來操作,因此,巫成了連通人與鬼神的角色,他們可以解釋鬼神的旨意,替鬼神傳言,而國家的重要大事,包括戰爭、政治活動等,都由巫的所言來作重要參考,可見他們在社會上有著極為尊崇的地位。
隨著時代的推移,巫逐漸轉變成儒士。對于這種說法,很多學者予以反對,認為未能找到兩者之間過渡的證據。1975年第4期《四川大學學報》刊發了徐中舒所撰《甲骨文中所見的儒》,該文稱:“儒在殷商時代就已經存在了,甲骨文中作‘需’字,即原始的‘儒’字。”徐中舒引用了幾篇甲骨文中“需”字的不同寫法,而后稱:“整個字象以水沖洗沐浴濡身之形”,同時解釋稱:“古人還不能制造大盆洗澡,只能用水罐頂沖洗,如今日的淋浴。”所以徐先生覺得,其中一個甲骨字正像人在沐浴時,水自頭頂沖洗而下之形。
徐中舒說:“從而、從耎、從需的這些字,大都包含有柔、軟的意思。”這正是許慎對“儒”字的解釋。但許慎說,儒是“需”聲,徐中舒則進一步將其解釋為象形。既然如此,儒為什么要洗澡呢?《禮記·儒行》載“儒有澡身而浴德”,其意乃是用道德來清洗身上的污垢。《孟子·離婁下》載:“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其意乃是說,即使是美人,如果污濁不堪,人們也會掩鼻而過;一個相貌丑陋的人,如果齋戒沐浴,依然有資格祭祀上天。
可見沐浴和齋戒乃是祭祀者表達誠敬的必需步驟,巫則是上天與人之間的使者,其在主持祭祀儀式之前,定當沐浴。所以徐中舒認為:“需在甲骨中象沐浴濡身,濡應是儒字的本意。”他又發現“子需”二字在甲骨文中多次出現,于是認定“子需”即商代的儒,“儒這種行業在殷商時就有了”,由此而印證了胡適的判斷。
漢初,人們稱儒為“儒者”。司馬遷在《太史公自序》中說“儒者博而寡要”,陳戰國在《先秦儒學史》中認為:“太史公所說的‘儒者’,實為‘儒家’之意。”其理由是司馬遷在《自序》中把陰陽、儒、墨、名、法、道德并列稱述,并把“名”稱為“名家”,把“法”稱為“法家”,把“道德”稱為“道家”。“那么他所說的‘儒’當然就是‘儒家’了。”
就流傳至今的史料來看,明確地將“儒”稱為“儒家”的是《漢書·藝文志》:“儒家者流,蓋出于司徒之官……”儒家的思想觀念及主張就是儒學,研究和敘述它的發展過程及思想流變就是儒學史。儒學在發展過程中產生了許多不同的流派,將這些流派的獨特觀念綜而述之,以歷史為脈絡匯講在一起,就是儒家學派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