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即將來臨,呼嘯的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銜枚森林此時已經位于眾人身后。雖然很驚險,但是眾人也算是通過了考驗,銜枚首領為了讓幾人早日抵達松云閣,特派了一只五千年鵜鶘護送他們,鵜鶘有一巨大而能擴縮的皮膚喉囊,牧靈等人此時正坐在這只鵜鶘的大嘴里,為了有新鮮的空氣,大嘴現在是張著的狀態。
常清的傷口已經做過了簡單的處理,牧靈為他包扎好,只是他的身體原本就已經很虛弱了,現在胸口又受了傷,現在還處在昏迷不醒的狀態,讓人看了不禁擔憂。
為此牧靈已經一整夜沒合眼了,眼淚沒再流,只是一臉凝重地看著躺著的人。
常清有時能醒來,伴著一句:“我沒事兒,哭什么。”不一會兒又被疼暈過去,如此往復有兩三次,看得幾人心里更加難受,喉嚨里像堵著什么,沒說過一句話。
期間他們下過一次地,搜尋一些水和食物,彭鵬自己原本身上也帶了許多干糧,只有牧靈一聲不吭,眼睛腫得不成樣子,待在原地。
郭明律道:“現在不知道他具體什么情況,但他看起來應該很堅強,你要相信他。”見牧靈只點點頭,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他沒有多問。
他回身一望,發現彭鵬坐在一邊背對著他們,他走過去,看到他盯著面前地上七顆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石頭,石頭看起來像擺了個陣法,尖部指向北方。
應該發現了有人到來,彭鵬沒回頭看,像是早已知道是誰,自顧自道:“我小時候被族人丟棄在荒野,沒水沒糧,感覺就要死了,只能去拔地上的草吃,滿嘴都是泥,也不管什么草,有毒還是沒毒,一股腦往嘴里塞,以為只要把肚子塞滿了,就沒有那么絕望,死亡就不會來……”
“可我記得父親說發現你時你還在襁褓里。”郭明律道。
彭鵬答:“那是我剛出生不久,因為出生時臉黑的出奇,像一頭黑熊,族人認為不吉,就把我扔到荒郊野嶺去,后來一天夜里我娘又偷偷來尋我,把我帶回去藏了起來養。”
“你母親終究舍不得你。”
彭鵬頓了頓,繼而道:“我的娘是愛我的,當然舍不得,過了幾個月,那群族人后來還是發現了,我娘死命護我,還是被他們拖出去吊了七天七夜,把她活活熬死了。”
“你呢?他們對你怎么了?”郭明律皺著眉道。
“他們把我娘拖了出去,準備把我也殺了,可后來不知道發生什么,他們沒有殺我,而是又找了地方把我丟棄了。”彭鵬平靜地說道,“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殺法!”
“你記得很清楚。”
“是的,我記得很清楚,每一個細節都像刻在我腦子里一樣,他們的長相、神情,我娘被抓走前看我的眼神我都記得一清二楚,他們把我綁在營里,我的娘就在外面被吊著打,前幾日還能聽見她叫我的名字,后來只剩嗚嗚聲,什么也聽不清了。”
郭明律停住了,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眼前的人已不需要;可憐?這更不必談。如果他有著和他一樣的經歷,此時或許可以以一個同路人的身份惺惺相惜,可他什么也不是,他是八荒最負盛名老師的兒子,他的苦楚也無人可以訴說。
兩人的視線都匯集到這七塊石頭上來了,或者應該說彭鵬的視線一直沒從這七塊石頭上移開。
郭明律道:“這是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嗎?”
彭鵬道:“我的娘跟我說過,我是北方玄武之神的兒子,能長壽、通陰陽,擺此星陣,神就會降下護佑。我為常清大哥擺陣呢。”
郭明律道:“父親沒跟我說過你過去的事。”
彭鵬回:“可是現在不是已經是現在了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好生生地陪你,以后也會一直陪你。”
兩人相視而笑,任微風吹拂,陽光打在額頭上,清白的衣服已經沾滿了污泥,是在洞穴里打斗過的痕跡,大家的心都合在一處,都朝著一個方向,遠方的水榭隱隱冒出個頭,仔細看可以看到一個小尖兒,身子被云遮住了,聲音還不太傳得出來,但仿佛能想象一片水聲,青白的水沫泛出來,又被前波打下去,周游不轉,丁寧聲叩響心房。
彭鵬道:“我被郭先生帶回家后,連著幾日高燒不退,差點喪命,你知道是誰救了我么?”
郭明律不應,似是在等他自己說出答案。
彭鵬便自顧道:“一位高潔的道士,應該是一名仙姑,我記不清了,我當時正生著病,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天旋地轉,好像下一秒天地就會崩塌,我就要死去了一樣。不過我記得她和郭先生很熟的樣子,我難得清醒的時候曾看見他們二人在交談,我說過我記憶力很好的,看見的都能記得很清楚,我看到那名仙姑腰間別著一塊玉佩,是青藍色的,清透無比,光照上去好似不見了似的。
“仙姑來了幾天我的病很快就好了,等我蘇醒過來她卻不知道去哪,問郭先生只說這人從來無影無蹤,這次是來幫郭先生忙的,郭先生向來神通廣大。”
郭明律道:“松云閣素來以醫術高超聞名,你說的這位仙姑或許就在松云閣。”
彭鵬喃喃道:“果真如此便好了,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們快到了,到了前面云臺后面的路就要你們自己走了。”鵜鶘突然開口。
幾人的目光一齊向前方望去,連牧靈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