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書曰：

天覆地載，北上南下，天象觀界，地始足下。

物數(shù)號萬，東流西去，見之物數(shù)，悟之無數(shù)。

諸君可知？那時制霸亞歐的蒙古鐵騎，敗于誰的腳下？那沙場將對將的搏殺又因何而終？

——

至正十二年正月初，開封城中本是歡慶佳節(jié)。奈何!天下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紅巾軍營內(nèi)，連續(xù)接到戰(zhàn)報，先是洛陽被困，韓山宏固收城池，急向鄭州救援，后商丘之路堵塞，糧草被劫。開封城北謠言四起，糧價大漲，百姓皆亂，使得全城宵禁。

“報！”營帳之外傳來一聲急喝。“今日受領(lǐng)巡城南糧庫，又擒住一個細作。”連日細作動作頻繁，惡報連連。

軍營之內(nèi)，已到亥時，剛又處理完城內(nèi)政務(wù)的韓山童思緒不定道：“吾軍前番猶如藤蔓纏身，螻蟻噬堤，今危難之際，大難臨頭，子毅可有良策。”

劉謙之沉吟道：“叔父此有固守上中下三策，上策為濠州郭子興素有壯志，不如共起大義，表妹和其子年齡相仿，可共結(jié)連理，可得援兵相助。中策決戰(zhàn)前破釜沉舟，弄假成真，坐實謠言，給予重金，將士唯有死戰(zhàn)，必當(dāng)以一敵十。下策多挖陷坑于商道，假設(shè)旌旗于林道，舍棄商丘之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領(lǐng)五千奇兵，輪換交戰(zhàn)于元廷鐵騎，林內(nèi)伏百余弓手接應(yīng)，敵進則鳴金收兵，守住商路樞紐，退于陷阱，敵退則攻其尾，分兵偷襲其寨，多以火箭為先。外援內(nèi)攘三策共用可以堅守也。”

韓山童道：“久守非良策也，起義以來眾兄弟一路披荊斬棘，鋒芒所到之處，無堅不摧。去年衛(wèi)王領(lǐng)軍而來，被元大將巴特爾連破三城，士氣銳減。”

劉子謙道：“叔父此言差矣，有言道：鐵馬金戈千里征塵安社稷，寒冬酷暑一腔熱血鑄長城。一時之榮辱，功績在千秋，而今只待天時，勝敗轉(zhuǎn)瞬傾覆。”

韓山童思慮從之，出了軍營，回府歇息。

次日，軍營再議軍事，韓山童道：“兩番對戰(zhàn)，不敵元廷大勢，眾將可集思廣益，暢所欲言，誠以相告。”

營內(nèi)眾將皆要決戰(zhàn)，謀士門客意堅守，徐徐圖之。劉謙之道：“而今之計，唯有先固守城池營寨，養(yǎng)精蓄銳，同時誠以張榜納賢，尋覓中原虎將，儲備箭矢軍械，造船操練水兵，靜候天時，必可破敵。”韓山童抬手示意道：“諸位將軍之心，我已知曉。”軍營陣圖畫成圖本，送至許昌劉福通。下令招募天下賢才，整備軍械，造船練兵，以待時機。

時至正月十五，韓山童剛上床合眼，便恍惚睡去。不覺一點真靈遨游黃河之中，蝦蟹共戲，魚蛟同游，不覺多時，隨波向東至一山村，村口石壁有刻文字，走近但見：一面有三字“盤庚陵”，另一面八字“燕陵凌氏世代守護。”韓山童夢里一喜，想到：“此地莫非是帝嚳，商契之故居，遇之五帝當(dāng)祭拜。”正思索之間，忽聽村中有人歌曲：

黃蘆岸白蘋渡口，綠柳堤紅蓼灘頭。

雖無刎頸之交，卻有忘機友，點秋江白鷺沙鷗。

傲殺人間萬戶侯，不識字煙波釣叟。

韓山童見是一老儒者，忙作揖施禮道：“先生高志也，不知高姓大名？”

那老儒笑到：“只是山野一釣叟，吾名已忘記了，眾人皆稱吾蘭谷先生，現(xiàn)居盤庚村，平時與村中孩兒做個識字私塾先生，偶爾研究些奇淫巧技，琢磨點旁門左道。”

韓山童道：“剛聞先生高志如鴻鵠，文采學(xué)識驚天人，不知所歌唱之意，憑何傲殺萬戶侯？”蘭谷先生笑道：“你這貪癡兒且隨吾來。”

轉(zhuǎn)過村口石壁，步行數(shù)百余，轉(zhuǎn)角見一鐵匠作坊，七八個大漢圍爐鑄造。屋外但見：鐵錘聲聲，鏗鏘有力，呼喊聲此起彼伏；風(fēng)爐嗡嗡，宛作雷鳴，熱浪滾滾襲來。入內(nèi)，但見：左右鐵器羅列，斧鉞鉤叉，刀槍劍戟，不一而足。其形或精致奇巧，或厚重雄渾，皆非凡品。細觀之，刃口鋒利，寒光逼人，若有霜雪。刀柄之處，精雕細琢，線條流暢，似有生氣，令人嘆為觀止。垓心桌臺上最為奇巧一鳥狀長銃，長筒圓鼓鐵管，奇形怪狀。

韓山童看了，自思心中想到道：“莫非此處有何奇妙之處，自當(dāng)領(lǐng)略一番。”

蘭谷先生道：“當(dāng)今之世，神兵利器層出不窮，然若論威力，當(dāng)以火器為最。凡火藥以硝石、硫黃為主，草木灰為輔。硝性至陰，硫性至陽，陰陽兩神物相遇于無隙可容之中。其出也，人物膺之，魂散驚而魄齏粉。凡硝性主直，直擊者硝九而硫一。自隋唐出飛火，火炮，火箭，后宋有霹靂炮，震天雷。現(xiàn)燕陵凌家出二神兵：一為銅將軍，一為神火炮。”

蘭谷先生拿起一鳥狀鍛器道：“此物便是銅將軍，因似鳥雀，又名鳥銃：約長三尺，鐵管載藥，嵌盛木棍之中，以便手握。先以鐵梃一條大如筋箸為冷骨，裹紅鐵錘成。先為三接，接口熾紅，竭力撞合。合后以四棱鋼錐如箸大者，透轉(zhuǎn)其中，使極光凈，則發(fā)藥無阻滯。其本近身處，管亦大于末，所以容受火藥。每銃約載配硝一錢二分，鉛鐵彈子二錢。發(fā)藥不用信引，孔口通內(nèi)處露硝分厘，捶熟苧麻點火。左手握銃對敵，右手發(fā)鐵機逼苧火于硝上，則一發(fā)而去。鳥雀遇于三十步內(nèi)者，羽肉皆粉碎，五十步外方有完形，若百步則銃力竭矣。鳥槍行遠過二百步，制方仿佛烏銃，而身長藥多，亦皆倍此也。”

蘭谷先生放下銅將軍，手指一圓形銅鼓道：此物為神火炮，又稱萬人敵。熟銅鑄就，圓形若銅鼓。引放時，半里之內(nèi)，人馬受驚死。鑄鐵為之，身長丈許，用以守城。中藏鐵彈并火藥數(shù)斗，飛激二里，膺其鋒者為齏粉。凡炮爇引內(nèi)灼時，先往后坐千鈞力，其位須墻抵住，墻崩者其常。

韓山童聽了大喜，心想：“如此神兵，吾得之，必可破元。”

蘭谷先生瞥見其顏，無奈感嘆道：“得如此神兵，傲殺萬戶侯也是易如反掌。吾見爾這心中貪癡不改，殺戮過多，恐失性命不遠也。”

韓山童大驚失色，臉色又一沉，朗聲道：“如今天下大亂，盜賊蜂起，元廷腐朽，奸臣當(dāng)?shù)溃琊⒋嫱鲇谖ｋy，百姓困苦于生死。現(xiàn)諸雄并起之時，吾在潁州起義，意為天下黎民重開天地，繼往炎宋之余志，雖死無憾。請先生勿疑。”

蘭谷先生道：“計利當(dāng)計天下利，求名應(yīng)求萬世名。憶秦滅六國吞二周，后漢室龍興滅秦項。始皇有李斯，漢祖有張良，今天下名仕之流，亦有李斯張良之輩。得之便可稱王做霸也。”

韓山童欲再開口詢問之時，忽耳聽得雄雞打鳴，舉頭眼見大日升騰，自身剎那間宛如泡影炸裂，不由失聲道：“啊，啊，啊。”嚇得枕邊夫人楊氏驚醒，急忙摟住韓山童喚道：“夫君，夫君。”將其叫醒。韓山童方覺是夢而醒，已是辰時天明，整衣穿戴完畢，急吩咐下人，招軍中眾謀士眾入府，意詢問夢中之事。

謀士還未到，但聽府內(nèi)仆從上來送遞拜名帖，韓山童接過名帖，但見帖上幾個大字：“燕陵凌氏拜上”，急傳人請將上來。

來者三人，為首者棗面短須，身材長壯，雙臂尤為突出雄壯。身后二人面貌相似，皆身材強健。為首者道：“冒昧拜訪將軍，還望多多見諒。某是齊魯陵縣盤庚村人，姓凌名強，祖上世代以打造軍器為生，先輩曾為炎宋工部效力，今特前來為將軍獻上神兵，助將軍重開炎宋之天。”說完便施禮而拜。韓山童急起身扶住凌強，笑道：“兄弟遠來，無需多禮。”又把昨日夢中之事說于凌強，夢境成讖，皆是驚奇。

“將軍請隨我來，神兵在府門前。”凌強說道。

此時眾謀士也至將軍府門口，為首者劉謙之，后者謝明、杜遵道、盛文郁。

門前停留三輛馬車，又三人看守，皆是凌家子弟。韓山童與凌強等三人一同出來，正迎上來者四人。他們一同見識馬車中這數(shù)十件銅將軍和二門神火炮，無一不驚嘆其制作工藝之精妙，宛如鬼斧神工。到了校場，進行實際打靶測試時，雖然單個火器的命中率極低，但七八件銅將軍同時發(fā)射，其威力卻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箭靶炸裂，讓眾人都大為震驚。神火炮發(fā)射之時，熊熊烈焰宛如流星劃破長空，半里開外山石炸裂化為齏粉，真如神威。

韓山童大喜，賜予凌強財帛千金，錦緞百匹和府邸一座，以示器重和信任，同時任凌強為主簿，管軍中后勤軍備糧草，負責(zé)統(tǒng)造銅將軍與神火炮，并儲備火藥等物。為了確保戰(zhàn)力，選軍中親信精兵二百，令凌家子弟為軍中百戶，帶領(lǐng)這些精兵訓(xùn)練，組成獨成的百人神炮火龍兵。

五日之后，探馬來報，元廷艨艟已經(jīng)建造完畢，戰(zhàn)船百余艘整裝待發(fā)，不日便要南下黃河，進攻開封。

韓山童與眾將商議，此地利人和皆在，欲等天時，在二月龍?zhí)ь^之際，與元軍決戰(zhàn)于黃河龍亭口。

——

黃河自古是中華民族母親河。因感黃河之壯麗，有現(xiàn)代金學(xué)孟作一篇駢文贊頌之。

《黃河頌》：

西出青藏，東入渤海。浩浩蕩蕩，撲奔而來。炎黃龍族淵藪，華夏混沌初開。滾滾黃沙，淘盡千古風(fēng)流；洶洶波濤，滌凈百年塵埃。數(shù)不盡英雄輩出，看不完壯麗姿態(tài)。歧山煙云去，渭水嵐風(fēng)藹，雁門將軍行，雞澤英魂在。輕覷西江，睥眄北海。榆關(guān)閑度，梓里徘徊。壺口傾盆而下，激蕩壯烈情懷。

曾幾何時，始皇慨嘆，筑就長城做好漢；漢武揮鞭，馬踏戈壁出秦關(guān)；孟德把盞，縱論天下試比看；世民笑談，驃騎虎賁入長安。曾幾何時，易水瀟瀟，壯士一去不復(fù)返；前途漫漫，直驅(qū)西域度劫難；昭君出塞，淚撒京都別河岸；蘇武牧羊，懷南凄切大漠汗。滔滔前進，九曲一回腸；涌涌奔騰，揮手十八彎。穿峽躍坡，倜儻高原。沓至虎嘯，奔去龍卷。

逶逶迤迤，遒宕龍顏；迤迤邐邐，上游瀲滟。托克托縣之上，清澄不染；灌溉區(qū)域之間，膏土腴田。出河口，下河南，龍子聚，黃土塹，裹金壤，挾泥泛。一路威勢，壺口瀑布沖云天；三番湍急，惹怒狂龍臉色變。于是桃花峪里黃龍現(xiàn)，河底開始地上懸。葇蔓青草，結(jié)縷爬滿；悠閑黃花，堤畔開遍。黃河末段天籟處，詩賦書畫葳墨翰。爾其取法自然，以隨波而疏流；人工改造，供生息以侖奐。鸚鵡芳洲，四處可見；皇家御苑，八方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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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衛(wèi)王寬徹哥自領(lǐng)大軍十余萬入新鄉(xiāng)，與眾軍一同至東南水軍營口，正值檢驗艨艟戰(zhàn)船之時。但見：戰(zhàn)船雄偉，猶如巨獸。船體巍峨，船首高昂。船舷寬闊，線條流暢。威武雄壯，氣勢磅礴。船配火器，火藥箭、霹靂炮。進可攻，退可守。

衛(wèi)王放聲大笑道：“如此艨艟在手，天下河流哪處不克。”

軍師孔尚手持羽扇，身穿皂袍。向衛(wèi)王拱手一禮，笑道：“今等糧草齊備，南下可萬無一失。續(xù)寫大元盛世，方顯王爺曠世逸才。當(dāng)載入青史，名傳萬古。”

衛(wèi)王大喜，哈哈大笑道：“有先生輔佐，本王何愁大業(yè)不成！此次南下，定要一舉蕩平那些不識時務(wù)的反賊，收復(fù)失地，重振吾大元聲威！”

眾將聞言，齊聲高呼：“愿隨王爺，誓死效忠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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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正月，江淮區(qū)豪杰之士郭子興，響應(yīng)號令，于韓山童結(jié)親，聚集數(shù)千名青年，起兵攻占了濠州，四方豪杰紛紛響應(yīng)奔赴。收集糧草于韓山童紅巾軍，高舉義旗。

當(dāng)時有一奇少年，二十又五歲，姓朱名重八，字國瑞（乃明太祖朱元璋）。投奔時還被誤當(dāng)做奸細，捆綁至郭子興，交談之中，郭子興覺朱重八非常人，甚愛其才。后續(xù)數(shù)月果然出彩，隨郭子興作戰(zhàn)，屢立戰(zhàn)功，便將養(yǎng)女馬氏許配給他為妻。

要說重八出身，早年至正三年濠州旱災(zāi)，次年又逢蝗災(zāi)瘟疫。其父母，大哥先后相繼去世，只剩朱重八和其二哥相依為命。明太祖回憶有詞如是說：殯無棺槨，被體惡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漿！

災(zāi)年亂道，民生艱難，悲至極，慘！慘！慘！

那時后獨行于亂世，走投無路投奔了皇覺寺的高彬和尚，剃度為僧，做了行童。他在寺里每日掃地、上香、打鐘擊鼓、燒飯洗衣，還受到老和尚斥責(zé)。歲月如梭，時光飛逝，皇覺寺中，重八常抄錄經(jīng)文，識字學(xué)文，頗得幾分道理，悟性大開。然不久，當(dāng)?shù)佤[饑荒，寺里得不到施舍，住持只好打發(fā)和尚們云游化緣。這樣，年僅十七歲的朱重八只好離開寺院托缽流浪。邊走邊乞討，從濠州到合肥，折向西進河南，到固始，信陽。又往北到汝州，陳州等，東經(jīng)鹿邑，亳州。三年流浪看多了各地風(fēng)土人情，受盡了人間凄苦。

孟子曾說：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心骨，餓其皮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此話形容明太祖最合適不過了。

從無到有謂奇跡，砥礪前行謂恒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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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正月，芝麻李李二起義于徐州，響應(yīng)劉福通起義，與趙均用、彭二等八人歃血同盟，八月初十四人偽裝成挑河民夫入城，趁夜據(jù)城喊殺，城外四人亦喊殺攻城，內(nèi)外夾擊之下，拿下徐州，天亮之后義旗一樹，拉起上萬人的隊伍。

孟海馬于襄陽，響應(yīng)劉福通起義，聚眾萬余人攻占襄陽，房縣，均縣，荊門。

布王三王權(quán)于去年響應(yīng)劉福通起義，今月與張椿等組織“北瑣紅軍”，攻占鄧縣，又克唐、嵩、汝、洛陽等州縣，與孟海馬所率“南瑣紅軍”勢相聯(lián)結(jié)，眾至十萬。起兵援韓山童已到南陽。

中原群雄并起，亂世已至。

大元入主中原，至今天下有一十二省會：一中書省；二遼陽行省；三嶺北行省；四陜西行省；五甘肅行省；六四川行省；七江南江北行省；八江浙行省；九江西行省；十湖廣行省；十一云南行省，十二宣政院。元朝疆域正是：天元居正，北逾陰山，西極流沙，東盡遼左，南越海表。

天下群雄皆矚目于開封龍亭口，都派了探馬刺探消息。到底是紅巾軍力克元廷？還是元廷軍平叛紅巾軍？古語有云：天下大勢三十載一變。各地豪強，皆想探知今時大元虛實，以便在這風(fēng)云變幻的局勢中謀求自己的利益。元廷勝則鬼魅退散，反之則王權(quán)落幕。中興之主？盛極而衰？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