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屬于貝尼尼的記憶影像結束以后。

沙利多若有所思的看向兩頭怪物，他如此說道：“讓我猜一猜……這兩個人還沒死，對吧？”

這顯然是廢話。

不過，作為觀眾，要善于接哏，這樣講故事的人才會高興，如此，你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而在當下這個場合，多多少少就有了一些活著的希望。

長頸人臉的蛇狀怪物們點點頭，最上面的自我介紹道：“我是…安…格爾…”

“那他就是貝尼尼？”沙利多接話道，手中的玻璃棒指向了下面那頭怪物。

“是…是的。”

匪夷所思，奇怪的門爆炸以后，這兩個家伙非但沒死，生命結構還遭受到扭曲啦？

應該沒這么荒唐吧？壓下自己的腹誹，沙利多沒有全然相信對方的說辭。

信任也是需要代價的，空口白話一大篇，就算有錄像這事情也是疑點重重啊。

于是，沙利多說道：“如果二位的理智尚存，應該知曉這一切有多么匪夷所思，而且，市鎮廳幾次派人偵查現場，你們為什么沒有出現？”

上方的安格爾與下方的貝尼尼對視一眼，他解釋道：“……他們…進入…到……其他…房間……”

這說話跟騙字數似的，沙利多腹誹起來。

“這樣吧，我問你答，你不需要說話，點頭搖頭便可。”

安格爾和貝尼尼的臉色明顯愣了一下，然后同時晃了晃腦袋。

“怎么？”沙利多有些詫異，“你們不同意？”

兩頭怪物并未立即作答，只是輕晃身體，卻又沒有行使暴力。

乍一看，就好像渾身癢癢，所以扭來扭去，而沙利多也注意到，安格爾的口中似乎咀嚼著什么東西，然后咕咚一聲就吞咽下去了。

那東西順著對方的身體一路向上蔓延——安格爾是從三樓下來的。

沙利多是一腦袋問號，這時候要是餓了，那就滑稽了。

好在這種情況并沒有發生。

詭異的是，當異物順著安格爾的身體內部，一路向上，直至消失的時候，竟然在眨眼間，又從貝尼尼的體內出現了。

如同管道運輸一般，古怪的吞咽物從下往上，好像反芻似的進入到了貝尼尼的口中。

而這個從一開始就少有發言的家伙，對于反芻上來的腹腔物，絲毫不覺得惡心，兩頰更是左鼓鼓右動動，順帶還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沙利多聽得直牙疼，他不由咳嗽一聲，示意兩頭怪物在意一下自己。

“向您問好，先生，貝尼尼真心懇求您施以援手。”

聽到順暢的話語，沙利多有些驚奇的盯著對方：“我還以為你們說話不便。”

“并非如此，先生，只是安格爾不適應我的發聲器官……”

沙利多有些咋舌：“聽你的意思，現在的你們使用著同一具身體？那為什么在一開始，你不先開口？”

一個說話通順，另一個發聲咯痰，容易的事情不做，凈整些困難的。

貝尼尼有些不自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答。

“算了，如果你說不清，就談談那之后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

沙利多并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思，倒不是說他沒有求知欲，而是眼下的自己形單影只，問太多的話，容易喪命。

當然，他還有另一個猜測，那就是對方寧可說話，也不愿意點頭作答，說不定就是怕露餡。

畢竟，對面有兩個腦袋，要是在問話的時候，一個搖頭一個點頭，那樂子不就大了？

到時，對方興許不裝了，直接就噶人，沙利多申冤都沒地方說去。

所以呀，在適當的時機，還是要裝裝傻，反正你說什么，我就信什么唄，那些角色扮演類游戲，灑家也不是白玩的。

畢竟，你愿意跟我說話，那就說明我還有利用價值。

都有了價值，我不就能繼續活了嘛？

這不，貝尼尼點點頭，很能見坡下驢，緊跟著就回應道：“當爆炸發生以后，我和安格爾從昏迷中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掌握……”

“就連雙手也需要借助伙伴的意志才能活動，而對等的，他的腿腳則由我來控制……”

“一開始我們都嚇壞了，就像剛剛降生的嬰兒，連最基本的行走都要互相扶持。”說到這，貝尼尼的表情發生些許變化，似乎心有余悸，“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在那可怕的遺跡當中，等待我們的只有死亡。”

天花板處的安格爾搖了搖頭，似乎在表達不要說這些沒用的。

貝尼尼看了伙伴一眼，沒有反應的繼續說著：

“花了很多時間，我們尋找著來時的足跡，小心避開危險，整個過程驚心動魄，很多次，我們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幸好，先知雷比歐達保佑，我們總算從遺跡當中逃了出來……”

“安格爾和我近乎精疲力盡，我們睡了很久，不知在第幾個黑夜中醒來……”

“那個時候我非常口渴，深知只有伙伴才能為我服務，所以…我叫醒了他……”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安格爾竟然不見了，他不可能自己走動才對……”

沙利多不自覺的往天花板處瞥了一眼，突然覺得有些冷。

“原來，他不是不見了……”貝尼尼的聲音有些悠遠，目光也向上移動，“他在我的身上，就在我的體內……”

“我們，合為一體。”

雙眼不住的上下移動著，沙利多在安格爾和貝尼尼之間互相打量，滿腹的槽點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當時，安格爾睡得很死，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天花板傳來咚的一聲，上方的怪物不滿的敲打墻壁，表示抗議。

貝尼尼撇撇嘴，沒有多做理會：“顯然，真相是瞞不住的，我也恢復了所有的手腳，外加……更多的手腳。”

“想要控制它們并不容易，我的身體也變得臃腫不堪……”貝尼尼的語氣非常平靜，“安格爾完全成為了我的一部分，又或者我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沒有辦法分開，我們恐怖的身形甚至不能外出，自然尋求不了幫助，那些士兵會殺了我們的，他們不會聽我們的解釋。”

“在煎熬的時間中等待，我們甚至不敢拉開窗簾，只能在黑暗當中思考對策。最終，我們意識到每隔一段時間，房東夫人會來探望我們，她是一位和藹且仁慈的女士，如果我和安格爾向她求助，說不定會有轉機。”

沙利多沒有從貝尼尼的臉上看到任何希望，顯然事情的發展并不好。

“可是，我們失敗了。”

貝尼尼落寞的將下巴擱置在地板上，這時候，他真的很像慵懶的蟒蛇。

“不僅僅是我和安格爾，整個房間也發生了變化，我不知道是不是從遺跡當中帶出了什么，但不可否認的是，房間變多了，從上到下，幾乎找不到原來的路。”

“等等？！”沙利多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了，“找不到原來的路？這是什么意思？”

貝尼尼拱了拱脖子，似乎這樣會讓他感到舒服：“所有的門與窗、所有的走廊，它們好像成為了一個環，無法解釋的環，如同開始與結束相互銜接，永無止盡，沒有盡頭。”

沙利多臉色一變，他立即往身后的窗戶砸去，卻發現堅硬如鐵板，起碼不是木質盾牌可以敲碎的。

“這情況不對？！”沙利多的內心焦躁起來，“有很多人進來過，比如說那些巡邏兵，他們就成功出去了！”

貝尼尼點點頭：“確實如此，他們并沒有困在這個房間里……因為那些家伙沒有關門。”

“關…關門？”沙利多有些愕然，“難道說，關上門以后，這里就……”

“是的。”貝尼尼和安格爾同時點頭，“那無解的環，正是在關門以后才開始運作。”

沙利多皺起眉頭：“這還是不對，那我的朋友呢？他叫喬爾丹，跟我一起來的，他肯定進入過這棟房屋，難道每次都沒關門？”

“前幾次……”貝尼尼和安格爾對視一眼，“他只在門廳（玄關）處待過，根本沒有進入走廊。”

淦！

沙利多暗罵一聲，有些埋怨喬爾丹，卻又理智的思考著——不能太過相信對方的一面之詞。

他說道：“好吧，假如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他人在哪？我想見到他。”

是真是假，與當事人對一對信息就知曉了。

“很抱歉……”貝尼尼一開口就引起了沙利多的不滿，“只要踏足在階梯上，他將去往的樓層就連我們也無法知曉。”

沙利多狐疑的看了對方一眼：“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又是怎么回事？一個身體在三樓，一個身體在一樓，而腦袋和脖子卻都伸在二樓？！還在這里跟我交談。”

安格爾砰砰的撞了撞墻壁，他看上去很想開口，可是現在話語權在貝尼尼口中。

“事實上……并非沒有辦法規避樓梯的困擾。”貝尼尼踟躕了一會兒，“在我和安格爾的多次嘗試中，我們發現只要身體足夠長，在每一層都留下部分肢體，就能穩住當前所在的空間。”

“匪夷所思……”沙利多喃喃道，隨即打起精神，提出自己的疑問，“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么你們現在的樣子，就是實驗的結果？你們把自己……變成了一條蛇？”

安格爾痛苦的用臉撞向墻壁。

明明只想要活著，可正是為了活著，卻讓自己越來越像頭怪物。

“是的。”貝尼尼做出了最終確認，“我們……改變了自己身體。”

冷靜，伙計，冷靜！沙利多暗自打氣，他沉聲道：

“好吧，真是不可思議的經歷。那么，如果你們覺得我接下來的好奇心比較冒昧的話，我愿意道歉……”

“你們是如何做到改變軀體的？”

這似乎觸及到了痛處，貝尼尼和安格爾同時盯向沙利多，沉默了半分鐘方才開口。

“我可以解釋這個問題……”貝尼尼干巴巴的說道，“只是，我和伙伴已經分享的足夠多了，您也知曉了這個房間的秘密，至于其它的，我們沒有義務作答。”

沙利多沒有生氣，他聽出了對方的隱藏意思——只有幫忙，才能共享。

“好吧，我確實需要適可而止。”沙利多故作思考狀，“那么，你們覺得我能做什么？找出房間的秘密？尋找那個地下遺跡？”

又或者…請你們吃一頓？沙利多不動聲色的想著，對方的身型絕對不正常，足夠把自己吞了。

看看那體圍，隨著呼吸作用一脹一縮，起碼有一呎半的腰寬，是完完全全的巨蟒。

說起來，把這分量塞在屋子里，要是當看家蛇的話，這風水應該了不得吧？嗯，房價應該也不低……沙利多的思維又開始發散了。

眼見沙利多陷入思考，貝尼尼眨著那對看不出絲毫眼色的瞳眸，又分享了一個秘密：

“實際上，我和伙伴找到了一個全新的空間，它可能是這棟屋子的某份鏡像，我們不敢深入調查。”

沙利多眨了眨眼皮，皮笑肉不笑道：“聽你的意思，你們希望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