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詭屋前奏曲·特別的鏡子
- 獵魔人:成為術士怎么活?
- 搗蛋炫風
- 5697字
- 2023-08-26 23:12:13
在雙方力量不對等、受制于環境因素的情況下,縱使有再好的口才與心計,亦是無濟于事。
就如眼下,安格爾和貝尼尼明為請求,然而綜合考慮,他們的內心當中很可能包含著一份未知的企圖。
雖不知曉這種企圖的秘密為何,但其流于表面的行徑,實在是太好讀懂了。
那就是——借由將眾人的生存利益綁定在一起,然后放低自己的身位,述說悲泣的遭遇,抬高別人的價值,恭維對方的能力,就能按照預想的那樣,去博取憐憫與幫助。
這種手段并不算高明,但它的絕妙之處就在于直指人心。
畢竟有人在的地方,就缺不了熱心之士的存在,夸一夸別人、貶一貶自己,這聽上去雖然沒面子,卻有可能實現不勞而獲的目標。
有時候,這種行為很難去判定好壞對錯,因為總有值得幫助的人,可當中的無解之處在于不能輕易分辨真相,且極易受到訊息擾動,失去客觀判斷。
好在沙利多的道德包袱已經日漸放下。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對于這個世界的苦難也尚未產生共鳴,那么自然而然的,他就更容易,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待問題。
結合現實依據,他和安格爾、貝尼尼三者處在同一空間內,這個空間據說是詭屋的某份鏡像,是多個副本當中的一個。
而在這個空間中,安格爾與貝尼尼率先占據上中下三層,是名副其實的所有者,沙利多則是當之無愧的外來戶。
在這種狀況下,前者不僅僅是情報,就連力量和體格都要比后者占優,理論上來說,其為后者提供幫助的價值性要更高。
然而,現實往往相反,反的是弱者要為強者服務。
安格爾和貝尼尼雖然向沙利多分享了信息,可是實際上,其更多渲染的是這棟詭屋的可怕。
且將自身的遭遇供出以后,雙方的利益關系不僅拉近,就連根本目標都統一起來,這自然就是——逃生。
在這種情況下,彼此的共同方向一旦達成,下一步必然就是如何去做。
很顯然,安格爾和貝尼尼是不可分割的一份子,所以,他們占據著絕對性質的人數優勢。
而相對應的,沙利多為了達成彼此之間的共同指標,他的付出與成果必然會被另一方所享用。
很難說得清楚,這是否存在占便宜的可能,因為從更高的角度去評說,這是為了集體的存活——大家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為他人,也要為了自己。
……
于是,不可能拒絕合作,沙利多很明白這一點。
他的調侃也不可能讓面前的兩頭怪物產生任何同情。
因為生命的情感是脫離不了物質的,而物質又容易受到環境因素的影響。
安格爾和貝尼尼所承受的痛苦必然達到了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他們眼下的身形已然表明了這一切,這肯定與此間的環境大有關聯。
所以,不需要多說什么,沙利多只能聽從對方的安排。
接下來,貝尼尼和安格爾這兩頭怪物就開始講述他們的計劃。
首先,是讓沙利多前往頂層閣樓,那里放置著一面很特別的鏡子,它能幫助到所有人。
沙利多聳聳肩不置可否,這第一項任務并不難完成,總比將自己剝皮拆骨,給大家煲湯要容易得多。
不過,任務雖然簡單,一些注意事項還是需要仔細聆聽。
由于整棟房屋上下置換,又銜接成環,所以不能用常態下的思維去解構整個空間。
換言之,想要往下走,就要往上去,反之亦然。
而貝尼尼口中的那個未知鏡像空間,是需要從閣樓處進入的,也就是說,其在多層空間中是屬于正下方。
這種結論和判斷是貝尼尼和安格爾經過數次實驗得出來的。
畢竟,兩人一個是油畫師,另一個是雕塑家,藝術修養和創造才能賦予了他們卓越的空間想象能力。
想要發現這些秘密并不太困難,尤其在失去自由的這段期間內,除了探索也沒什么事情可做。
不過,沙利多總覺得對方在信息分享的時候,有所保留,他并不反感這一點,畢竟現實不是游戲,憑什么別人就要為你著想?事事推心置腹?就因為你長得帥?
沙利多只是戒備而已,他比較擔心的是對方的信息當中真假參半,到時候給自己留坑,那就防不勝防了。
要知道喬爾丹的前車之鑒猶在半個鐘頭前,而貝尼尼提供的消息也表明,除非登梯者的身體格外長,否則一出一進就會被置換到其他的空間。
“這是用我們的頭發編織成的手環,請您戴上它吧。”
在貝尼尼的指引下,安格爾從嘴巴當中吐出一圈繩結,滑膩膩的,摸起來布滿油脂。
沙利多有些嫌棄,他猜到對方在肢體蛻變以后,從前的手腳已經消失,所以一應事物的取用只能用嘴。
只是,你們保存東西也用嘴,這就有點惡心了。
“這東西……能做什么用?”沙利多問道。
貝尼尼回答:“借由發繩的銜接,我們將不分彼此……”
“當然,您不要誤會,我和伙伴做過數次實驗,這種銜接不涉及肉體,某種意義上,它更像是一枚有著象征意義的符號,代表我們與您同在。”
你們就算了吧,換成原力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沙利多暗暗吐槽。
“好吧。”
他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左手食指則扣在發繩當中,卻沒有戴在手腕上。
雖然沒有多少神秘學相關的知識,但是沙利多始終沒有忘記這是一個魔法的世界,萬一一時大意,被別人套上詛咒,從而受制于人,到時砍掉一根手指,總比斷腕強吧。
再說了,反正都是肢體接觸,他就不信玄異之物這么死板,非要靠近指定部位才能生效。
“您完全可以信賴它。”貝尼尼干巴巴的說著,“如果一無所獲,發繩會指引您找到我們。”
沙利多點點頭表示知曉,在萬事齊備以后,開始朝向閣樓走去……
…
……
………
這是一面三呎寬,四厄爾(注:設定1厄爾≈60cm)高的玻璃長鏡,選用了紫衫木這種紋理通直、結構致密、同時富有彈性的材質作為固定鏡身的主要框體,它的整體形樣呈長矩形,厚度近達兩吋左右,重量在數十磅以上。
呈現在四邊的框條有三指寬度,打磨得極為潤滑,在一些特殊涂料的刷洗下,甚至泛起油光,從而顯得更為昂貴。
不僅如此,其上雕刻有綿密且精美的象形圖案,涉及并囊括人物、山川以及未知的花鳥魚蟲。
這就是沙利多的發現,整個閣樓昏沉少光,除了一面大鏡子,就連一個斗櫥都沒有,沒有掛飾,沒有木桶、沒有箱子,沒有椅子,沒有地毯,沒有絲毫的雜物,就連窗戶……竟然還用木板釘上了。
“真是一點亮都不給我啊。”沙利多喃喃道,“幸虧我早有準備。”
上樓前,他就在滿地的雜物當中搜檢到了半截蠟燭,貝尼尼和安格爾看在眼中也沒攔著,又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
把蠟燭安置在閣樓地板上,沙利多盤腿而坐,從衣服里取出火石和火鋼,相互交擊蹦現出火花以后,他點了點頭肯定了東西的質量,又從袍服的下擺處撕出兩截布條,其中之一就當是助燃物了。
一番敲敲打打總算將蠟燭點亮,再將燃燒起來的布條徹底壓滅,沙利多又用另一截布條裹住蠟燭底部,便安安穩穩的拿捏起來。
復又來到大鏡子的面前,只見幽暗的玻璃面上遍布裂紋,沙利多的形象映照其上猶如分尸,在燭火的詭異映襯下,鏡里鏡外的兩人如同完全獨立的個體。
他們彼此對視,卻神色各異。
沙利多本人不用多說,就那樣而已,依然是一副紅發長相。
至于鏡子里的家伙,則皮膚灰白,面色帶著陰郁,眼窩漆黑不見瞳白,反而隱現一點紅光。
沙利多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后退幾步,而鏡中的那個自己則向前踏來,形象愈發高大。
就這樣靜待了十個呼吸,沙利多沒有亂動,鏡子中的那個家伙也是如此,雙方保持著不明所以的默契。
只是沒過太久,沙利多開始向右邊歪腦袋,而鏡中的家伙則會向著左邊歪去;
他前進,對方就會后退,形象也相對縮小;
他張開雙臂,昂首挺胸,合攏雙腿筆直站立,呈現十字狀,對方就會雙臂抱胸,同時雙腿劈直,作一字馬……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叛逆了,同樣發神經的沙利多咋舌不已,視線又向下瞥了一眼,隱隱有些幻痛。
他意識到不能再鬧下去了,只想跟鏡子中的自己友善交流一番。
于是,沙利多指了指手中的蠟燭,示意我們能夠相見全靠它照明,否則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見誰,還是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碰面吧。
然而,他剛準備將內心獨白訴之于語言,發之于聲音的時候,鏡中的家伙會錯了意,大概是把沙利多的舉止認為是在炫耀,比如說嘲諷他沒有蠟燭,想要模仿都不完全?
一瞬間,對方就氣惱起來。
瞅著雙手啥也沒有,他轉而盯向沙利多,竟然在三個呼吸的功夫里,就讓一只漆黑如墨的眼窩綻放出陰冷的火光。
這只陰火之眼著重打量沙利多手中的蠟燭,而另一只眼窩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竟然緊跟其上,也綻放起烈焰。
如此一來,鏡中的他不僅比沙利多的蠟燭亮,還比后者多一個光源。
瞧瞧對方那囂張的臉色吧,甚至做出一個侮辱性的手勢,用以表達自己的得意。
沙利多的額頭青筋直跳。
與此同時,他發現手中的蠟燭失去了質感。
這是一種非常懸乎的滋味,光源和外形都沒有丟失,手掌移動間,光亮也會跟著移動,但是捏上去的時候,就是沒有觸感。
沙利多用另一只手檢查了一番,他很確定不是自己的問題,那就是蠟燭出問題了?
難道說……其中一方攀比輸了,就會失去某樣東西?他撓了撓頭,決定試一試。
只見沙利多從衣服里抽出賢者牌玻璃棒,右手握住一端,輕輕地掄了一圈。
當有新裝備上場的時候,鏡子里的家伙嚇了一跳,因為他兩手空空,顯然落入下風。
不料,這小子夠狠,在思考了一小會兒后,他咬了咬牙,竟然把左胳膊扯斷了,隨即連皮帶肉的啃咬,比之鳳爪還要香甜。
好吧,后面那半句是沙利多的想象。
實際上,對方的殘忍遠超他的估慮,因為鏡子里的家伙竟然掰出一節橈骨出來,彎彎的帶點尖,還掛著血沫和肌腱。
沙利多頭皮發麻,這一時間,他感覺自己的玻璃棒要丟了。
不好!要糟!
情急之下,他想將玻璃棒收起,陡然瞥見鏡中家伙那空空蕩蕩的左臂,瞬間起了靈機。
只瞧他把自己的左臂給舉起來了。
此時,鏡中家伙揮著橈骨一臉歡快,對于沙利多那打報告般的手勢尚沒有反應。
然而,他沒有反應,鏡子卻開始反應了。
那是一種莫名的懲罰,對方還沒有高興多久,突然就是一陣痙攣,倒在鏡中世界不停地顫抖。
同一時間,沙利多這邊就覺得蠟燭硬了。
不,應該說是恢復質感了。
雖然你比我狠,但是我比你多一個胳膊,這局我贏。
是的,這就是沙利多為什么舉手的原因。
雖然不知道規則的具體內容,但是,通過你的眼睛和我手中的蠟燭來判斷,輸贏有可能是以物比物作為標準的,前者先提供籌碼,后者如果能夠超越前者,那么前者就會失去一定的所有權。
這種推敲是否正確,沙利多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從當下的結果來看,鏡中家伙遭到了懲罰,那就說明在比胳膊這一方面,自己完勝。
誰讓你沒事掰扯自己身體玩的,真當把我嚇怕了,就會直接認輸嗎?
抱著這種吐槽,沙利多決定趁勝追擊,他要給鏡中家伙留下濃濃的心理陰影。
只聽得幾句繞口的咒語,沙利多的外形緩緩改變,斑禿的頭發,失皮少肉的五官,錯位的肩膀,遍布抓痕的胸口,畸形的小腿,扭曲的胳膊,還有大量紅白紫青的皮膚,以及一圈又一圈的紗布。
鏡中家伙剛剛經歷懲罰,正要起身再戰,陡然瞧見外面的混蛋從一副模樣變換到另一副模樣,驚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隨即……
他就要吐。
淦!整吐了可還行?
說不好是驕傲還是難過,沙利多漠然的將身體換了回去,轉頭就想離開閣樓。
自尊心傷了,不跟你不玩了。
然而剛走出一步,鏡子就傳來咔嚓一聲,回頭一瞧,卻是又多了一道裂紋。
只見那個家伙一臉無神的癱坐在鏡子世界,好似失去了自己的布娃娃。
原來,就在沙利多轉身的時候,鏡子里的家伙想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因為太惡心了。
可實際上,他啥也沒吐出來。
所以一番折騰以后,精疲力盡的不想動彈。
而沙利多這邊,一瞧對方安靜下來,覺得還能聊聊,所以又走回來了。
只是,沙利多剛想寬慰幾句,誰料鏡中敗犬已經被他惡心怕了,竟是化作泡影,直接消失不見。
“……”
沙利多無言以對,仰望天花板是一臉愁悵。
聽我說兩句能死啊?吐槽的人都委屈了。
憤懣之言尚來不及流露,沙利多陡然發現,在鏡框的某個部位上,突兀的多了一塊全新的雕刻,他打眼一瞧,發現那是一張人臉,好似自己,卻多了幾分陰郁的氣質。
“原來你沒走啊?”
沙利多深感驚奇,可是雕刻臉沒理會自己。
討了個沒趣,他只能重新審視這面奇妙的鏡子。
于是,又有了新的發現。
只見在右下角的木質鏡框處,也是觸及地板的位置上,有一行非常不起眼的符號。
這行符號只占用半截小指頭的面積,卻有著不可思議的形變能力,如同蚯蚓一般不斷扭曲著形狀。
這些形狀看起來又似文字,只是非常的多變,不知道是面積不夠用,需要切換顯示,還是說,使用不同的設計思路來表達同一個意思。
讓沙利多感到驚奇的是,他明明不懂上面的符號,但是看久了以后,腦海當中卻出現了反饋。
那并不是他本人的解讀能力在起作用,反而是……這些符號的贈予。
“玻璃…小子?”
沙利多有所聽聞,一些對于自己的手藝非常自信的大師傅,會將名諱或者稱號印刻在作品上面,這個玻璃小子難道就是鏡子的制作者?
可這玻璃很不正常啊?
看久了還涼颼颼的,把我都整怕了。
絲毫沒有想到把鬼給整吐了的沙利多,不由自主地向后看了一眼,對于閣樓當中,只有自己一人深感憂慮。
心里的惶然還沒來得及消退,他剛把頭扭回來,重新看向鏡子的時候。
驚奇的發現那鏡像當中多了一個向外敞開的木蓋,而蓋子的旁邊則是四四方方的漆黑孔洞,看大小,能夠容許一人鉆入鉆出。
面對如此奇怪的情景,沙利多又把頭扭向身側。
也就是這個動作,讓他通過眼角的余光看到背后多了一些東西。
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漆黑窟窿,“橫躺”在地板上,幽深看不到里面有何物,卻又不斷傳來奇奇怪怪的響動。
咕咚一聲,沙利多咽了口唾沫,他將鏡里鏡外的地板窟窿做了一番比對,發現兩者的位置幾乎沒差,然而詭異的是,鏡子當中已經沒有自己了,是完全沒有。
該映照出來的人沒有出現,不該出現的東西卻闖入現實。
沙利多快要搞不清楚是先顧及鏡子里的人,還是鏡子外的洞了。
他只能拍拍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就這樣約五個呼吸以后,沙利多決定把窟窿堵上。
他將那面木制的方蓋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靠近洞口,靜靜聽著里面傳出來的聲音。
咯吱,咯吱,咯吱……
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這是什么動靜呢?
什么動靜也已經來不及討論了,因為這木蓋沒有鎖扣裝置,蓋上了也壓不住從里面爬出來的東西,必須要想好應對措施。
趕忙將木蓋放到一邊,再將蠟燭挪近一點,沙利多決定不論下面出來的是不是人,只要一冒頭,他就先撒一爪子鹽巴上去,然后再一棍子敲中其腦袋,最后再把大鏡子推倒,直接壓在洞口上面。
打定好主意,沙利多自然是嚴陣以待,只是緊張之余,手心不免冒汗,握著的玻璃棒隱隱有些滑手。
咯吱,咯吱……
聲音更響了,也更近了。
沙利多的心幾乎要頂到嗓子眼了,他趕忙把棒子舉起來,另一只手把蠟燭撈到近前,就準備來個雙管齊下的時候……
白發,獸眼,亮銀的劍首反襯著燭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現了。
沙利多大驚之后是大喜,他近乎破聲道:
“我的老兄,原來你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