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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黃昏

  • 彼處是何人
  • 嚼爛筆根
  • 3431字
  • 2023-07-04 22:08:03

“我走了!”我對著客廳喊道。

推開大門,按住電梯,然后將那個小輪子自行車塞入電梯中,我本人則以一種刁鉆的角度擠入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鈕。

在高二之后,高三入境教育前的那個仲夏,我愛上了騎車。

不知為何,我突然對我從未喜愛過的運動著迷,仿佛它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我猶豫、徘徊,妄想通過自我的催眠來掩蓋我的“心之所向”,最終嘲笑我無奈的屈服。

嘴上倔強地討厭著出門運動,但心里卻依舊堅定了信念,希望能夠堅持下去。

于是,在無數個與高中作業斗爭失敗的黃昏,我選擇逃出家門。

迎面是在空氣中波動的熱浪,陽光的照射使本就為金黃色的自行車熠熠生輝。在夕陽余暉的指引下,我出發了。

從家到金龍湖,如若走準噶爾大道,一路直下到九龍潭,那么將全是下坡;如若彎彎繞繞一番,先從國貿門前的那條路直直向下,路過大橋,再沿南林小區外圍而下,直達金龍湖停車場,也全是下坡。

在這途中,我可以感受晚風在耳邊的呼喚,仿佛自己已然在天空中飛翔,從日之盡頭,到黃昏的終點站。

“黃昏之時,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它介于二者之間。在黃昏之時,人們可以看見那些看不見的事物。”這種概念出自日本動漫電影《你的名字》。最初我覺得很扯,但現在看來,倒也不失是種念想。

“我們的思緒在天邊翩翩起舞。”大概說的就是黃昏之時吧。

我斜靠在木椅上,自行車擺在我的面前,清風有時拂過我的面龐,攜帶著從湖面散發而來的腥味,令人作嘔。待到被無處不在的蚊蟲騷擾得不耐煩時,我踏上車座,開始追逐黃昏。

西邊的夕陽愈發濃郁,太陽嵌在西邊不知名的小山上,剛好補齊它的缺口,此時斜陽正熹。

金龍湖的環形跑道,不知有多長,但幾乎每次我都得花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能騎完全程,而且幾乎力竭。嗯……終究是缺乏鍛煉了。

而我在那時也樂于享受這種極致痛苦,就是喉嚨里最后一絲的水分正在干涸,肺部的烈火正從氣管慢慢蔓延,最后到達全身,連帶著雙腿繼續著無能的支持。

“下了橋就休息一會兒吧!我不行了啊!!”我向前方喊道。

“啊?不會吧~~有人虛成這個樣子了,不會吧~~~。”靚靚在我前面叫囂著。

“你tm的初中還被叫腎虛呢,好意思說我?下頭男!”我在他后面聲嘶力竭著。

下了橋后,我們倆推著自行車走著,晚風攜帶著不知何處的燒烤的香味襲來,漸漸得將我誘惑至人類最本初的欲望處:吃飯。

“你不是想吃這家串串嗎,我們就在這吃吧。”我拖著早已僵硬的大腿,將自行車停在了一旁。

靚靚同意了,還問我坐在外面還是里面。我說坐在里面吧,外面全是蚊子。

那家店是第一次去,估計也是最后一次去了,因為那天身上的火鍋味,我沖完澡后依舊很明顯。

而且還是不習慣。

“豁!”我扶著桌子支撐著站了起來,兩腿依舊是軟綿綿的,根本不值得我的信賴。

“你喝啥,我買點水去。”他問我。

“我算了吧。”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就過來啊,幫我扶一下車子。”他對我喊道。

我撇了撇嘴,上前幾步扶住了他的沒有支撐的車子,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貨架的一角。

黃昏已經不見了,轉而出現的,是紛紛揚揚的夜。

我的偏頭疼又犯了,只能倚靠在無人的車站,慢慢地拾到拾到自己破碎的記憶,仿佛它們已然變成了一片片鋒利的玻璃,在我的大腦皮層上刮來刮去。

而我只能對著玻璃中的陌生的自己,獨自悵然。

“好像來過這里。”我喃喃道。

“是在這一站下的車吧。”

那時,冰雪還未消融,我們仨整齊地站在后車門那,我在最右邊,他在中間,他的朋友在他的左邊。

“就在這一站下車吧。”我說。

我們三人就此分離。

“哦,你上次那個朋友呢?他沒回家嗎?”我對一旁的他問道。

“豁,你不知道別人,可牛逼了!”他在那說道(竟感覺到了濃濃的醋意)。

“人家去奔現去了,去西安。”他繼續說道。

“哦哦哦,他談戀愛了啊。”我笑著說道。

“誰說的,他之前和那個女的是游戲里認識的,聊著聊著就決定奔現了。瑪德,他好像還是住那個女的的家里。”哦哦哦~醋壇子翻嘍。

“哇,確實厲害。”我在那里心不在焉道。

“他和你一樣大吧。”經過短暫的沉默,我突然問道。

“是啊。”

“你就比我大一歲?”我問道。

“這是什么話,我和你一樣大啊。”我覺得他在胡扯。

“我是零四年的,你呢。”

“你不會覺得我是零三的吧。”

“哦哦哦那你也是零四的,但上次我們給你過生日,那時是二月份,剛過完年啊。”

“咋滴,我二月的,你十二月的,我們之間只差了十個月好吧。”他在那大言不慚道。

“哦哦~~那么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一年了。”我一臉壞笑地說道。

“呵呵,那你咋不四舍五入,把你約到零五年去?”

“也不是不行……”

“去你的!”他最后急了。

“你看看現在的年輕人…”我說道。

“比我想的要開放啊。”我繼續說道。

他在一旁冷哼了一下。

“你看看別人,再看看自己。”我又笑著對他說道(擠出來的笑容,很難看)。

“哼~那我是為了健身,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他又開始了。

不過對于兩位都在戀愛經歷上有過痛苦的人來講,此時是時候“退避三舍”了。

“回家吧。”我拍了拍他,自己扶著欄桿站起來了。

很久沒走過這條路了。當然,要感謝初中時奇特的經歷(關于我們學校在我上初一前被拆了然后我們那一屆的同學分別在第六小學和第二中學度過了初中生涯直到初中畢業后學校才批準重建并在短短一個月內就建好了這件事),讓我們有機會在此留下痕跡。

那時他也是騎的現在這輛公路賽,我也是騎的那輛黃金色的山地車。那時他總是嘲諷我沒他騎的快,我一氣之下將我自己的鋼制水壺扔向了他,沒砸上。

現在,那個在黃昏中流光溢彩的水壺已經找不到了,興許被扔了。

我拿起一旁放著的水壺,喝著從三樓飲水機接的水(學校科技樓一到五樓都有飲水機,但只有三樓的水沒有消毒過的味,并且還是微甜的,就像桶裝的礦泉水一樣),看著經過兩層藍色玻璃過濾的黃昏。

真是搞不懂,為什么就科技樓需要在樓的外側安裝兩層玻璃,還是藍色的!難道是因為太陽無論是東升還是西落都會使它耀眼的光芒直射入教學樓嗎?那么為什么我們要安裝窗簾?為什么在夏日炎炎時我們不能大開窗戶去收集那少的可憐的微風?為什么總不讓開空調?為什么要欺騙我們說高考的考場里不讓開空調?

我心里想著這些,看著經由水壺折射的夕陽在化學卷子上慢慢滑動,就像古代的日晷一樣,標記著時間的流逝。

“喲,大帥哥在這兒呢。”睿誠突然閃現在我身后。

而我也不負眾望得又被嚇了一跳。

“哦,是你啊。”我淡淡說道。

我很討厭那些阿諛奉承的人,無知地賣弄著自己幸幸苦苦掙的老臉,還在那里沾沾自喜,盡管我知道那是出于無奈的,畢竟人人都有難處。我是理解這一行為的,但我深深厭惡它。

而一些人天生就是適合阿諛奉承的,比如他。他總會見著我喊著“帥哥”的名號,雖然我自知不是那樣的人,起初還附和著,與他歡笑,但最后還是漸漸得厭惡了。我很喜歡他,所以更加得厭惡自己,那時的自己(或許也是現在的自己)。

“你在偷學啥呢。”他對我說道。

“我在看…黃昏。”我說。

“在這里能看到啥?”

“額……就像夢里的場景一樣。”我最后說道。

藍色的,久經風沙的,無人清理的藍色玻璃,透過它我看不清未來,看不清黃昏,看不清正午的陽光,看不清早上不到八點的朝陽。能看見的,只有兩層玻璃間的,被風吹來已經不知干死了多久的樹葉,還有上屆、上上屆乃至更老的學長學姐們扔的紙團,還有在玻璃污漬上若隱若現的,遠處的荒山,以及被大風掛掉一大片墻皮的高層。

但這就像夢一樣。

“你總是患得患失的。”我對面的靚靚說道。

“并沒有哦…”我一邊夾過來一條紅腸粉,一邊說道。

“你總說‘像夢里一樣’,那么現在算啥?”他問我。

我沒有說話。

而那一刻,已經成為了黃昏剪影的一部分。

“難繃啊。”我嘆了口氣,慢慢收拾了書桌,起身前往對面的晚自習教室。

黃昏折射在主樓紅白鑲嵌的外壁上,此時如果恰好有一陣風拂過的話,這個教室的數學老師座位后的窗簾就可以被吹起來,看到主樓的風景。

“喲,回來了。”我對著聰聰說道。用腳趾頭想都可以猜到他是剛從廁所回來的。

“嘿,回來了。”

晚自習教室只有我們兩人(大抵是高考臨近,其他同學都請假去復習了吧),還有主樓玻璃上折射過來的夕陽。我們兩人喝著果茶)他從蜜雪冰城訂的),一同探討那摸不清脈絡的未來。

那就像是夢一樣。

我也曾想過,在離別后的落日余暉里,我們眼前的一切是否一如既往,就像現在,黃昏之時,或許那間教室里空無一人,也或許高二的學弟學妹們已經搬進了那里,代替了我們的位置,繼續百無聊賴地看著在斜陽里慢慢下落的塵灰。

“走吧,回家。“我對他說道。

夜晚很快降臨,抹去了白天與黃昏存在的所有痕跡,就仿佛一切都未發生。我再也看不見披上金黃色外衣的嫩葉,在夕陽下他們的臉的剪影,一切都已逝去,直到第二天,第二個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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