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我非常沒有骨氣地屈服了，帶著玉蘭走回我的房間換衣服。

我覺得我的膽子變小了，過去的陸瑤，可以大半夜一個人不開燈地盯著電腦看整晚的恐怖片，從歐美到日韓，沒有一部能嚇倒我；而現在，謝胭脂只是看到了李鼐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居然就退縮了、恐懼了、不敢正視了！到底是我成長了，還是我的防御系統出現問題了？忘了是誰說的，高等動物之所以是高等動物，是因為他們懂得趨利避害，懂得什么叫恐懼。如果是出于這種考慮，我應該算得上是高等動物中的高等動物了，因為我腦中管理恐懼的那根弦居然繃得這么緊，實在是難能可貴啊！

“你還愣著干什么，難不成，要我伺候你換衣服！”玉蘭惡狠狠地打斷我的yy，把那個錦盒推到我懷里，一臉不善地看著我。那錦盒很精致，也很重，我踉蹌一下，險些將它摔在地上。小翠趕緊從我手中接過錦盒，當著我的面將它打開來。那錦盒被放置在陽光能夠直射的地方，在蓋子掀開的一剎那，我似乎看到一片耀眼的金光破空而出，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許久，我勉強瞇著眼睛，看向那件李鼐為我準備的衣服。

一條大紅色的長裙，周身綴滿了奪目的金片。那些圓圓的、小小的金色亮片密密麻麻地像魚鱗一樣排列著，毫不保留地反射著太陽的光芒。我更他講過小美人魚的故事，我以為他把美人魚想象成一條溫柔可愛的藍色生物，就像他送我的那匹布所要展現的情感是一樣的，但是，原來在他心里，美人魚是一種如此熱辣香艷的形象，是那種不論放在何處都會吸引眾人眼球的女人。我苦笑著搖搖頭，實在是不愿將這樣招搖而浮夸的衣服穿在身上。更何況，我不認為在這個年代就有什么合金工藝，那些看起來美輪美奐的亮片，全都是純金的，怪不得盒子那么重，原來里面裝了這么多的金子！如果我穿成這樣出門——姑且認為我能穿得動它——沒走幾步，就得被人洗劫了！

“趕快啊，三少爺等著呢！”玉蘭又瞪了我一眼。

“我不能換一件衣服嗎？它實在是太沉了，我穿不起來。”我示意她來試一下這重量，那對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兒真的是很可怕的。

玉蘭冷笑一聲：“不用了，我一路捧著它過來的，有多沉，我當然是知道的。唉，我只是負責抱著它，可沒有那福氣穿上它。你有這福氣，還不好好把握，在那兒抱怨什么啊！”

我淡淡地笑著，用一種恬靜的神態看著她：“請你出去吧，我不習慣當著外人的面換衣服。門在那邊，不送了！”

“我也不愿看你在我面前脫衣服，但是，如果我不在這里，恐怕你就穿不上這件衣服。”玉蘭將那衣服提起來，從眾多亮片中撥出一個空洞，“這衣服是要從頭部套進去的，不是平常那種穿法，我想，你的丫鬟應該不知道怎么穿這種衣服吧？這是三少爺精心設計出來的，一般人怎么可能知道！”

“你說得很對，幸好我不是一般人。”我笑瞇瞇地指著門口，“不送！”

玉蘭氣沖沖地奪門而去，小翠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小姐，你何必跟她置氣？這件衣服我真的是見也沒見過，要是真的耽誤你穿這件衣服，我的罪過就大了！”

“沒關系，這件衣服是我教他做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沒想到，我只是隨便跟他講了一下我所習慣的衣服式樣是什么，他居然就記住了。這件衣服是他什么時候準備好的？我還真的記不太清是什么時候跟他說過套頭衫的，一年前還是兩年前？他應該是準備很久了吧，這衣服上的亮片明顯是經過細致打磨的，不然不會呈現出這樣閃耀而輕薄的視覺效果。而且，古代能做出那么貼身的衣服嗎？如果真的很貼身，那一定是花大把的工夫制作的，畢竟古代沒有縫紉機。

“小姐，你的頭要從這里伸出來？不可能吧？”

“對啦，就是這個……不是不是，那是背面啊，不能這樣穿……”

“哎，小姐，這邊的金子太多，會不會很沉啊！”

“當然會不舒服，但是，也只能這樣啦……哎，你不要這么用力拉我的頭發，很痛啊！”

“這里這里，這里的袖子能穿進去嗎？”

“那是必須的，我穿給你看！”

……過了許久，在小翠的幫助下，我終于把衣服套在了身上。也許是我太久沒有穿這種套頭的衣服，導致我的腦袋在這密實的衣裙里失去了方向；也許是李鼐真的只是聽了個表面，把這衣服做得實在是非常人能穿。總之，這衣服我是不會穿第二次了。

“小姐，你好漂亮啊！”小翠驚嘆的聲音將我從穿這衣服的不快中拯救出來。我順著她的視線，上下打量著自己，然后又將目光投射到鏡子里。

像水波一樣的黃銅鏡面中，一抹靚麗的倩影映射其中。環繞在身側的璀璨金片使我整個人宛如置身碧波浩蕩的水中，每一個動作，那些金片都會帶給我不一樣的絕妙配合。走起路來，身上會發出細碎的金屬碰撞的聲音，就像一只錦鯉破浪而來。我轉過身去，艷紅的裙擺延伸到地面，就像金魚身后綴著的那條華麗的尾巴，不同的是，我的這條“尾巴”上星羅棋布著大大小小各色各樣的寶石，它們靜靜地布滿我的裙擺，每走一步都會劃出絢麗的弧線。盡管覺得沉重異常，但是我仍然被這條裙子所驚艷。我不知道李鼐是如何構想這條裙子的，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這裙子……真的出乎我的想象……”我屏住呼吸，覺得心臟跳得很快很快，幾乎要沖破我的喉嚨，竄出我的身體。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擁有一件如此夢幻的長裙，公主夢應該是每個女孩兒都有過的美好記憶吧？如果你所想象的真的出現在你眼前，我想每個女孩兒都會忍不住熱淚盈眶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恢復了神志，輕聲問小翠：“小翠，你說，這樣一個金片，能養活多少人？”

小翠癡迷地盯著我，竟然忘了言語。

“小翠！”

“啊，小姐……你剛才說什么？這裙子太漂亮了，小姐，你現在就像仙女下凡一樣呢！”

“我剛才問你，這一片金子，能養活多少人？”

小翠愣了愣：“小姐，你什么意思？”

“我很喜歡這條裙子，我想，沒有哪個女人在第一眼看到這樣的裙子會不喜歡吧？可問題是，他是皇子啊，做這裙子的錢，應該都是來自國庫吧？”我摩挲著這條華美的裙子，有些無奈地說，“他怎么可以這么浪費，這些金子和寶石……如果我穿得這么招搖，今晚的宴會上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他是故意這樣對我嗎？讓我穿著這件奢華的長裙出席宴會，然后被人嘲笑，三皇子就成為愿為紅顏一擲千金的花花公子？把這些金子煉化，把這些寶石賣掉，應該可以解決最近南方因為洪水而流離失所的難民的一部分生活上的困難吧？更何況，我只有十三歲，再過幾年，這裙子這么貼身，根本就不能穿了，那不是徹徹底底地浪費了嗎？”

“衣服穿在你身上，就不是浪費！”李鼐的聲音居然出現在門口，我心中一緊，他什么時候到這里的？他聽到了多少？我剛才和小翠的交流他全都聽到了，還是只聽到我的抱怨？我看了一眼小翠，發現她的臉色竟然一片慘白。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然后讓她去開門。

“躲在門口偷聽，可不是皇子的所為。”我橫了他一眼，冷冷說道。

“我只是關心你的反應，并非偷聽。何況，你們的聲音這么大，我只是走到你的房門口，一切就都聽得很清楚了，又何必‘偷聽’？”李鼐看著我身著華服的樣子，頗為滿意地點頭道，“很漂亮，再配上我送你的紅珊瑚頭飾，就更加嫵媚動人了。小翠，你做的不錯啊！”

小翠渾身一顫，險些跪下，只能勉強站住身子，輕聲說：“小翠只是幫小姐更衣，沒有做別的。”

我皺皺眉頭：“小翠是我的丫鬟，用不著你來表揚。小翠做得好不好，我才最有發言權，不用你多事！”

“放心，我不會多事的。”李鼐意味深長地看了小翠一眼，隨即很親熱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衣服穿好了，我們走吧！父皇最近身體不好，不能過于勞累，所以母后將宴會的時間提前了不少。更何況，你平時也不怎么進宮，我是不是應該好好給你介紹一下你未來居所的具體情況？”

“怎么，你就算結婚了，也還是要住在皇宮里？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婚后不是應該住在宮外嗎？像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娶了正妃之后，都已經在宮外建造自己的府邸了。”我厭惡地甩開他的手，問道。

李鼐玩味地笑著：“這個嘛，日后你就會知道。”

他的笑容里，有一種陰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