犄角巷里,少年斜倚墻面,嘴里咬了根煙,手懶懶抄進褲兜,神色慵懶地撩起眼皮,漠然地看著紅發刺頭。
他淡淡道:“趙陽,你皮癢了?”
尼.古.丁的煙絲味又濃又烈有些嗆鼻,他狠狠吸了口。許久,灰藍色的煙霧順著靜謐流動,驚擾了枝頭的鳥雀。
“呵,祁瑞,你欺負我八中的人就是欺負我趙陽,真給你臉了!”趙陽囂張地揚了揚下頜,睨眼看向祁瑞,眼底滿是嘲諷:“你要不是仰仗你爸的身份,早被道上的人捅.死扔海里了!”
祁瑞不以為意地彎唇,鼻腔哼著譏誚的聲音。
是了,他爸是誰,B市市長,是個校領導見了都要卑躬屈膝殷切關照他的存在。
趙陽繼續道:“你他.媽要是脫離你老爸的庇護,你覺著你還能活么?哦,對,忘了,你媽跟你爸感情不太好?!?
B市上流圈里的人誰不知道祁市長跟宋家千金感情不合,孩子生下來就被養在爺爺家,也正因如此,祁市長才會寵溺小兒。
俊眉清冷的少年緊了緊拳頭,倏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冷冷抬眸,眼神又冷又寒。
“趙陽,你完蛋了!”
他咬緊牙關,齜目紅眼里映出紅發少年越發兢懼的表情。
那天過后,路遙旁邊的桌子空了很久,久到她都快忘了這人時,才聽和他關系極好的少年說,祁哥明兒就回來了。
這天清晨,二十中的校門將將打開,三兩成群的學生推著自行車往停車棚走,空廓的樓梯間,少女獨自背著書包上樓。
路遙趕來教室時她身旁的位置還空著,反倒是坐前排的顧春和早早就來背書。
她與少年交集甚少,雖說自帶重生系統雙重buff,可惜,前世她還沒開竅就死了,如今讓她攻略顧春和屬實有些難。
進來時,少年正巧背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知是夏暉曖昧還是雌鳥求歡,總歸那一刻,她覺著顧春和對她扯出抹淺淺的笑。
吼,路遙下意識地摸了摸心臟,怎么有種老樹懷春的感覺。
開學摸底考似乎是準高三生亙古不變的定律。
王老師進門直接甩出沓卷子,猝不及防讓八班來測驗。
考不好的,直接轉班。
擱以往,若要問高二八班的學神是誰,祁瑞大名總得提一提。
可如今確實摸不準。
陸景明苦惱地咬著筆,遲遲不敢在那幾處空白填上答案。
啊,他太難了,為什么會有數學這樣折磨人的學科存在。
他偷瞄左上方奮筆疾書的顧春和,又看了眼下筆如有神的祁瑞,再看看自己。
嘖嘖,果然,學霸和學渣就是不一樣,連地心引力都知道學霸磁場,看看他二人電光火石的比拼,何等慘烈!
靜謐的教室內,只聽到學生筆走游龍的唰唰聲和鐘表環繞的嘎達聲。
忽然,一道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寧靜。
“老師,請問可以交卷了么?”
脆生生的女音,帶著江南姑娘的軟調。
眾人回頭看向八班最后一排,少女端坐在位置上舉手,模樣乖巧。
祁瑞偏頭拼命穩住唇角。
操啊,誰他媽高中交卷還舉手,小學生么?
數學老師是位上了年紀的教授,他手扶了下鏡框,然后背著手往路遙這來。
唉,年輕人,還是太年輕咯。
他走的很慢,并沒因為小姑娘的等待而提速,反之,他希望女孩能放下手再仔細檢查。
路遙把卷子交給老師后,捂著肚子沖出教室,她太餓導致低血糖的毛病犯了。
昏昏沉沉的腦袋比鉛球還重,她憋了好久直到咕隆隆的肚子開始高歌,才舉手交卷。
廊外的少女跑得太快,錯過了王教授在看她卷子時的驚艷。那神情像極她第一次欣賞西塘的夜景,啞然且不可思議。
二十中的早餐定在大課間前,路遙不熟悉時間,來的時候已排起長隊。
隊伍過于冗長,排半天還被人插隊,她餓得頭昏眼花,眼下手腳沒力只能憑借桌身穩住身形。
“噯,這不是八班那轉學生嘛,長這么靚?”
“是嘛?也就那樣吧,你看她臉,白涔涔的不會有病吧?
末梢的兩個女生在那嘀咕,她們并沒刻意放低聲音,相反,她們更讓周圍人聽清談話內容。
少女很漂亮,有著近乎仙女的縹緲,明明都是十七歲,明明穿著同樣的衣服,可路遙美得驚心動魄。周圍人并沒注意到她越發難看的臉色,只是推攘著繼續往前擠。
錯亂的步步伐,在快要與地面親密接觸時,寬寬的手掌扶住了她。頭頂落下少年金屬質的慍怒:“擠什么!不知道排隊嘛!”
他將人護在懷里,冷冷掃了眼。她本就白凈,額角滲出的冷汗順著臉廓滑落,留下淺淺的痕跡。
天氣燥熱,在這汗流浹背的暑天,少年卻像朵雨后茉莉帶著濃濃的花香。
祁瑞頂著眾人目光背著她去醫務室。少女乖巧地趴他背上,小小一只。
他掂了掂,有些疑惑。
女生都這么輕?
耳內01系統開始播報。
[叮~祁瑞好感度提示20%,宿主好感度10%]
那時風正繾綣,耳畔不時送來灼人的呼吸,跟撓癢癢似的澆他心頭。他愣了愣,偏頭正對上那雙迷茫的眼。
她呼出的氣息滾燙,體溫也高得嚇人,看來發燒了。
食堂到校醫室的距離并不遠,但祁瑞背著她走得慢。
路遙似乎做夢了,以為是路崇光背她,嘴里嘟嘟囔囔,說話又輕又軟。她摸著少年扎手的短發嗅了嗅:“老爸,你是不是換洗發水了?!?
祁瑞:“……”
她呢喃自語帶著撒嬌味道:“老爸,我不打針,別打我屁股?!?
祁瑞趕到醫務室時正巧和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藥灑落沒來得及撿就被一聲呵斥嚇得縮回手,陸景明就站他身后:“顧春和你傻,缺啊,拿個藥都拿不穩?!?
陸景明揉了揉發酸的鼻梁,一萬句草泥,馬差點脫口,看清對面的人時他很想發笑。
顧春和乖順地撿起藥,長睫眨了又眨,越過少年直勾勾地盯著女孩,熟悉的眉眼和輪廓,他總覺得這位新同學在哪見過。
祁瑞背上的女孩睡得很熟,臉紅潤潤地,像極被人折騰過的模樣,他沒忍住調侃:“哎嘿嘿嘿,祁哥牛B,這才第二天就搞定了?”
十七八歲的年紀,男生的談笑總歸帶點顏色。
祁瑞踹了他一腳,越過二人往里走。
幸虧路遙病得不嚴重,醫生給她測了體溫喂了退燒藥,談及是要打針還是吃藥時,少年果斷幫她做決定。
女孩似乎很怕吃藥,連做夢也要躲避,她很抗拒喂藥,祁瑞不慣她,直接捏她鼻子灌。
七月蟬鳴正盛,樹梢裹著吱吱聲,而樹下夾雜朗朗書聲。
路遙醒來時,二十中晚自習開始了,鴻鵠樓和致知樓的背書聲順著夏夜傳來。
安靜的醫務室里除了她再沒別人。
她躺床上回憶方才的夢。
路爸路媽去世快兩年了,這是頭一次。
夢里,爸媽依舊安好,她也還在賓川念書,隔壁的張嬸李嬸還是和藹可親的樣子,他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直到那天,穿著中山裝的顧叔伯和一群保鏢出現,她的家才徹底毀了。路爸為了救娘倆甘愿跳崖,而路媽更是為了她直接撞死在顧叔伯刀下。
她茍且偷生,換來警察都幫不了她的噩耗。沒辦法,誰讓顧叔伯有錢有權,她生在泥沼連自救都成問題,她要如何才能獲得她想要的正義。
B市的路家家長,以權遮天,而她作為他的孫女總得見見。
次日一早,王老師拿著卷子走進來,老教授滿面春風的樣子,讓不少同學沾沾自喜以為考得不錯。
路遙坐在位置上,仍是規規矩矩地看書,只是她看的是大學一年級的高數。
祁瑞去廁所抽了根煙,回來就被喊上講臺,他們聲音不大卻也聽得清楚。
王老師不太滿意他的分數。
“祁瑞,我早和你說過,做題呢就是要心細心細,你看看你,這分扣得多可惜?!?
滿分一百五的卷子,少年考了一百四十五,在一片紅勾里,就他最后一道出了點問題。
八班的試卷向來比其他班難,如果連祁瑞都沒拿滿分,那整個二十中便再找不出比他還高的人。
少年垂下眼瞼看了眼試卷,他歪著身子站得并不直,拿走他的試卷,瞥見了意想不到的名字和分數。
路遙,一百五十分。
于是從第二節課開始,高二八班全員震驚,少女平靜地接過卷子,那種傲然于群雄的模樣好似早就猜到他們的反應。
“不是吧,臥槽,祁哥,她分比你還高,你借她抄了?”陸景明睜著溜圓的眼,嘴巴長得老大,他回頭看了眼少女攤在桌上的試卷,愈發驚奇。
他么的,這女的是來扶貧二十中的么?
祁瑞可是他們班的學神,數學一向滿分的人居然只考了一百四十五,就連顧春和也只考了一百四,她居然滿分?。?
陸景明連連嘖嘴,一臉惋惜。
“嘖嘖,可惜咯?!?
外人以為二十中位列市級中學前幾名必定厲害,可誰能想它是個重本錄取率幾乎為零的微妙存在。
像路遙這樣的天才型選手,更應舍棄二十中直奔保重本的十一中才對。
早上十點,太陽剛剛升上枝頭,陽光順著窗簾傾瀉下來,明晃晃的屬實刺眼,桌上的少年枕著手臂昏睡,眉眼卻皺得厲害,冷汗涔涔好似陷入夢魘。
路遙不曾為體貼誰做過事,也沒照顧人的經驗,眼下,她只知,這個叫祁瑞的少年,好像很難受。
斜陽打碎了靜謐,將一身榮光盡數打在樹梢,鍍金的陽光順著葉片散落,明媚又刺眼。
路遙抻手扯過掛椅背上的校服大咧咧地替他蓋上。她想,就當關愛弱小好了。
鈴聲響了很久,桌上的人才慢慢緩過神,短平的寸發先探出頭,隨后掀開了蓋他頭上的校服。
他低低垂眸看清了衣領后方的秀娟字體,把校服推給同桌,嗓音極懶地說了句“謝謝”。
也是這天過后,二十中的學生都知道,高二八班轉來個了不起的女生,人美成績還逆天好。
在路遙拒絕又一批追求者后,班里看戲的人也坐不住了,聽說高二一班的姜明宇怒發沖冠為紅顏要挑戰他們班的祁瑞。
二人特意約了周三下午的體育課,姜明宇勢要與祁瑞比個高低。
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路遙才回來,她因為被喊去辦公室稍稍晚了點。
“哇,遙遙,你怎么還在這兒,比賽都快開始了!”祝橙上前一把攬住她肩膀,拖著人往樓下走。
此人正是路遙前桌,小姑娘心眼好又是話癆,僅一天就和她混熟。
少女跳脫過于活躍的模樣讓她想起圈養在徐縣長家的小狗。
路遙不明就里,問:“比賽?什么比賽?”
“還能什么比賽,祁瑞和姜明宇的比賽唄?!弊3却链了X袋,長嘆口氣:“拜托,小仙女,請你好好關注一下你同桌好不好?!?
祝橙說,祁瑞和姜明宇的戰硝在兩三個星期前就打響了。祁瑞被稱二十中的頂級校草,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而姜明宇則是次于他的校草第二,人長得帥成績也好,沒有理由輸。
他們二人之所以要比賽,也是因為?;廊私餮?。姜明宇為妹妹姜明雪打抱不平,特意約戰,勢要羞辱祁瑞,讓他給姜明雪表白。
比賽在體育館如火如荼地進行,路遙和祝橙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到二樓。
喧囂的空氣里彌漫著兩家迷妹的硝煙。路遙與祝橙走散了,熙熙攘攘的人堆一眼望不到頭。
路遙索性尋了塊干凈地兒開始做題。
那沓簡潔的卷子是許言午剛給的,打算讓她參加下周的市預賽,英語市預賽考測內容頗難,與考研不相上下。
她打算根據歷年考題摸個大概,然后自己腹稿一番也算有個準備。
場內的比賽越發精彩,學生的尖叫聲蓋過裁判的哨聲。
“嗶!”
比賽被吹停了,周遭的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盯著躺在籃筐底下的三號。
路遙聽到前面有人議論,三號球衣的少年被人撞倒,腿骨貌似出了問題,她們說,那是祁瑞,祁瑞好像輸了。
倏地,墊她膝上的稿紙散落,神色凝重的少女推開人群擠了進去,她直奔一樓籃球主場,努力墊腳,拼了命往前趕。
賽場最邊緣,校醫正在給少年檢查,他輕輕捏了捏少年的小腿,倏地少年臉色迅速攀白。
顯然,祁瑞比不了賽。
不知何時,少女站他面前,她擠過眾多人,硬是從二樓干到一樓,甚至連腳上的鞋被人踩掉她也不知道。
她就這樣喘著粗氣插著腰,狼狽地站他面前,她眼神意外堅定道:“祁瑞,我幫你比賽可以么?!?
聞言,躺在地上的少年遽然抬手擋臉,他沒看清少女表情,心里卻是抑制不住地狂喜。
媽蛋,他好想笑,這女的是想笑死他么?
他拼命壓住上揚的唇角,胸腔悶笑而致的顫動顯得他整個人都在發狂。
他極力隱藏笑意,因而聽著嗓音顫顫還略微沙啞。
少年流暢的下顎線跟隨他抬頭的動作起伏,他性感的喉結溫吞:“嗯,可以。”
陸景明早驚呆了,從祁瑞出事到同意路遙替賽,他的cpu徹底燒干了。
如果剛剛少年是說著玩的,那么現在呢?
他瞪著眼看祁瑞脫下三號球衣然后穩穩套在路遙身上,然后張著嘴目睹路遙如何向裁判解釋又是如何向姜明宇宣戰。
場外的粉絲炸了,她們瞧見三號從少年換成了少女,那個少女甚至相當拽的給姜明宇比了個倒贊。
這場事關尊嚴的比賽,似乎從少女上場那刻就變了味。
她,從火光四射的眼眸就看得出,她是來復仇的!
姜明雪就坐在姜明宇隊的后補區,她方才還興高采烈地同朋友講,祁瑞要跟她表白了。
可下一秒,打臉的卻是她自己。
少女一上場,陸景明就能感受到她熾熱的怒火,顯然,路遙這火是給人出氣來的。
姜明宇挑眉,打量了下對面半高的女孩,嘖嘖,長得比他妹還招搖,細皮嫩肉的,胳膊還沒他手腕粗,這種瘦不拉幾的女孩,怕是連他一拳都接不下。
這怎么打,放水打?
嘖嘖,輸了比賽,她該不會哭鼻子吧?
路遙清清嗓子,帶著仍舊發甜的嗓音說:“你不必讓我,你贏不了我的。”
跟著姜明宇的幾人笑了,他們滿目不屑,語調譏誚,對著路遙眼神犯渾。
誰不知道,高二八班的轉學生美出天際,就連姜明雪也被她艷壓一頭。
陸景明咬牙切齒地瞪他們,想起少女認真的叮嚀,他又不得不強壓怒火。
他么的,老子遲早哐哐干死你?。?
哨聲吹響,比賽正式開始,少女先聲奪人一舉奪下球,籃球像是有了生命,它開始跟隨女孩一次次殺到敵人框下。
姜明宇作為前鋒徹底被少女氣勢壓倒。明明看著瘦瘦小小的人,球風卻狠得嚇人,顆顆爆扣不說她還帶球耍人玩。
就這樣,他眼睜睜看著少女一次又次蓋他冒,甭管他跳多高,她都能一把搶下。
就在姜明宇徹底投降時,少女接過陸景明傳過來的球,她沒有選擇沖鋒陷陣,而選擇遠投。
三分線上,少女通潤的臉頰上滴著熱汗,耳發緊貼她下頜,她利落地拍了下籃球,起跳,推進,拋球,再到進球。
“噗通!”
“祁瑞隊加三分?。。 ?
路遙帶著球過五關斬六將直接秒殺姜明宇球隊的人,就連跟她并肩作戰的陸景明都跟不上她節奏。
她就這樣僅憑一己之力殺出一條血路。
休息區的少年正好喝了口水,長睫落下那刻,鏡面里的少女穩穩進球。
晦暗如深的眼眸里掉落了一片冰晶,他粗栗地擦掉唇上的水漬,意氣揚揚地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媽蛋,他真是越來越稀罕她了。
01:[叮~正篇第一個任務已完成,獎勵宿主六積分,祁瑞好感度35%]
01系統機械地提示音縈繞耳畔,少女利落地將長發甩到身后,疑惑地挑眉,祁瑞好感度什么鬼?
比完賽,祁瑞被人推著往校外走,他的身后,陸景明正舔著臉求路遙教他球技。
“女神,徐遙女神,你是我唯一的神!”
“您老就教教我唄,還有還有,您那道貼球過人是怎么過的呀?!?
路遙剜了他一眼,索性背著書包往回走,她手搭祁瑞輪椅上,白皙的手掌附上顧春和,他羞赧地垂眸,有些不敢看她。
“你這樣推,我們半天也吃不了東西?!?
開口的是祁瑞,他看也沒看少女,反而聲音冷冷地,語氣里夾雜了一絲酸味。
路遙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也對。”
于是下一秒,少女凝氣秉神彎腰將少年勾進懷里,她抱著他還掂了掂分量,有些惋惜道:“嘖嘖,你就是太瘦了,抱起來肉都沒有。”
少女逆天的操作驚呆了眾人更驚呆了她懷里的少年。
祁瑞煞白著臉,磕磕顫顫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他索性學著鵪鶉將自己埋入深羽,也只有這樣才能掩飾尷尬。
[叮~系統提示,祁瑞好感度下降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