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以南的眼眉上挑，“你確定？”

“確定。”鐘飛白的雙手在空中扒拉，但是沒有找到能夠抓握的點。像個離水瀕死的魚。

“我不確定。”花以南回頭看了眼只憑根繩子吊在樹上的老高頭，“他沒事兒，我把繩子系的很緊。而且。”花以南朝樹下看了眼，“思遠哥來幫忙了。他的身高力氣夠，老高頭歸他，你，歸我。”花以南拽下高處的小樹枝，壓彎到鐘飛白能夠到的角度。

鐘飛白的雙手抓住樹枝，腰身在半空彎出一個小‘c’。花以南順勢左手抓握樹干，右手拎住鐘飛白胸前的制服，用力往回一收。鐘飛白重新用雙腳站在樹上。

“老高頭，我來救你。你放松身體。”李思遠把老高頭拽回安全的樹干上，替腳軟的老高頭解下腰上的繩子。“要不要我背你？”李思遠見老高頭似乎被驚嚇過度，無法走路。

“不用，不用。”倔強的老高頭直搖頭。

“爺爺，爺爺！”樹下多了一群帶著小黃帽的孩子。一個個仰著頭，擔心地叫著老高頭。等老高頭順著梯子顫悠悠地爬下，他們中最高的小男孩帶頭，圍住下樹的老高頭。“爺爺，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沒。乖孩子。”老高頭和藹地摸摸小黃帽們的頭，黝黑枯瘦的手從腰間的布兜里摸出一把酸角，“這樹上的酸角最好吃啦。你們一人一顆。”

“謝謝爺爺！”小黃帽們高興地一蹦一跳。

“康多樂！”鐘飛白從最矮的樹枝跳下樹。“你們想吃酸角，以后告訴我。”

“是！”個兒最高的小男孩摘掉小黃帽，露出短短的寸頭。大眼睛高鼻子，腦門上還有一道疤。看上去就是個調皮的小孩兒。“我們錯了。”

下樹的花以南觀察這群快樂吃酸角的孩子，他們穿的藍色短袖上都繡著天藍福利院的字樣。這群小孩明顯和鐘飛白他們很熟悉。其中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兒還非要李思遠抱。李思遠的脾氣也好。不僅抱了小女孩，還抱著她在空中轉圈。

這下好了，不僅是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剩下的孩子們也紛紛張開手臂，想要李思遠抱著在空中轉圈。李思遠耐心的一一應下。

康多樂自詡是福利院的大隊長，不跟小孩兒胡鬧。他站在鐘飛白的身邊，鐘飛白每說一句話，他都點一次頭。

“老高頭，不是不準你上樹摘酸角，是這樹太高了。青壯年上去都很危險。”老高頭被成功救下是喜聞樂見的結果，但鐘飛白還是得對老高頭進行批評教育。老人家爬那么高的樹太危險了。

老高頭知道自己做錯事，他站在鐘飛白的面前，也不反駁。默默聽著，時不時應一聲。

“還有你。老高頭是為了你們這群小崽子。以后不準纏著老高頭要酸角吃。”老高頭的認錯態度良好，鐘飛白點到即止。他凌空抱起在他身后狐假虎威的康多樂，放在老高頭的旁邊。“弟弟妹妹不懂事，你是大隊長，更加應該看好他們。”

被承認自己的大隊長地位，康多樂煞有介事地點頭。

“要多來。”老高頭怕以后這群孩子就不來找他了，連忙說道，“高處的酸角以后讓我兒子摘。你們要常來。”白天家里就他一個，冷清得很。

康多樂一把抱住有些著急的老高頭，“爺爺，我們還要來吃你家的酸角吶。以后給我們做酸角糕唄？”

軟乎乎的小奶音一出來，老高頭笑得直點頭，“來來來，我做好酸角糕等你們來。”

鐘飛白看著其樂融融的康多樂和高老頭，無奈地搖頭，但眼里有笑，“做酸角糕可以，不過不能爬樹了阿。”鐘飛白叫上花以南和李思遠，準備回酸角樹林去載被他們落下的許文峰他們。坐在三輪車上，李思遠沖不舍得他走的小孩兒們揮手。“明天帶酸角來看你們。”

嗯？明天要去福利院？花以南朝李思遠投向疑問的目光。

“明天需要去福利院進行消防檢查。”李思遠向花以南解釋，“我們在消防檢查后，也會留下來幫福利院干會兒活。你知道，福利院多是些小孩子，沒什么力氣。里面的院長和義工老師平常也忙不過來。”

花以南點點頭，明白了福利院的小孩子為什么會和消防站的人這么熟。李思遠神秘地沖花以南招招手。花以南奇怪地看了眼李思遠，朝李思遠坐近。“告訴你一個秘密。”李思遠放低聲音。花以南的眼睛一亮，頓時精神。

“姚茂茂暗戀福利院的張聽蓉老師。”李思遠在花以南的耳朵邊小聲傳八卦。鐘飛白在前面的車座上專注開車，對于后座時不時傳來的竊竊私語并不在意。

在鐘飛白和李思遠緊急出警的時間段內，許文峰，高浩淼和姚茂茂摘滿了兩個籮筐和一個背簍。今天的酸角長得好，個大皮薄。摘完酸角，見鐘飛白他們還沒有回來，許文峰帶著高浩淼和姚茂茂把樹給種了。

鐘飛白開車到酸角樹林時，三個人已經種好樹，蹲在林子口吃酸角。地上一堆酸角殼。乍一見到風風火火下車的班長，姚茂茂還有些心虛。他往高浩淼身后躲了躲，希望班長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找他算摘酸酸角的賬。

實際上，鐘飛白壓根不知道花以南的酸酸角出自姚茂茂。知道樹種好后，鐘飛白帶頭搬籮筐，“走，我們回家！”

消防站里，無所事事的陳勇殺好了魚，就等花以南回來煮酸角魚。在翹首以盼下，一輛三輪車在漫天的紅霞下，滿載而歸。

今晚的消防站，是酸角魚味兒的。

隔天上午，右手打石膏的陳勇蹲在墻角，手里拿著一根一米多長的竹竿，看著鋪了半個消防站院子的酸角。一旦虎視眈眈的麻雀從屋頂上飛下來偷吃酸角，他負責用竹竿驅趕。“班長，曬酸角的活兒，茂茂擅長。我的左手沒啥事兒，可以去檢查消防設施。”陳勇賊心不死，為自己爭取出門的機會。

“陳勇，今兒個可是去福利院。茂茂肯定不答應。”高浩淼勸陳勇停止打小算盤。“昨晚，我可是親眼看著茂茂拿著洗干凈的新制服去找小花。你猜茂茂干什么去了？熨制服。”昨晚高浩淼出門打水，正巧遇見姚茂茂。

姚茂茂的耳朵根兒肉眼可見地紅了。他想給聽蓉留個好印象。

掛不得茂茂今天穿的制服格外挺，連絲褶皺都沒有。陳勇后知后覺，“得，茂茂今兒個你去。我不擋你的桃花運。”陳勇揮舞手中的竹竿，趕跑幾只偷酸角吃的麻雀。

福利院建在青森鎮的鎮外，距離消防站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一幢白色的三層樓，一間平房作活動室，還有一個小小的操場，水泥砌的圍墻圍住福利院，在正門有一個小小的保安室。上午，一大群戴著小黃帽的小孩兒站在鐵門欄桿后，望著長長的水泥路，翹首以盼。

“他們來啦！”康多樂搬了把小椅子站在低矮的圍墻后，踮腳探出半個腦袋，從山的拐角那兒看見一輛綠色的三輪車緩緩駛來。他立馬回頭通知大家。

“李爺爺，消防員叔叔們來啦！”甜甜的童音在鐵欄桿門后此起彼伏，吵著要保安李大爺開門。李保全推開窗戶，遠遠地看見鐘飛白他們的三輪車后，才走出保安室，給這群小家伙兒們開門。“好好好，一個個出門，別著急。”

“李大爺，麻煩你了。”扎著麻花辮的清瘦女人跟在小黃帽們身后，不好意思地對李保全笑笑。眼角余光在注意這群調皮小猴子的動向。好在他們都乖乖地站在馬路邊，沒有亂跑。康多樂像個小大人似的在幫她維持紀律。

“這有啥麻煩的。張老師，有事你叫我。”李保全不在意地揮揮手，繼續回他的小保安室聽收音機里放的京劇。咿咿呀呀的，好聽有味兒。

白色半袖，配上黃色百褶連衣裙，張聽蓉左手牽著最小的女孩兒，在路邊陪孩子們一起等青森消防隊的人。坐在三輪車后座的姚茂茂眼里只有個子小小的張聽蓉。今天，蓉蓉的這身打扮真好看。

姚茂茂趕緊拉著高浩淼的手腕，“浩淼，你看看我這身衣服挺不挺，會不會太邋遢？”姚茂茂生怕在張聽蓉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已經是姚茂茂今天第五次問他的衣著了。高浩淼無奈地用手肘碰碰許文峰，“老許，你回茂茂。我實在是夸不動了。”許文峰看著車外風景的眼睛往姚茂茂的衣服上看了眼，“精神！”

姚茂茂聽了夸獎，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忐忑的心情略微平復。

三輪車在大門前停下，李思遠按著喇叭滴滴兩聲，李保全出來給消防隊的車開大門。此時，三輪車已經被等候多時的小黃帽們圍的水泄不通。“叔叔！叔叔！”高浩淼看著小黃帽們心里喜歡，長腿一跨，下車一左一右撈起兩個小團子，架在高高的臂彎上。兩個小黃帽咯咯地笑著。

“我們也要！”剩下的小團子紛紛張開雙臂。許文峰心一軟，也撈起兩個小團子抱在手臂上。姚茂茂抱著一籮筐的酸角翻身下車，沿路給出一個個的酸角，緩慢來到站在路邊的張聽蓉身邊。姚茂茂溫柔地從籮筐里挑了一個最大的酸角，蹲下身給被張聽蓉牽著的小女孩。張聽蓉嘴角噙著笑，安安靜靜地看著姚茂茂給小雅剝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