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錦憐正出來覓食,恰撞上了請她出門用飯的盧姣。
“姑娘,喬媼著婢子來請您去大堂用餐,說是還有要事相告。”盧姣傳著話。
“喬媼能有何要事,不過是個讓我出門的借口罷了,且去聽聽她說些什么吧。只是怎么會讓我在大堂用餐呢……”
田錦憐這下倒是不怎么餓,也不著急,于是在后院散漫地走著,讓喬媼好生準備準備要與她所說的話。
為此,她甚至多繞了兩圈。
忽地,一陣奇異的響動傳入耳中。
田錦憐沒有任何奇怪的舉動,只是向盧姣使了一個眼神。
“昨日我不在的時間里,有沒有發生什么事情?”
盧姣當即便反應過來。
“確實有一件。昨日晚些時候,客舍中出現一位郎君,左右手分別提著個人。他身形高大,身姿挺拔,面上帶了個銀白色的面具,工藝細膩,看不出是哪家的手筆。”
“被他提來的兩人,一男一女,姑娘有青紗遮面,看不清容貌,而郎君嘛,灰頭土臉的,實在分辨不出五官。不過這兩位身上都帶著傷。這二人傷勢嚴重,卻不見白面郎君喚醫者來診治,也不曾見三人喊過吃食,實在是奇怪得很。”
“那飯后,我們去會會這三位。”
響動消失后,田錦憐便讓盧姣匯報正事。
盧姣先說明了上月田氏在四國生意的大致情況。
“……賬簿已經全讓零翠送去了您的房間。”
“好,晚間我再對賬。可否還有其他事宜?”
“今日辰時,喬媼去請您起床,見你不應,她便又飛鴿回了桉都。朝五截來,發現正是寫與夫人的,大致內容不過是說您近日十分松懈,未曾用功在學業上。”
田錦憐嘴角抿起一抹笑意,無所謂道:“她倒是個衷心的,只不過衷心岔了路。夫人可不會關心這些小事。算了,隨她去吧,讓她寫些廢話與夫人打發打發時間,也是不錯的。”
“是。”
……
青花雨大堂。
“哎喲,姑娘唉,您總算肯出門了!”
喬媼一見著田錦憐,便三步并做一步,飛速來到她身邊,并撅臀擠走了盧姣,嗚嗚咽咽地說著話,眼中卻連淚花也沒有:“您要是再不現身,老奴可真是不知該如何向夫人復命了!”
“喬媼勿怪。這幾日趕路,錦憐沒睡過一天好覺,身子實在是乏了,沒想竟讓喬媼擔驚至此,是我的罪過。盧姣,待會將那支祖母綠的手鐲找來,補償喬媼。”
盧姣作揖應下:“是,姑娘。”
“嗨!姑娘破費了……”喬媼甩了甩手帕,捂嘴輕聲笑著,肉眼可見的心情愉悅起來,以至于笑容都真誠了許多。
田錦憐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感維系人際關系頗累,卻還是重新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田錦憐坐上主位,在盧姣布菜的間隙漫不經心地問:“聽聞喬媼有要事相告,不知是什么?”
“姑娘,您前幾日說要舉辦什么春日宴,宴請各世家大族子弟,這事……”
“怎么?”
喬媼拿出早早列好的單子,鏗鏘有力地“朗誦”著。
“其一,如今已是十一月,春日宴名姓有誤,實在不可取;其二,國子監招生試日期臨近,姑娘應將心思花在備考上;其三,夫人再三叮囑,不允姑娘與其他世家小輩交往過甚;其四……”
“喬媼,你真是老糊涂了。其一,春日宴這名錯了便是錯了,你不會再亂謅一個出來?其二,就算我不參加招生試,憑借田氏貴女的身份,也入得了國子監,備考與否重要嗎?其三,喬媼,我才是主子。主子說什么,你照做便是。不要以為你背后有人,本姑娘就不敢動你。縱使我違背阿娘之意,可她心偏自何處,難道不是顯而易見?”
雖然田錦憐依舊是笑著的,但喬媼不知想到什么,渾身一顫,急忙謝罪。
“老奴失言,姑娘見諒!老奴這就去傳令,姑娘安心用飯。”言罷,喬媼低眉順眼地退了下去。
“姑娘,鐲子還給嗎?”盧姣上前問。
“當然,喬媼最是喜歡這類珠寶,今日許是嚇著了她,便用它讓她開心開心吧。”
盧姣早已經習慣自家姑娘這樣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做法,內心早以波瀾不驚,只是暗自記下任務。
田錦憐又低語道:“明日我們去逛街,你們也多久沒有換首飾了。”
“謝姑娘!”
其實也沒有多久,不過堪堪過去一個月而已。
零酥滿眼開心,手上布菜的動作更是殷勤。突然,“哄”的一聲炸開,驚擾了她手上的動作。田錦憐也循聲看去。
不遠處,一木桌被一富家公子扮相的人給一劍劈爛。木桌一時四分五裂,嚇壞了大堂中的客人。客舍老板出面詢問狀況,可持劍者猶若未聞,直愣愣地盯著對面的女人,眼中的熊熊怒火似要將她燒死一般。
田錦憐見事不關己,便繼續悠哉悠哉地吃著飯菜,正在抬手想去揉一揉發軟的臂膀時,那男子又做出了動作。
他橫眉豎眼地指著地上的木桌“殘骸”,面色尤其陰沉,他對欲要離開的女子說:“柒菁聲,你今日要是踏出了這個門,日后你我便如此桌,再不相干!”
“哼,沒用的人才會說沒用的話,這樣沒用的恐嚇能嚇得住誰?”女子話鋒一轉,疑惑地問道,“話說,你怎的做什么都做不好?宗政夫人將你帶到世上,只是為了彰顯你宗政家只可以生出個畜生來惡心人嗎?!”
“姑娘,那位娘子姓柒,莫不是……”
零酥話語說得很小聲,只是此時此刻,大堂內的人都不約而同,安靜地看戲,一時間便襯得零酥的聲音都變得大了幾分。
那位宗政某某眼睛不大,耳朵倒是挺尖,一下就察覺到是哪邊傳來的聲音。
他立馬回頭,然后惡狠狠地、沒有任何攻擊力地吼叫著,說:“你們又是什么宵小,膽敢議論宗政家與柒氏之事?還不趕緊滾出來致歉!”
田錦憐還沒有做出什么動作,那邊傳來一道女聲。
“什么毛病啊你!只許你發瘋,就不許人家害怕嗎?看你把人小姑娘嚇成什么樣兒了。”
那位女子絲毫不慣著這位隨時隨地發瘋的人,面色不屑地說:“宗政辟,我今兒個就把話撂在這兒了,我,柒菁聲,不,我曼提柒氏,絕不會與你宗政氏結親。”
“在座的各位,可都是見證——宗政辟,你也最好給我把話帶到了,否則別怪我柒氏家主親自去宗政府退親。到時候,若私了不了了,那宗政氏干出來的蠢事想必定會天下皆知,受盡恥笑。”
言罷,柒菁聲向田錦憐的方向點頭致歉,田錦憐同樣點了下頭為回應,然后繼續吃菜去了。
那男子怒火雖沒消散,但還是個識時務的人,連忙賠了桌錢,就趕著回府告知家中長輩柒氏要退親的消息。
想必又會有一番血雨腥風。
“盧姣,去打聽打聽。若是宗政家的錯,那便幫柒氏一把。再怎么說,那也是夫人的母家,豈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撒野的?”
“是。”
飯畢,田錦憐準備去后院散步消食,正巧瞧見盧姣口中的白面郎君。
那面具的白是一種特別醒目的白,引人注目,以至于她一眼就可以看到。
此時他正兩手端著衣物,準備上樓,田錦憐忙命盧姣上前攔住他。
白面郎君停止腳步,眼神凜冽地盯著眼前攔路的小姑娘。
大堂中的食客也三三兩兩堆在一起,圍著這兩人看熱鬧。
“這位郎君,你不用找醫師救治一下你的朋友們嗎?”
田錦憐走向前,臉上帶著真摯的笑容。
白面郎君卻連眼神都沒再分給他們幾分,繞過盧姣,準備繼續上樓。
田錦憐只好提高了些音量:“郎君先請留步!”
“聽我婢女的描述,您朋友似乎一直昏昏沉沉。郎君看起來不像是沒錢的人,卻也沒有喚醫師來。想來那病人不似因重傷昏迷,應是中了幻音?”
言罷至此,白面郎君終于止步,轉身用眼神詢問田錦憐——然后呢?
“不巧,我正好略會一些琵琶,想要用郎君的朋友試一試練習的成果。自然,作為回報,郎君與你的朋友們,在同稚的所有費用,都由我包了。郎君意下如何?”
田錦憐十分自信的等著他的回答。
約莫過了十秒,白面郎君果然緩緩點頭。
“隨我來。”
田錦憐一邊跟上面具的步伐,一邊讓零酥去取來她帶來的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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